“姐夫,”贾穆在马背上捧着地图向我汇报,“前面应该就是彭城郡的所在了。”
“彭城?”我微微蹙眉,彭城并不算是大郡,太守……似乎是广陵人吕岱。
我对吕岱这个名字的印象,全在于前世,吕岱是整个311游戏中屈指可数的长寿之人,记忆中似乎接近百岁,在这个夭折率极高、英年早逝不算意外、六十岁就已经是难得的高寿的年代,绝对算得上异类。
当我见到吕岱后,才得知他已经年近四十,算是中年了。
但看他的身体与精神,却几乎比得上吕布。
随我一同前来的白发只看了吕岱一眼,便惊奇地“咦”了一声。
吕岱看了看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我笑道:“怎么,是不是看到了他的寿辰?”
白发更是奇怪:“主公连贫道也能看得透?”
我笑而不语。
吕岱拱手道:“敢问先生,下官寿辰几何?”
白发摇了摇头:“还有超过五十年,具体多少,贫道道法低微,竟是算不出来。”
吕岱一脸惊讶,他身后的属下更是面面相觑。
“恭喜吕郡守了,”我笑吟吟朝他拱手,“这是本王在西域时遇到的昆仑山道士,他修道十余年,别的本事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为人占卜之术已经近乎半仙境界,所言之事十成能中九成。他曾在五年前断言本王二十三岁当有大劫,果然,本王便大病了一年,几乎丧命。他既然算出吕郡守高寿,那绝对不致有错。”
有我这么一位有身份的人物为他现身说法,吕岱立刻就深信不疑,连连向白发作揖:“借先生之吉言,多谢多谢,王上,请随岱入城歇息吧,只是彭城小城小郡,恐怕让王上有所委屈了。”
“本王自小便在西凉边鄙之地,年长后更是朔方、辽东、甚至西域也住了一年,彭城好歹是中原城郡,总比那些飞沙走石之地要舒适得多吧?”我笑着催动着追命向东北方向迈步。
彭城郡的治所就叫做彭城县,是一座背靠泗水的城市,泗水从北面经过,在此转道流向东南。
六月下旬,似乎正是河水丰沛的季节,一条宽阔的泗水两侧,远远就看到了忙碌劳作的各类人群与车马。
“那些是……”我驱马靠近河道,看着这群似乎是渔民职业的百姓在做着什么。
“哦,”吕岱忙答道,“是些当地的渔民,前几天泗水上游下了一场大雨,这几日沿河冲下了许多东西,不仅鱼类很多,甚至还有些牛羊禽畜,这些人在河道中设网捕捞,也是碰碰运气。”
我点了点头,便停下了追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帮渔民做活。
眼前这八名渔民似乎已经捞到了东西,正在全力将渔网往岸边拉扯,只是废了半天力气,竟是没有挪动丝毫。
我笑着对典韦侧了侧头:“铁卫,你去帮他们一把?”我当然知道典韦的力气在这个时代少有人敌。
典韦看了贾穆一眼,点头下了坐骑,将两柄铁戟斜插入地后迈步走下了河堤,一把便拉住了渔网。
“几位,”典韦声如洪钟,将几名渔民吓了一跳,“让一让,某来试试。”
八名渔民抬头看到我身边数百米全副武装的骑兵,更是大惊,顿时抖抖簌簌不敢言语。只有一人小声问道:“该不是张文远又杀过来了?!怎么这么多骑兵?!”
“你放屁!”另一人忙骂道,“徐州现在也是新朝的,他张文远为什么要杀过来?”
“难道吕太守造反了?”另一个人接话道。
吕岱脸上顿时一黑,慌忙斥道:“你们是哪个县的?敢在这里给本府造谣生事!全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郡中士兵立刻拔刀上前,将几名吃饱了撑的议论时事的贤人一脚踹翻在地。
“嘿!”那边典韦闷哼了一声,竟然也没有挪动半分。
“该不会捞到了一头牛吧?”梁聪奇道。
“以典将军的天生神力,就算是一头牛,一只手也足够了。”白发皱着眉头开启了运算模式。
我笑道:“这也能测算?”
他的眼眸中好像闪过了一道奇异的白光,又像是几个难以分辨的字迹,他微微搓了搓颌下的短须,答道:“只知道是吉兆,具体是什么东西……贫道并未见过,认不出来。”他摇了摇头。
“去几个有力气的,帮典韦一把。”我朝身边的护卫们吩咐了一声。
顿时有二十多名虎背熊腰的士兵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纷纷朝典韦走去。
“别过来!”典韦被我小觑,或许是有些恼怒,大喝了一声,运其全身劲力又尝试了一次。
只听“砰”的一声劲响,我第一时间看到典韦背后的衣衫被震出了一片大洞,几片已成粉碎的布料散落了一地。
“喝!”典韦发出了一声狂吼,整个人缓缓向后退步。
八名渔民吃惊得翻了白眼,只连连在河堤上朝典韦磕头不止。
随着典韦的持续发力,我也看到了渔网里的东西。
除了为数不少的活蹦乱跳的新鲜河鱼和水草,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无疑是那一块巨大的金属物体。
这块金属物体通体乌黑,不知是什么材料,但是……倒像是一座……鼎。
“快来几个人帮忙啊!”
不远处又传来了其他渔民的呼喊。
“捞到了一个大东西!”
“这边也捞到了什么玩意!”
一时间,呼喊之声竟是此起彼伏。
我的目光在这条河道的两侧扫了一遍,总计数百名渔民在几十个捕鱼点进行捕捞,其中有五六处都发出了呼喊。
目光最后落在了吕岱的脸上。
但吕岱这时候并没有看我,他的双眼直勾勾盯在那座黑黝黝的东西上,嘴唇不住地翕动,颌下的胡须散作一团——实在不像是在演戏。
“留下二十人护卫,”我向五百名侍卫们摆了摆手,“其余人都去帮渔民们收网。“
他们很快做好了分工,四百八十名精锐士兵分作十余组,分别奔向了不同的捕捞地点。
不消一刻功夫,泗水的南岸上就又多出了八团黑糊糊的铁块。
不,应该不是铁块。
一共九座,铜鼎。
那即使传说中大禹称王后所铸的九鼎。
我看着这九座铜鼎,心中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50 五百年后九鼎出
“这是……夏禹所铸的九鼎啊!”吕岱的声音一句三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冷眼看着他,努力地想要分辨他是不是在演戏。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伸出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王上?”
“本王知道,地方官员为了博取君主的青睐,常会谎报吉瑞,”我的声音异常平静,“何况……前年时,刘协才刚刚在这里演了如出一辙的蹩脚戏码,定公你……”
没等我说完,吕岱已经“咕咚”一声摔下了马背,直接扑倒在追命的前蹄之下:“王上明鉴!臣吕岱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王上啊!”他指了指那九块黑得有些异常的金属器皿,“这些东西个个重逾数千斤,臣即使想谄媚王上,也实在有心无力啊……”
“铁卫,”我把典韦唤了过来,“有多重?”
典韦一双铁掌被渔网勒得渗出了一道道鲜血,两条小臂也全是充血后的赤红颜色,他重重吐出一口粗气,闷声答道:“恐怕得有四五千余斤。”
汉制的一斤折合前世的小半斤,饶是按四千斤算,每一座铜鼎也有两千斤的重量,九座铜鼎加起来,就是近两万斤,而要炼出这些高度接近两丈的巨大铜器,所需要的锅炉尺寸必定不会太小,工匠也要数百,铸造时产生的损耗至少也要五六千斤铜铁,以区区一个彭城郡太守所能动用的民力与物力,恐怕还真做不出来。
“起来吧定公,”我也跳下马背,亲手将他扶起,“鼎是国之重器,秦汉两代数百年以来从都没有人见过,又有刘协的前车之鉴,本王只是怕你等劳民伤财而已。”
“王上自洛京出巡,也不过十余天的功夫,臣即使有心讨好,这区区数日之间,也实在造不出来这等神器啊,”他已是一头冷汗涔涔而下,“何况……朝廷博学之士众多,只需将淤泥刮开稍看两眼,便能判断这些器物的真伪。”
“吕郡守说的不错。”我点头道:想以传世九鼎之尊,想要仿造恐怕难度不小——以我浅薄的文物知识来讲,这些青铜器上一般都会雕刻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鸟鱼虫、狮虎猛兽等各类图画,或者还要来上一段上古的文字,若是我的老岳丈蔡邕在此,以他的学识当场就能辨认真伪。
“白先生,你能不能测一测这古鼎的年代?”梁聪忽而问道。
白发为之哑然,随即摇头道:“这又不是活物,何况……贫道对中原的文物并不了解。”
“彭城……或者下邳,有没有博学经典之士?”我只好问道。
吕岱微一沉吟,答道:“徐州吏事厅厅长,吕范吕子衡,是名通学雅士,这几日正在彭城督查各级官吏,现在也在此地,不妨请他一看。”
“吕范?”我哦了一声,“该不会和阁下同族?”
他慌忙摇头:“吕厅长乃汝南吕氏,臣吕岱是广陵吕氏,相隔千余里,并非同族一枝。”
“原来如此,”我笑道,“那便请他过来。”
吕岱当即朝身后招呼了一声,便有人迈步上前,躬身向我一礼:“臣徐州吏事厅吕范,拜见吾王万岁!”
“起来吧。”我挥袖轻轻一拂,以气劲将他托起。
他微微一怔,连声道:“王上神功着实令臣惊叹。”
我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吕范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相貌颇有威仪,一身以玄黑二色为主的官袍光亮如鲜,更佩戴了不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奢侈配饰。
“吕郡守称足下乃通学之雅士,不知道能不能替本王看一看,这九座器物究竟是何物?”我指了指沿着河岸排成一排的九座黑鼎。
“范不敢自称雅士,但请为王上一看。”他向我拱了拱手,阔步走到了典韦拉起的那座大鼎周围。
只见他围着这座倾倒在地的大鼎,四下里查看了片刻,又转而对贾穆道:“请小将军派人以佩刀刮下一片淤泥,以方便在下细看鼎身之上的纹饰。”
贾穆“唰”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亲自攀上了鼎身,挥刀“嚯嚯嚯”地刮起了淤泥。
“好了,辛苦将军。”小片刻之后,吕范伸手示意贾穆停下动作,踮起脚尖仔细地查看着那片纹饰。
从我的位置看去,那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线条,还有两排蝌蚪一样的文字。
看着若有所思的吕范,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十岁,为什么胸中学识会完爆我?我是不是虚度光阴、浪费了大好的人生?
吕范没有让我胡思乱想太长时间,他转身向我禀报:“王上,范虽才疏学浅,但也知道,此物大抵便是夏禹称王时聚集天下青铜所铸之宝鼎。”
“哦,”我抬了抬眉毛,问道,“你从何得知?”
他微微笑了笑:“其因有三,其一,据史书记载,九鼎最大者,高一丈八尺,重五千余斤,三足而立;其二,鼎身有上古甲骨文字,其文虽传世不多,范也不才,偶能辨认一二;其三,司马太史公曾记载:‘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又有人言:‘秦昭王取九鼎,其一飞入泗水,馀八入於秦中’,但终秦二世,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