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
提到徐州之战,我不禁有些欣慰。
却听公孙瓒又道:“后来又有人说,王上这数月不出王宫,其实是诈敌之计,只是为了让汉朝君臣心生懈怠,从而出其不意发动攻势。”
我摇头道:“我是真的大病一场……再说了,对付区区徐州之敌,我真的不需要想这么复杂。”
这却是大实话。
公孙瓒哈哈而笑。
卢植则低头敛须:“贤侄究竟是得了什么疾病,竟是九个月卧床不起?”
“其实不能算是疾病,只是替人运气治病,不小心伤了元气,却在此时偏偏又听到了刘备攻破琅琊的战报,怒火攻心之下,就直接昏迷了过去。”我答道。
“原来此事竟有如此大的风险。”他看了身后的两个儿子一眼,大概是想到了旧事。
我笑了笑:“一般倒也不会如此危险,只是当时的病人已经病入膏肓,所以特别费了些精神。”
卢植又道:“老夫这两个犬子,当时便承蒙贤侄全力施救,才保得了如今的性命。公礼、德约,你们终于得见孟起贤侄,有没有向他道谢?”
卢节与卢俭闻言,当即离席而起,再次恭恭敬敬地向我一揖到地:“再谢威武王救命之恩。”
我倒没有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扶起再推辞半天,只坦然接受了他们的行礼。
卢植看着儿子,转向我说道:“老夫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大的二十有二,小的也已经一十九岁,老夫已经年迈,想将妻儿托付贤侄,还望贤侄不要拒绝。”
我微微一怔,慌忙拱手应道:“叔父有托,敢不遵命。”
他点了点头:“老夫虽是涿郡人,但长期在洛阳做事,这几年出任幽州,竟是有些水土不服,前几天感染风寒,更是怀念温暖的洛阳。贤侄是中原之主,老夫便厚颜向贤侄借一辆车马,容老夫将拙荆及幼子运至洛阳安置,不知是否方便?”
卢植掌有幽州,哪里会缺一辆车马?这分明是向我交出幽州的节奏啊。
我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旁:“小侄此次出行,别的不曾多带,唯独车马倒是带了几辆,叔父叔母若不嫌弃条件简陋,便与小侄一起回洛阳如何?”
卢植甚至没有考虑,便应了一声:“如此甚好。”
他回答得如此直接,我反而有些犹豫:“叔父也去?”
他笑了笑:“当然。”
“叔父之后,谁人可以接任幽州?”
他笑得很开心:“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可不是老夫。”
“小侄只是想参考一下叔父的意见。”我解释道,“叔父既然要离开,总要有人暂代管理。”
卢植的目光从两位弟子身上一一掠过,却告诉了我另外一个人选:“田子泰可暂管幽州。”
公孙瓒一怔,目光略微发黯,年轻的田豫却没有什么意外。
被选中的田畴则最为惊讶,慌忙抱拳推辞:“畴岂敢担此重任,请威武王与卢公另觅高才。”
“不,”卢植摇头,“若在幽州挑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卢公慧眼识人,幽州就暂时交由阁下了。”我当然要尊重卢植对幽州事务的最后一次建议。
田畴再不推辞,只长身而起,分别朝我和卢植一揖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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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之后,我按照约定向安平发去了讯息,嘱咐杜畿将我习惯乘坐的两辆马车送到了涿县。
我因此在涿县停留了三天。
九月十四日,卢植一家五口人与我一同乘车南下。
我和卢植同乘一车,在车中,我终于有机会问出了那个问题:“公孙瓒既是叔父的门生,在幽州尤其是辽西辽东地区威望极高,叔父为何不举荐他?”
“不错,他在民间有威望,但更多的都是通过杀伐获得的凶名,”卢植在思索了片刻后回答了我,“正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才知道他的缺点。他太热衷于功业,又一味崇尚武力,不善文治,不屑士人,不顾农桑,不懂财政,若只是任一郡之职,领一万兵马,或许没有问题;但若是以一州数百万民众、十万甲兵与之,恐非其所能掌握。”
我回顾历史上的公孙瓒形象,只能默然点头,而后又问:“那田豫呢?他虽然年轻,但叔父培养多年,当文武兼备,为何不选他?”
“田豫是块好材料,不然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老夫岂会如此重用?”卢植毫不掩饰对年轻俊才的赞赏,“但他有年轻人的通病,心气太高,又不知寻常世俗,眼界还小。此次在涿县的那些多余的布置,都是出自他的提议。老夫虽然心中早有打算,却没有说破,便任由他去安排,只是想借你之手,让他见见世面。”
我摇了摇头:“我既然敢单刀赴会,难道会被一二百名精兵吓破了胆?”
卢植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待他磨练三五年,心气收敛、眼界深长之后,贤侄不妨再行重用,当可独当一面。另外……”他微顿了顿,续道,“广阳太守鲜于辅、渔阳太守阎柔,这两人或许也都有重用的价值。”
“是,”我点头应了,又诚恳地说道,“多谢叔父为小侄所做的一切。”
他哈哈一笑:“是老夫该感谢你准我平安养老才是,你谢我作甚!”
72 顾此失彼祸双行
九月十六日,两辆马车缓缓驶入了安平城。
我扶着卢植下了车,迎面却遇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笑着看了看他,侧身向身后的卢植介绍,“叔父,这是我新朝都察院院长祢衡祢正平。”
“原来是平原祢正平,果然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俊朗男子。”卢植细细打量了祢衡几眼,抱拳行礼道,“涿郡老朽卢植,有礼了。”卢植又向同来迎接的杜畿行了一礼,“杜刺史有礼。”
杜畿笑着还礼:“你我比邻而居,这两年承蒙卢公照顾。”
“原来是卢子干,祢衡失礼。”祢衡微微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侧身稍稍让过,还了一礼,正色对我道,“王上……等等,”他重新看了看卢植,脸上这才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卢公为何不在幽州,反而会在此地?!”
卢植笑道:“老朽是受威武王之邀,携妻儿前往洛阳安度晚年。”
“那……幽州呢?”他脱口而出。
“幽州?”卢植还是笑,“自然是送与威武王了。”
祢衡不禁怔在了原地。
我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将他从迷茫中喊了出来:“本王一见面就问你,你为何会在冀州?。”
他这才悚然惊醒,握拳凑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声,郑重异常地对我说道:“祢衡敢问王上,可曾亲身潜入吴郡?”
“不错,”我当然知道以新朝在扬州的谍报能力,这种事情本就不可能瞒住,所以并未多做解释,只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是为了那名歌伎?”他的眉毛蹙得更紧。
“是。”我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是志才告诉你的?”
他摇头:“他可不会轻易说诉我。王上知道,虽然出行在外,但各州每日都有快马传报王上所至何处的文书,但王上在广陵一住便是月余,徐州的文书越到后来便越是语焉不详。是我和荀文若生了疑惑,便与各部院联合下令,戏君才终于坦白。”
“所以呢?”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气鼓鼓地回答我:“若不是旧汉朝廷的几位重臣心怀鬼胎,借机互相斗了一番,我们就要在洛阳为大行皇帝建造陵寝了!”
“大行皇帝?”我听到了一个很大气的名词,“那是什么?”
“就是死人……”他好没好气地解释道,“就是你。”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杜畿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王上,祢院长,不管是什么事情,还是进门后再谈吧。”
卢植也忙道:“在外面吹了这么长时间的秋风,老夫这把身子骨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我瞪了祢衡一眼:“若是卢公因此而得了什么疾病,那全是你的责任!”
无辜的祢衡只能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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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冀州刺史府之后,祢衡终于清楚地说出了他的来意——他确实是来劝我停止这种看似大勇实则弱智的赌命行为。
虚怀若谷、兼听则明的我则立刻闻过则喜:“从今以后,本王绝不再令朝中众臣如此担心。”
是的,小媳妇已经救了出来,幽州也不费吹灰之力到了手上,剩下的扬州无论如何也要让将士们真刀真枪地打上几场才算圆满,否则我怎么向天天忙着分析敌情的兵部和军事院交待?
我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祢衡也不可能逼人太甚,只好摇头叹气,一副为之奈何的模样。
他摇完了头,却还没完:“王上既是安然无恙,这便不是什么大事。祢衡一路马不停蹄,亲自前来冀州面见王上,更不是为了此事。”
“哦?”我奇道,“朝中有事?”
“是,”他点头道。
此时厅中除了我和他之外,不过杜畿与拓拔野两人,因而他并没有再做回避,直言道:“一月之前,凉州金城都察院传来密报,称安国公迷图家宅内常有胡羌首领出入……”
“迷图本就是羌族首领,有些羌胡出入难道不正常?”我摇了摇头,忽又恍然,有些不喜地叱道,“你们该不会在迷图家中已经做了什么手脚吧?”
祢衡毫无尴尬地笑了一声:“毕竟是五千户的安国公府,他府中的几名干吏,按例都是吃着朝廷的俸禄的,身上本就负着规劝督察的职责。若是迷图公真的有所异动,自然要向郡中禀报。”
他依照典例反驳了我,我却是枉做了君子,只好示意他继续。
“过了半月,金城又来急报,称那些羌人头领隐隐不满朝廷对羌胡的官制,竟然鼓动迷图公一同起事……”祢衡的脸色逐渐凝重,“连金城太守傅干都已觉察到了羌人部落的异常举动,一并发文报给凉州刺史庞柔,庞柔一边调动兵马一边昼夜不停报传洛阳。五天前臣离开洛阳时,金城、武威、汉阳三郡的十余个羌人部落已经纠集了数万兵马,推举迷图为首领,正式宣告造反了!”
杜畿的神情比祢衡还要沉重,他抬头看了看我,又转向祢衡道:“若我记得不错,这迷图……是秦伯虎的父亲?”
“你当然没有记错。”我叹了口气,极为苦恼地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老子待他并不算苛刻,为何还要谋反?!要知道当年若是没有我,他当年只是个人尽可欺的小部落酋长罢了!”
“人尽可妻?”祢衡显然在理解上出了一些偏差。
我问道:“知不知道有多少叛兵?”
“号称二十万人,”祢衡答道,“这些部落的族民原本已经被打散分入凉州各县,迷图反叛后,各县羌人陆续响应,一时难以统计。”
“凉州是怎么处置的?”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庞柔已派遣州兵,三郡太守也各自调遣兵马,京兆尹高顺亲自率领骑兵向西北驰援,朝廷也预先派了麴义率本部六千精锐步卒移至长安,随三辅兵马一同西进。”
“高顺?”我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他转任了京兆尹?”
“是,”祢衡解释道,“六月时,前任京兆尹邴原调任益州,吏部与兵部协商后,将高顺从泰山调至京兆,此事吏部应当报给王上与尚书台了。”
“哦,是了。”我点了点头,印象中确实记得荀彧曾经向我报传过这件事情,“我们一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