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时,只和姐姐说话,都……都没有来找双儿!”她撅着小唇,鼻翼扇动,长长的睫毛抖动,又要以泪洗面。
我的头隐隐作痛,决定放出大招来。
我长身而起,从木桶中挺身而出,浑身是水地昂然矗立在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惊叫了一声,急忙捂着眼扭头便跑。
“站住!”我邪恶地笑了一声,而后严肃得吩咐,“来,给公子更衣。”
双儿几乎不敢抬头,而小昭却极为镇定,只是双颊仍露出遮掩不住的嫣红。
其实我依然十分纯洁,且又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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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毕,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刃!
实打实地和吕布对砍过之后,让我深切地体会到武器质量的重要性。
譬如当时,若是我枪身足够抗打,能抵挡住吕布的第二次劈斩,他第三次进攻时我至少仍有反击之力,不至于赤手空拳手无寸铁,连人带马被劈成两条!
——当然,我也同意在当时的身体情况下,即使给我一柄沉重的方天画戟,我也没什么希望干掉他,不过有可能不至于昏死罢了……
我以前所用长枪,枪头自然是精铁所铸,枪身是上好木质削裁、又经过各种浸泡保证了一定的弯曲与耐磨,也不是一般的随便装个枪头的货色。但木头毕竟是木头,遇上高手,佐以深厚内劲,便毫无用处,而以枪身反击的场景也只能在梦想中欣赏了。
所以,我需要更结实的枪杆,最好能来一把纯铁枪。
遇上,我找上了李肃,去询问上好的武器铺、打铁匠之类的店铺。
李肃这人,对我从来都极为热心照顾,二话不说扔下公文,带上几个家丁,便陪同我走访各大兵器商。
“公子你看,东市的这家就是全司隶最大的兵器坊了,咱们军中的刀枪戈矛,大多也是由他们制造的。”李肃很是高兴地给我介绍着。
“哦?”我扬眉,“兵器似乎也是李叔你看管的吧?”
李肃急忙辩解:“属下一切都按规矩行事,不敢多费分毫。不过……”他十分诚实地坦白了,“这家坊子,是我家中远房族兄的产业。”
“哦……”我做恍然大悟状:最大的兵器商是你家承包的,这是不是有些麻烦啊?
本公子前来看货,又有李肃亲来指引,李家这位远房族兄早已屁颠屁颠地出门远迎。
“公子,这是鄙人族兄李牧。”李肃急忙给我介绍,又拉他哥来见我,“大哥,快来见过公子!”
李牧?我心中冷笑了一声,这爹妈也真敢取名!不过李牧打铁,也勉强和本行沾了些关系。
“李牧?前秦时赵国名将也叫这个名啊!好名字!”我哈哈地笑了。
那李牧双手较为白净肥大,并非亲自打铁的架势,年纪四十上下,已有些富态,果然是标准的奸商脸孔和身材,他笑着接话:“哪里哪里,小的从来都不怎么争气,辱没了祖上的名号。”
祖上?真的假的?
李牧与李肃一前一右将我引入了坊内。
甫一进屋,扑面而来的一股热风就吹得我脸颊微微发烫,这间坊内颇为宽敞,摆放着十多个小炉,却围了五六十匠人,赤红的烈焰不住的翻腾,舔舐着刚出炉的铁块,铁器在彻骨的冰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而后反复捶打、冷却,欢快跳跃溅射的火星,接连不断的水汽,赤膊上阵的工匠们坚实而被映得通红的胸口,我虽然不懂锻冶,却能感觉到这坊子倒也不错。
当然,我的到来或许使他们更加卖力了。
“这间坊子很不错,”我满意的笑了笑,“看得出来,工匠们都很卖力。”
“公子说的是,族兄这里刀剑都是数一数二的耐用,将军也曾多次来视察,不然属下也不能擅自做主。”李肃婉转地向我暗示,他有我老爹撑腰,算是合法手续。
我也没心情纠缠这些小事情:你占点便宜我不反对,别整垮我们马家就行。
“公子想挑些什么兵刃?”李牧已有准备,令手下人从一侧退出两列兵器架来,传说中的十八般兵器陈列于上,锋芒凛冽,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愈发冰寒锐利。
“公子原本喜欢用枪。”李肃急忙答话。
李牧应声,便从架上挑出一柄长枪,造型款式跟我原来那柄几乎一致,就是枪身系了一团红缨,枪尾也连了几根红丝:“公子不嫌弃的话,先拿这柄来试试手?”
我伸手接过掂了掂,分量甚至不如我以前所用——哦,我忘了,我长了一岁了,劲力都有了长足的增长,一柄木身长枪早已不在话下。
双足分前后拉开架势,我沉下身子放低了重心,先以单臂挥动枪杆,长枪或笔直前后飞舞,或绕圆凌空盘旋,自感枪人合一的我甚至不再顾忌四周熊熊燃烧着的火炉与围观众人,一人一枪在这间宽阔的作坊内腾挪翻转,我只听得到回荡在屋内的枪刃破空之声。
“破!”耍到最终,我猛然吐气扬声,气沉入海,拧身腾跳而起,双手持枪,自半空从上而下劈斩而去!
手中已不再是枪,仿佛一把长刀、一柄大戟般向地面斩去!
双手虎口一震,脆弱的枪身节节断碎,铁枪头斜斜嵌入冬季坚硬的地中,深入数寸,只留下一个尾端。
我挺起腰来,抛开了手中残存的半截枪尾,拍手回身:“不好意思啊,断了。”
李肃和李牧都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坊内匠人不知不觉已停下手中活计,混不管燎人的火星在身上迸溅。
“公子神威凛凛,肃前所未闻呐!”李肃急忙凑上前来。
李牧费足了力气,从土中拔出那截枪头,满脸都是敬佩:“公子年纪轻轻,武勇简直如有神助!”
我摆手道:“只是这木杆不经用,分量也轻了些,有没有铁枪杆?”
李牧自己或许并不精通铸造,急忙挥手招来几名匠人来。
这匠人一看沧桑的脸和满是厚茧的老手,就知道他们必然是和铁器打了一辈子交道了。
“全用铁造,一丈长短的枪……至少也有六七十斤啊,公子可能耍起来?”有人操心。
李牧瞪了他一眼:“只问你有没有,能不能!休要乱问!”
“六七十斤而已,不在话下。”我前所未有的自信,方才那短短的耍枪,我已经了解到自身的状况: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巅峰——哦,不能说这就是巅峰,我的巅峰期还在未来。
“纯铁打造的枪身,肯定要脆一些,而且不如木头那样能弯曲,”老匠人连连摇头。
“除非是天外飞石。”
第三十二章 王剪
“天外飞石?”我感觉自己被这几名看似诚恳善良的匠工们欺骗了,“哪里有?”
匠人们纷纷摇头:“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
年轻气盛的我顿时脸色一变:你们这群老不死的,纯粹是耍老子玩?!
李牧与李肃都是大为着急。
“混账!扯淡!吃狗屎的!”李牧气急败坏地怒骂这几个手下。
李肃也急忙来劝我消火:“一帮乡野村夫,公子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李肃,我们走。”我淡淡地吩咐,李肃低头应是。
我看了李牧一眼,他立在门口,汗如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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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听属下解释啊,家兄他不是存心……”李肃在一旁不住地为自家亲戚辩白。
我迅速截断了他的废话:“好好,我知道了。”
李肃乖乖闭口。
“你哥的兵器么,照旧做着,不过……”我冷冷说道,“一旦有何差池,就不是一两个人的责任了,你提醒他要当心了!”
李肃连连点头,似是稍松了口气。
“还有,那天外飞石么……”我忽然忍不住想笑,“你也传给各郡县,要各县留点心,要是真的被遇上了……”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李肃也顾不得这个美丽而神奇的童话是否可行,忙不迭应声,“若有消息立刻飞马给公子送来!”
“嗯,”我还不死心,又问,“这附近哪家坊子念头最久、师傅最老?”
李肃一怔:“应该是老王头了,他祖辈都是锻铁出身,不过……一直只是一个小破屋,公子……”
“祖传的手艺啊?”我若有所悟,难保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啊……我两眼发光,急不可耐的说道:“去看看,说不准有什么秘藏的好兵刃呢!”
李肃忙招呼一群随从簇拥起我,沿着大路进了小巷,一边走一边问路人与百姓,曲曲折折转了几圈,总算找对了地方,一干人等停在一栋老宅子前。
这还真是一栋老宅子,而且一看就是玩火的。
大门是漆黑的一团,连招牌旗子都是难以辨认的黑糊糊一片破布,隐隐能看到半个“王”字,在寒风中“扑啦啦”地东西乱飞。
前去敲门的小子都不敢用手去摸那层难以言状的黑色物质,只好伸脚一踹,木门吱咛一声,歪了大半边。
听着门轴转动所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越往里走就越想吐,但进了房后却被一阵烟雾给呛住了。
火炉边坐着一名黝黑干瘦的老人,看那一头花白但仍未彻底灰白的头发,年纪大约在五六十岁之间,大冷天的浑身上下只穿了条七分裤,还打了众多惨不忍睹的补丁,身子略显矮小,腰背已有些弯曲,正嘟囔着往炉下塞柴。
“王老头,我们府公子来看看你打的兵器,快找个座儿。”踢门进去的那名小伙子很亲切地对老头发话。
老头恍若未闻,仍在不住地添火。
李肃示意最早开口的小伙子退回,自己上前做和蔼可亲状问候老人:“王师傅,我们公子是想来看一把趁手的兵器,都知道这里是最老的招牌,所以特地来拜访你。”
老王白眼一翻,在纯黑的脸上映出一道亮彩,极是惹目:“你们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全长安城里能称公子的,现在当然是马将军府了。”李肃依然保持良好的态度。
“是马腾的儿子?”老王嘿嘿笑了。
李肃明显一滞,这老头直呼老爹全名,显然很无礼,但我并不在意,一个破名字,叫叫又何妨?我示意李肃不必动怒,李肃弯腰点头:“正是马将军的长公子。”
“在下马超,见过王师傅。”我随意地抱拳,跟这种人用不着规规矩矩的平臂施礼,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即可。
王老头忽然激动地涨红了脸,呼地从石墩上站起:“就是你杀了韩遂?!”
他原本缩成一团蹲坐在角落,此刻全身站起,我才看清楚,这位老人虽然已经有些驼背,但身形依然称得上魁梧,几乎与我齐头了。
“那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前年了啊?”老头一怔,又跌坐下来,用力扯了扯花白的头发,“该死的韩遂,六年前乱军踩死了我的老婆子,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韩遂身败名裂恶贯满盈,已被烈马践踏而死,罪有应得。大爷晚年丧偶,还应节哀……”我自己都觉得后半句如此底气不足。
“节哀节哀……”老王头喃喃着念叨,“连老伴都死了,老子我还节个屁哀!”
这的确是不幸,我没有这个经历,所以想再安慰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问:“大爷家可还有子孙养老?”
“哦,”李肃看样子早已清楚此人底细,“王师傅有两个儿子,还有个闺女,都早已成家,不过似乎没有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