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个离她只有五步远距离的女人,脸色竟然更像是刚捉到老公外遇一样。
女人抖着手补好了唇膏,又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连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一会儿见到付明磊,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沫肩膀一缩,做贼心虚的绷直了双腿,连忙打开水龙头低头洗手,并不忘竖起耳朵窃听女人的电话内容。
那女人断断续续哭诉着,内容大概是说因为她同情付明磊上一次的感情遭遇,而因怜生爱,多次忍受付明磊明目张胆的出轨而不敢做声。这次的忍无可忍,主要是因为连付明磊的同事也看不下去了,特意打电话通知她前来抓个现行,她才战战兢兢的按着地址追来,却不敢贸贸然过去,一转身就躲进了洗手间里。
周沫揉着眉角,心惊胆战的听到电话彼端怒吼的女声。
“一会儿你见到那对奸夫淫妇甭客气,抓起离你最近的一杯水照着头顶浇下去!要是没有,你就在洗手间里装点水……”
周沫倒吸一口气。
她真庆幸自己此时没有和付明磊交杯换盏,语笑嫣然。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乱动。
周沫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等待被泼,大脑上来不及做出最正确的分析,双脚已经走向了女人。
“小姐,别哭了,给你纸巾。”周沫将纸巾包塞进女人手里,反客为主道:“刚才我都听见了,这种渣男真是太可恶了!你别怕,一会儿我帮你,就当是给你助威了。”
女人抽噎着:“你说真的吗,谢谢!”
“不客气,你跟我说说一会儿你打算怎么折腾吧。”
周沫揽着女人的肩膀边往外走,边在心里计算着如何借题发挥,顺便将几分钟前积攒的怒火一并还给付明磊。
女人心头暖融融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老远看到付明磊骚包找抽的模样,竟然也不再觉得畏惧,直到被周沫手拉手的带到桌边,左顾右盼,却只见狗男,不见狗女,女人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理直气壮了。
“你们怎么在一起,认识?”
付明磊扫了女人一眼,没有半丝愧疚,接着轻佻的上下打量周沫:“原来你也是个玩家,刚才我还差点被你骗过去。”
周沫不明所以,又见付明磊指了指她落在桌上的手机。
“刚才你电话响,我一看来电显示写着‘夏无耻’就好奇的接了,哪知对方一开口就问我是谁,还说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只好告诉他,你正有意发展我当你的地下情人。”
周沫眉角一抽,见女人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只好调转开眼神,同样不敢置信的瞪着付明磊。
“那你呢,你的女朋友这么好,你为什么还到处沾花惹草?贱人!”
周沫眼角一垂,瞅准桌上的水杯,飞快的伸出手去抓,未料女人的手却比她更快。
“别,算了吧!”女人说。
“不能算,他把咱们俩都骗了,这种贱人不能算!”
周沫又一手抄起桌上的叉子,犹豫了千分之一秒遂向付明磊攻去。
付明磊侧身一躲,一手豁住周沫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周沫轻叫一声,尚来不及反抗,付明磊施加的力道已经被横空插入的另一只手卸得干净。
伴随着付明磊的哀嚎,周沫耳边也响起一道好听的男中音。
“欺负女人?”
第九章 同流合污 09
放弃行走的本能,离开硝烟弥漫的大陆,在海上浮浮沉沉,不断寻找适合自己的救生圈,成非是第一个。——周沫*
周沫回头,撞进那道男中音的主人的视线里,跃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声音好听的男人也可以长得很顺眼。
是的,顺眼。
这个男人并不出挑,却顺眼,那是两个很简单又很难达到的字眼。
这时,周沫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亮,快的来不及分析它的化学成分,到底是惊喜,还是惊讶。
可能,她也让男人觉得顺眼。
周沫让开两步,一动不动的看着付明磊被男人扭着手腕嗷嗷叫的窘态,以及他女朋友又哭又求的可怜相,拧起眉,心里逐渐麻木。
这一瞬间,她竟然不再讨厌付明磊,也不再可怜付明磊的女朋友,好似只是在冷眼旁观一场闹剧,无关痛痒,也不需要费心思去揣度。
周沫这一晃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赢得了和付明磊的战斗,付明磊被女朋友搀扶着,半垂着头一瘸一拐走出了餐厅,临近桌探头观望的人们也纷纷调开了视线。
只有周沫,依旧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脚边的叉子,依旧恍惚。
她脑中的画面在记忆里飞速旋转,很快停泊在一年多前的一幕里,那时候的她正和夏行止在超市里采购,还不是情侣。
穿梭在一行行货柜中,他们闲聊着彼此的兴趣爱好、饮食习惯。
比如他喜欢吃辣的,她喜欢吃甜的;他不吃胡萝卜和青椒,她不吃洋葱和香菜;他喜欢黑色和白色,她喜欢蓝色和红色。
严格说起来,他们算不上是同一类人,但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神秘。
当时的夏行止还这样戏言道:“是不是没有想过跟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一起住?”
后来,在夏行止去别的货柜取饮料时,等在原地的周沫不慎和路过身边的男人碰撞在一起,男人先声夺人的指责周沫,周沫出言反击,男人一看四下没别人,遂当即撸起袖子,比划着拳头就要教训周沫,却不妨手肘被人从后面反手扣住,痛的龇牙咧嘴,连声哀叫。
夏行止赶走了男人,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周沫被响在耳边的男中音拉回现实,脑中的画面也裂成零星碎片。
“谢谢,我没事。刚才幸好有你,否则……”
后半截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想到一年前在超市里也是这样说的:“幸好有你,否则我一个女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沫心想,她真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夏行止就是井口。她已经对他有了依赖,突然闯入大千世界,竟然还以为有人在身后保驾,所以才肆无忌惮么?
“没事就好。”男人左右看看:“你还要在这里吃饭么?”
周沫放眼一望,周围已经没有空位,努努嘴道:“你介意拼桌么,我请你,就当是谢礼。”
男人为周沫拉开椅子:“还是我好人做到底,我请你。”
“AA制吧,要不然我真不好意思留下了。”
周沫叫来服务生,重新换过餐具,然后和坐在对面的男人各自点了两道菜。
“你吃辣么?”男人问。
“非常喜欢。”
“太好了!所有的菜都加辣。”
周沫问:“要喝一杯么?”
“红酒?”
“正合我意!”
服务生走后,两人一起陷入沉默,很快又相视一笑。
“怎么称呼?”
“成非,成人之美的成,非诚勿扰的非。”
“周沫,周而复始的周,相濡以沫的沫。”
成非露齿一笑:“你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
周沫眨眨眼,好像被画龙点睛似地在心里呼应,嘴上却问:“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周沫这两个字,简单地说就是周末的‘周’,泡沫的‘沫’。但是你却说是周而复始的‘周’,相濡以沫的‘沫’,这说明你是个很有耐性,对人对事都会贯彻始终的人,而且你向往相濡以沫的爱情,才会将这个词作为第一选择。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周沫好奇道:“你是看相的?”
“只是会一点说文解字。”
周沫垂下眼,舔舔嘴唇,在一瞬之间做出一个决定:“那你建议多帮我看看么?我还真有不少疑难杂症无人问津呢。”
“只要你不介意暴露隐私。”成非耸肩,竟然也有了畅所欲言的冲动。
“吃过这顿饭,咱们谁也不认识谁,我干嘛介意?”
周沫从包里掏出原子笔,摊开餐巾纸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道“夏行止”三个字,然后递给成非。
“他是我的……正在分手中,却一直分得不够彻底的‘前’男友,说白了我们有点藕断丝连,但是还不至于破镜重圆。”
“你想问什么?”成非低头看了一眼,笑了:“是想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分的彻底,还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真正的复合?”
周沫一怔,竟然难以取舍,而成非正是抓住了她在刹那间的犹豫,说:“其实你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借别人的口帮你决定。”
“还是算了,我……”
仿佛被人一语道破,周沫尴尬的笑笑,说着就要抢回纸巾,却不妨成非抬高了手臂,将纸巾高高的举在眼前。
不顾周沫的紧张,他一脸半真半假道:“‘夏’,首先想到的就是季节,但是和‘周’姓联想在一起,多半就只有‘夏、商、周’了。可是虽然周和夏离的很近,但你们中间还横亘了一个‘商’字。嗯,如果你们恰好认识一个姓‘商’的人……那就要小心了。”
周沫眉角一抽,直觉道:“你在开玩笑吧?”
“信则有,不信则无。”成非一副老学究的口吻,调皮的朝她眨眨眼:“行止,他多半是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人,又行,又止,没有勇往直前的勇气。”
“你的字是‘沫’,泡沫是水,而‘行’指的大多是走在陆地上,水和陆地,可以说是互补,陆地被海洋环绕,也可以圈住一汪清水。人不能总在海里游荡,总要上岸,上岸了要靠双腿行走,如果你想找个脚踏实地的男人一起过日子,单从他的名字来看的话,你们倒是挺合适的。当然,你也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一笑置之。”
周沫心里一紧,脑中嗡嗡作响,此时又一并想到了另外一个字,“陆”。
“那么,‘陆’字呢,陆地的陆。”她问,右眼也开始抽跳。
成非顿了一瞬,忽而大笑:“如果这个‘陆’字,是配在商姓后的话,就是上上之选了!”
只听“哗啦”一声,周沫的手肘已经不慎将水杯碰倒在地,她连忙道歉,一脸尴尬。
待服务生收拾完残局后,她才欲言又止的诺诺道:“其实,我还认识一个叫‘商陆’的。”
成非静静地看着她,笑而不语,在周沫眼中望见了悲与凉的融合。
“可是你却先爱上了夏行止。完美主义的人都是爱较真儿的人,你很爱夏行止,也很爱自己这份坚持,就算那个更适合你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轻易动摇。”
周沫张了张嘴,忽然有种错觉,好似成非不仅是在形容她,也一并戳穿了他自己的伪装。
在之后的那个小时里,周沫没有再提起“夏行止”或是“商陆”,甚至不再提起自己,她的话题都是围绕身边的所见所闻,很少掺杂自己的看法,好似刻意回避,直到用完餐,趁着吃甜品的功夫,成非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才将这种僵局打破。
“说说你前男友吧,何必这么憋着自己,不累么?”
有些人是用来一见如故的,有些人是用来针锋相对的,有些人可以一见钟情,有些人即使相处一辈子也难免隔阂。
成非,或许属于一见如故的那种,最起码对于周沫来说,他具备望闻问切和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周沫喘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个莫名熟悉却只认识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成非面前,流露出痛苦,准确的说,她是不愿掩饰。
这种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