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又站在这门板前,顾朗坤有些踌躇不前,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颗星辰划过夜空,在顾朗坤面前坠落。
对的,他顾朗坤和篱瑾终究是圣教历史中的一颗流星,为圣教献出一切,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思及此,顾朗坤也不再犹疑,转身推门而入。
小院里一片黑暗,也安静的可怕,顾朗坤踏进卧房,唤了几声,竟是无人。他点亮火烛,绕着小院查看了个遍,却仍旧没有找到那人。沉吟了一阵,想到他或许是在祭坛祷祝。
绕过前院,当那沐浴在月光下的圣洁祭坛出现在顾朗坤眼中时,他又有些迈不开步子了。昨日的场景开始侵入他的脑海,那快要把他逼疯的悸动的感觉让他很想转过身子回去。可是教主的吩咐,身为左使的他怎么能违背。
用力吸了口气,顾朗坤大步迈上祭坛。环顾四周,仍旧没有那人的踪影,顾朗坤有些不耐烦了。
“知道随时可能要血祭,这身为右使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嘴上这么念叨着,不知为何,寻不到他,顾朗坤心里倒是好像有一丝庆幸。正准备提步离开,忽然听到近处的水声,仔细辨认下,似乎是从泉池发出的。今夜无风,耳边的声音也不像是潺潺流水声,似乎是拍打水面的声音。。。
顾朗坤快步走到池边,借着并不十分明朗的月光,他看到了水下没着的人影。来不及多想,弯下身子,大臂一挥,捉住了那人露在水面上的手,再一使力,把人给捞了出来。
“篱瑾,篱瑾!”顾朗坤用力摇晃着篱瑾软绵绵的身子,又拍着他的脸,连声呼唤着,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及至探他的鼻息不到,顾朗坤已经有些着急了。
不管顾朗坤怎么摇怎么晃,篱瑾就是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兆头。看着他有些发紫的面色,顾朗坤头脑有些混乱,但是隐约间想起师父曾经做过的一些事。于是把篱瑾平放在池边,低下头,堵住他泛紫的嘴唇往里吹气。
许是篱瑾溺水的时间并不长,他这样毫无章法的施救竟然真的见效,不一会儿篱瑾就剧烈的咳了起来,吐出几大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坤哥哥。。。” 篱瑾颤巍巍的抬起手,抚上了顾朗坤的面颊。
顾朗坤忽然像被一道雷劈到一般,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这样对着他被憋得发红的小脸,听着他虚弱却染着喜色的呼唤。过去的事情他不是忘记了,只是那些不若现下的重要,被他弃在一旁了而已。
想到现下的事,顾朗坤的心就硬了下来,“你怎么搞的,这么浅的浴池也能淹得到。”
“我,我不小心。。。”
不给他机会再说下去,顾朗坤急急的打断他,“好了,回屋吧。教主吩咐,今日血祭。”说着站起身来。
还沉浸在被他救起的美梦之中的篱瑾,被他突然的狠绝吓到,身子抖了抖。垂下头,叹了口气,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身上冷得厉害,顾朗坤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已经迈步往前走了。篱瑾撑着身下的石板,站起身来。
“啊!”篱瑾刚想要站起身,脚腕的疼痛就让他一下子坐回原处,又碰巧牵扯到身下的痛处。
顾朗坤听见他的叫声,不耐的转过头来,看他还伏在地上,“怎么了?”
“我。。。我崴到脚了。。。”
顾朗坤的眼睛眯了起来,探究似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篱瑾感到一阵心寒,不爱,就连儿时的信任都不再了么?他用手勉力支撑着石板地面,避过受伤的脚踝,尽力直起身子。本就因为寒冷和溺水脱力的身子,因为疼痛颤抖的更加厉害。
尝试着向前迈出一小步,却身子一歪,又要摔倒。这次倒是没有落回地上,一个宽厚的臂膀撑住了自己。
篱瑾抬头看着身前的顾朗坤,“师兄。。。就在这里血祭吧。。。我,我走不回去了。。。”
顾朗坤皱了皱眉头,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多事。”
躲在顾朗坤的怀里,篱瑾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那句嗔怪在他听来,也好似情人间发牢骚一般。
顾朗坤见他勾起唇角,还在自己怀里蹭了蹭,蹙着眉头,却也不想去管他,快步回了卧房。
把篱瑾放在床上,顾朗坤拢了被子把他盖住,又走到桌边燃起了烛火。
“不是,要血祭么。。。”
“当然。”顾朗坤回身走到床边,从腰间抽出匕首递到篱瑾手上。
看着那柄上雕着繁复花纹的匕首,篱瑾笑了下,“要说师兄浑身上下,只有这把匕首是和我有着最多的肌肤之亲。”
“你胡说些什么。”
篱瑾也不再接话,只是略略昂起头,看着顾朗坤,“师兄能不能扶我一把,我身上没力气。”
“你!”顾朗坤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他青白的脸色,想着他方才面无人色的样子,还是走过去帮他靠坐在枕头上。
刚才月光昏暗,还看不真切,现在烛火摇曳,锦被从篱瑾身上滑落,浸水的纱衣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上身。顾朗坤急忙把头转到一旁,直起身子返回桌边。
篱瑾瞧见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绯红,心里自是欣喜,他的坤哥哥终于不是对他无动于衷了。
“你快些,教主还等着呢。”
权当他是在害羞,篱瑾的声音也轻快了些许,“嗯。”
…
打这次之后,除了不定时的血祭,每隔七日顾朗坤就会来玄冥坛。教主对圣婴之事似乎很是心急,以往总是一副从容的姿态,这次却隔几日就会遣了教医来给篱瑾诊脉。
顾朗坤随教主闭关八年,一直清心寡欲,若不是为了任务,他也不想男欢女爱这档子事。教主神功大成急需这味药引,再加上他越来越发觉自己的心神会被这个小师弟扰乱,一些早就尘封在他心底的东西,总是跑出来惹他烦乱,他现在是巴不得快些让篱瑾怀上这圣胎。
篱瑾感觉得到顾朗坤的心急,可是却告诉自己,他不过是看自己太过痛苦,不忍心再这样罢了。
篱瑾对于这产子之事不甚了解,虽是继任那时曾读到上任右使的留书,他毕竟未曾婚娶,自打五岁入了教,就一直随着师父修习,这女子怀胎生子之事他尚且不知,更匡论世人看来颇为耸人听闻的男身产子。他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顾朗坤。一日无子,他反倒可以更多的见到自己的坤哥哥,自是不急的。
一个多月下来,若不是对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篱瑾对那欢 好之事绝对是兴致全无,那种身子裂开似的疼痛每次都能让他在半道上被夺了神智。他从不知顾朗坤是何时离开的,每次清醒过来的时辰都在推后,而且之后必定会高烧几日。他却已经习惯了拖着沉重不堪的身子到泉池清洗一番,再倒回床榻昏睡几日。待他稍微恢复些精力,顾朗坤就又会来了,不是血祭,就是又要行 房事。
这种日子周而复始,篱瑾在痛苦中沉浮,却不愿有所改变,毕竟能贴近自己爱的人,是他想了许久的事情。付出了太多,怎能轻易放弃。
又是一夜来临,这次篱瑾竟是在顾朗坤离开前又醒了过来。不是因为顾朗坤的动作轻柔了,反倒是因为他的粗暴,将前日篱瑾心口处划开的口子再次扯破。篱瑾是因为胸前和身下双重的痛苦而生生痛醒的。
“呃。。。”
他的痛呼上身上的人停滞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退了出来,翻身下了床。
这夜月黑风高,屋内未曾点灯,故而篱瑾看不清站在床边穿衣那人的表情。
“坤哥哥。。。”嘶哑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屋内有些让人惊悚的感觉,背对床而立的人身子顿了一下。
顾朗坤并没有转过身来,浑厚的嗓音带着冰冷,“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教主会再遣教医来的。”语毕推门离去。
篱瑾捂着心口的伤处,却没有力气去取床头的药来,只能那么躺着。
“好好休息么。。。是啊。。。是该好好歇歇了。。。”
呢喃着,篱瑾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又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篱瑾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不醒,也无力起身做些什么,连日夜都颠倒了。
日升日落,夜幕降临,篱瑾却无知无觉,他只觉得冷,觉得疼。
一人踏进了玄冥坛,推开了篱瑾卧房门。他站在门边,听着床上人梦中的呓语,皱起了眉头。
“坤,坤哥哥。。。冷。。。疼。。。”
他走过去,把蜷缩在床上的人揽进怀里,感觉到那人身上不正常的热度,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姣好的面容上也覆上了狠厉之色。
抬起手在篱瑾胸前揉抚着,他一直紧抿的嘴唇优雅的上下开合,言语间却带着坚决。
“我绝不会让你走上爹亲的老路。。。”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觉得篱瑾爱得太疯狂,他也不是没事找虐,他这么痴情,其实是有原因的。。。
好吧,这章算是个小过渡。。。
12/07
点拨
是梦就终有结束的时候,所以,美梦总会有醒来的那天,梦魇也不会纠缠到永久。。。
顾朗坤坐在床前的木凳上,看着锦榻上沉沉睡着的人,他想不透,这样温润如玉的人儿,梦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几日前顾朗坤和教主钦点的教医常长老来到玄冥坛,篱瑾躺在床内已然是烧得神志不清了。常长老搭上他的脉,神情一变三变,却始终一言不发。顾朗坤正想开口问,常长老却一把掀开了篱瑾身上裹着的锦被。
一朵暗红的花绽开在篱瑾雪白的中衣前襟上。。。
“这。。。”顾朗坤有些吃惊,按说上次血祭已经是六日前的事情了,照往日的情形看,篱瑾胸前的伤口在金创药的药效下,早就应该愈合了。可那个地方,分明就是心口处,他又做了什么?
“右使可是做了什么剧烈活动么?”常林小心的揭开篱瑾胸口处的衣襟,皱着眉问道,那处刀痕有些红肿,看着倒像是再次被撕裂了。
“朗坤不知。”
“不知?”
“朗坤已有三日未曾来玄冥坛了。”
“左使大人当真不知?唉。。。罢了罢了。。。”常林仔细的处理了那伤处,药水涂抹在患处时,昏迷中的篱瑾小声哼唧了几下,却是无力挣扎。老人的手在伤处四周力道适中的按揉着,眼里满是痛色,“这傻孩子,怎么就撑到了现在。。。”
“长老,篱右使他。。。”顾朗坤对于教主急于了解的答案似乎更加热衷,却不好直言,只得暗示常林。
“也不知行至今日,这孩子可曾后悔啊。。。”常长老倒是一副不知其所云的样子,并不理会顾朗坤的暗示,自顾自的说着,“那时他咬着牙硬挺着要做这右使,办的那些个傻事,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疼。早知他身子骨还不若当年的思楠,当初就不该顺着教主的意思。”
“思楠。。。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