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孟秋忙点头称是,还以为人家会给安排个座位什么的,结果对方来一句:“许行长还没来,你的位置都没整理出来呢。”
夏孟秋等了半日,没下文了,又不能跟截木头似的戳那儿看着他们忙活,只得再转出去,作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看着墙上张贴的支行大小事记和各种通知。没多久,耳朵里就能听到里头传来他人八自己的卦,其中一个当先问:“那个就是夏孟秋,还蛮年轻的嘛。”
“那是,”随着另一人回答的是抖动资料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在翻她的,因为她接下来念的,都是她曾经的辉煌事迹:连续六个月的月度明星,业绩完成量都是支行的NO﹒1,甚至在总行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岗位标兵,以及,最年轻的部门副主任候选人。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换了BOSS,或者,她现在应该已经是部门副主任了。
可惜,有了那个如果,于是,她只能来到这个地方。
那些人听着她的资历,嘴里啧啧有声,一个较年轻些的声音又问:“那她怎么就来这了,最次,也该是银沙那样的地方吧?”
银沙也曾是不毛之地,不过现下已归属于本城新经济规划区范围,各种基建搞得如火如荼,那里支行的业务,并不算很难开展,甚至已变成后进者想要进去展示自己实现理想的最佳场所了。
听到这样问,有人猜测:“得罪人了吧?”
更有人因此而定案:“估计也是一个不太会做人的主。”
夏孟秋听了这话有些失笑,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所有被分到这里的人,都不会做人么?
果然,此人不经大脑的话一出口,立马就得罪了一大片,办公室里瞬即就安静了。
正在这个时候,许行长施施然地进来了。
许行长已经五十多了,接近于退休的年纪,整个脑袋也有向地中海靠拢的趋势。自外表看起来,他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中老年男人,没有什么冲劲,当然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凌厉的手段。
对于夏孟秋的到来,他只是简单地在办公室说了一下,然后就从角落里给她寻出了一个位置,说:“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吧。”
夏孟秋非常淡定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她是新来的,还是因为她曾经彪悍的业绩刺激到了那些新同事,当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非常压抑。除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个明显一看就是新分过来不久的年轻小妹子来找她说了话,基本上,就没有人再主动搭理过她。
夏孟秋自夏母去逝自己又被不断排挤打压努力挣扎无效之后,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自然也不会有多么积极的心思,去想着在第一天就先如何如何改善好同事关系,她按步就班地遵照新上司的指示,对行里的历史资料进行着必要的了解学习,除此之外,就是待在自己的小角落里,静静发呆。
如此,只等着下班。
然后又辗转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市区,在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下车,买菜,准备回家。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在自家小区的门口,她竟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程东靠在梁盛林的那辆路虎旁边,笑得格外的得意和张扬。
5拜见
夏孟秋定下脚,看着他,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说要和汪浩他们吃饭吗?怎么这时候了,还在这?”
汪浩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大少爷说今日状态好了,所以想见见以前的老朋友,只不过夏孟秋早就拒绝参与他这一计划了。他后来也没再打电话跟她说,所以,她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等在自己家门口。
程东说:“大家都有事,改宵夜了。”
夏孟秋听得脚下一个踉跄,不至于吧?中午汪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对这次历史性的会面,充满了期待的。
结果果然程东又说:“主要是我有事。”
夏孟秋挑眉:“你的事就是站在这里等我?”
程东说:“是啊。”笑得欠扁兮兮的,“感动吧?我觉得去你家拜访你爸居然比见汪浩他们更重要!”
夏孟秋看着他,有些虚弱地说:“你不用这么给面子的,我爸爸见不见你都十分的无所谓。”
程东呵呵一笑,不说话了,把她拉上车,又重新寻了个停车位,这才跟着她一起去了夏家的新宅。
大少爷还礼节性十足,买了许多的礼物上门。夏孟秋翻检了一下,挑出一条烟:“我爸不抽烟,你拿回去自己抽吧。”又挑出一瓶酒,“这种度数的白酒我爸也喝不来,你自己找人喝去。”
还想再挑下去,程东已经伸手拦住了她:“干嘛呀干嘛呀,这又不是给你的,凭什么你说不抽不喝我就不能送了呀?多好的烟跟酒啊,他不喝,他收了可以拿去送人嘛。”
不由分说,拎起东西关上车门就打头走了,夏孟秋跟在他后边,考虑到这些东西价值太高,他提过去实在是有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几次想同他再交涉交涉,甚至出言威胁:“你要是不放下这些,就不让你进门。”
程东笑得得意:“你不让我进,我就不能自己进了么?”
夏孟秋说:“那我不回去了,你爱上哪上哪吧。”
程东这下更是笑得温柔极了:“没关系,这里看样子也没多少栋楼吧?我在每栋楼下都喊几嗓子,我相信,总会有人告诉我的。”
他摆出这副无赖样,夏孟秋拿他彻底没辙了,就问他:“程东,你到底想干哪样?”
他那些东西,光那一瓶酒,就是四位数的,就算是未来女婿上门,都会给人嫌太贵重了。
程东说:“不想干哪样,就是想去看看老人家呗,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了,当初你又帮了我那么多,难道还不兴我上门来感谢感谢帮我的源头?”
原来是为了这个,夏孟秋松了一口气,急忙摆手说:“都帮了你什么呀,我都不记得了,你不用这么心心念念地记着,我压力会很大的。”
程东闻言笑:“你压力大什么呀,我又不是以你男朋友身份过去,放心吧,我会跟你爸爸说清楚的,保证他不会有半点误会。”
“真的?”夏孟秋有些怀疑,他的人品不是那么很可信啊。
“真的!”程东信誓旦旦地保证。
夏孟秋看着他的脸,他面上虽是笑着的,可眼睛隐隐闪过受伤的痕迹,她便想自己对他的排斥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隐隐就觉得有些懊恼。转念一想,他又不是没去过她家,读书的时候,班上好些个同学,还组团来她家吃过饭的,男男女女的都有,也没什么。
夏哲言伤了脚,这些天都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见到有生人来,尤其还是由女儿领进门的年轻男性,顿时就觉得精神一振,格外的高兴了一些。
程东嘴巴还挺甜,进门就喊:“叔叔好。”然后也不等夏孟秋介绍,就很自来熟地凑上去,笑眯眯地说,“叔,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夏孟秋的同学,程东,读书那会来家里蹭过饭,最喜欢吃的就是你做的那道糖醋排骨了。”
糖醋排骨是苏系的菜式,夏哲言年轻的时候曾在那边当个兵,糖醋排骨做得很是地道,每次家里来客人,这几乎都成了夏哲言的代表菜式。
所以程东的这个马屁,算是真正拍到点子上了。夏孟秋放下东西看了他一眼,倒有些觉得意外,她是真没想到,那么久的事情了,他还记着呢。
夏哲言果然高兴得很,拉着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地:“是吧?我家孟秋也喜欢吃这菜,每回馋起来,就让我给她烧这个。”末了讲了一大通糖醋排骨的做法,最后叹息似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脚,说,“可惜你今日来得不巧,我昨日伤了脚,丫头不准我随便乱动呢。”
程东其实早就发现夏哲言脚受伤了,闻言便顺着问:“怎么回事?伤到哪了?”听夏哲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有些责怪似地看着夏孟秋说,“叔叔伤了脚,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知道一种好伤药,治跌伤扭伤什么的,效果最好了。不过现在知道了也没事,回头我就给你送过来,保你没两天就又恢复如初了。”
后一句话是对着夏哲言说的。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这不是最后一次来?夏孟秋顿觉头痛。夏哲言倒是很开心,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孟秋啊,要不我来做饭?人家头一回上门,怎么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吧?”
那语气,就跟上门女婿相看似的,程东一见夏孟秋那神情就知不好,抢在她前头开口说:“那好,那我就在这蹭餐饭吃了。叔叔你不知道,我这些年都是在外面吃的快餐,好久没吃过家里的家常菜了,外面的菜吃得我都想吐!”
夏哲言同情地望着他,心道这娃也真可怜,就说:“老在外面吃,是不好。那叔叔今天就好好给你露一手。”
说着放下脚就准备站起来,急得夏孟秋猛地变色,程东忙拦住他,说:“叔,叔,别,您还受着伤呢,小心再碰到哪了,回头秋秋跟我急。她不总跟我吹牛说她会做好些个菜了么,今天我就先尝尝她的手艺好了,等您脚好了,我再来的时候,再请叔叔您当大厨。”
夏孟秋狠狠地瞪了始作庸者一眼,不是说不会让他爸误会么?他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有,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自己会做好些菜了?她是总跟他抱怨说自己学不会做菜好吧!
夏哲言则是给程东那声“秋秋”给震到了,心想女儿瞒得还真深,都叫这么亲热了,今天才给领回来。不过能领回来就是好,夏哲言见状也就不争了,只有些替自己女儿汗颜地说:“她会做什么呀,能炒熟就不错了,不过这次先这样,下回你再来,叔叔给你做顿好吃的。”
程东忙点头应了。
两人言谈之间,完全就把当事人给忽略了,夏孟秋在原地站了站,见他们看也不看她,话题径直转到别的方向去了,就只好跺跺脚,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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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程东也想来打下手,可惜,他是大少爷出身,就是这几年在外头,宁可饿死吃干泡面,也没自己亲自煮过一顿熟食,所以除了添乱,还只能添乱,没两下就被夏孟秋赶了出来。
夏孟秋做的菜,果然如夏哲言说的那样,能炒熟就不错了,不会太咸也不会太淡,就是没什么味道。不过程东吃得很是香甜,夏孟秋故意作弄他,给他添饭的碗用的是家里最大的大饭碗,一碗饭还压得紧紧的,又给他不停挟了许多的菜,不过程东都很给面子地吃光光了,瞧那表情,似乎还特满足。
夏孟秋便又有些不平衡了。
夏孟秋下班到家的时间比较晚,等得吃罢晚饭,就已经将近九点钟了。才将放下碗,汪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在哪里哪里订好了位置,让程东快些过去。
夏孟秋早说了不去的,她睡觉时间比较早,夜生活一点都不适合她,所以就趁势将他赶出了家门,程东借口自己找不到出路,硬拉着她要送自己。
两人才吃过饭,走得很有些慢,尤其是程东,就差快要横着走了。夏孟秋看他那样忍不住失笑,就说:“你也是个傻的,给你多少你就真吃多少啊?看你等会还怎么喝酒。”
汪浩可是个海量,酒桌上的脾气又不怎么好,不论男的女的,他都喜欢强灌酒。不然程东回来,他们同学相聚,怎么着她也要去走走过场的。
只不过她太清楚了,但凡去了,就别想轻易囫囵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