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地吃了一惊。
U不紧不慢地说:“兵贵神速!YM股票这几日跌势加剧,仔细估摸一下,眼下出
价最合算!”
U举起大哥大遮住半个脸,用那么一种神态乜斜着她。
“AB环球股份公司打算以股换股的方式收购YM公司,即不需动用丝毫现金,环
球公司各大股东不过减少不到百分之五的股权就可换回资产总值许多个亿的YM公司。
以一股AB环球公司股换五股YM股就可以换YM公司外面股东持有的所有YM股票(百分
之四十九)。如果AB环球公司将发行YM股票总额五分之一的AB环球公司新股票,那
就不光可以换回YM公司外面股东持有的YM股票,而且……只可惜获得YM公司实际控
制股权的是一个集体……”
U狡黠地眨动着眼睛。
“怎么样?叔叔我算得对吗?你出个主意!这笔生意可是由千千万那笔生意牵
头的!做还是不做?”
“怎么还不肯壮士断臂,加入抛售行列?”
U给她递削好的苹果:“吃吧!吃了还有!”
U的神态神秘莫测:“有人怂恿你叔叔做这笔千千万的生意!货是好货,只可惜
最近我被一位‘做小姐’的缠住了……唉!谁让你叔叔有一颗易动感情的心呢!……”
她打了一个寒战:“U是暗示自己是‘做小姐’的?抑或是想方设法侮辱自己的
人格、甚至是‘YM格’……”
这么说U与那总裁沆瀣一气?这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U的窥视之中、监视之
中。
U借故给她递水,胳膊准确地在她丰满的乳房上蹭了一下。
U在玩味甚至在欣赏她受到轻蔑、侮辱、折磨时的痛苦与仇恨。
她想爆发,浑身一冷一热,汗水无声无息地溢出。可U做得实在像无意的。
U看出她的心态后显得更加殷殷叩问,彬彬有礼。
U是提示她: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走不出我的手心。
这在她愤恨与羞悔的心中又添一层寂寥,似乎被剥夺了自由。
“好好养病!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叔叔我已为你预交了医药费!别生气!是
预交……”
她想起了同宿舍的小A谈起的U。
U原来是YM股的一条大鳄(UU实业公司还没有与YM公司合并时)。
人们称U为大鳄而不是大鲸这里面有很多原因。
每逢大鳄浮头,股市就波涛汹涌。
那阵子,全国众多的投股者已涌入深圳。YM股一直徘徊在一百元左右,U一拍胸
口一百二十元夺标。职员一惊:“先生您是否神经有毛病!一百零二元也买定了,
何必要出这么高的价?”U却平静地说:“现款暂寄存一下!”望着几位涌过来急眼
的股民,U用更加平静的口气说:“我买!一百二十五元夺标,你们还劝吗?”
消息传出,大鱼、小鱼、虾米纷纷入市,YM股扶摇直上,很快就从一百元上升
到一百五十元。
U第二次浮头是在四个月之后。U不动声色地走到交易所柜台前,慢吞吞地对职
员说:“请给我每股一百九十五元挂牌卖出!”说完U把三张共计四万五千YM股的合
同递上。交易所许多正在办买入YM股手续的股民又吃了一惊。当时的YM股价已升到
二百一十五元。“先生,您挂二百元也不愁卖出去,您考虑清楚了吗?”U还是平静
地说:“我一百九十元挂牌卖出,你们还劝吗?”
一百九十元终于挂牌,当日股市大跌。很多短线投资的抢帽子高手措手不及,
纷纷抛售,一下子被打得落花流水,头破血流。
U对找上门来的几位大鱼说:“请诸位原谅!我的股票数额巨大,加上我马上要
付货款,不这样大进大出能行吗?有几句话赠诸位:一位合格的炒家不是看你能赚
多少,而是看你能承受失去多少!要不要我给你们办个培训班?”U的精明使大鱼们
不胜惊骇。“让我们进一步了解自己是怎么被吞吃的,学费可不能嫌贵!”U的语调
又掺杂着不怀好意的柔情。U说完“叭”地一声点燃了叨着的“中华”烟,狠命地吸
了一口吐出无数个“8”字型的烟圈……
这一进一出,除必要的税费U净赚约H百七十万人民币。
感觉U的目光,她很想骂U,忽又想起小E对自己讲的一件事:
前年初,YM公司招聘了一位从清华大学毕业来闯深圳的博士研究生。
这位博士通过与U的接触后得出结论:“U是一个奸臣!”博士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说这话不到一小时就传到U那儿。U不动声色地笑笑。
一个月后,负责企划的博士分得一个女助手。女助手就是美丽的硕士研究生小
A。几个月后,博士与硕士已成为一对热恋的情人。U这时却派人将女硕士小A介绍给
了YM公司一位大股东的儿子。小A不愿意,U就把女硕士小A恋着博士的消息透露给大
股东。那位大股东发怒以工作时间谈恋爱造成极坏影响为名,上下活动解聘了博士。
博士到与恋人痛苦离别之时还不知“祸由口出。”
为博士送行的晚会是U一手操办的。由于痛苦喝得酪配大醉的博士醒酒后发现Y
M公司的人都走光了,他抬着尚不清醒的醉眼迷朦中寻找恋人小A,却见放在他面前
的是一张三万元人民币的帐单……
在YM公司,U可以说别人,别人却不能说U。U以金钱、利害关系等买通、打通各
种关节,他设制的耳目到处都是。
U接着对她讲话,不知为何身上散发出一种撼动人心的感情色彩,似乎是一种沉
沉的乡愁。
U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望她,眼射出一种温柔的光,可使她更加感到里面
深不可测的寒意。
U转过身的神态看似漫不经心,但她立刻感到U心怀更加的恶意,温文尔雅中含
着残忍,简直可以说包藏着祸心。
她感到自己又是一个四外逃跑以寻找一份保护,乞求一份怜悯的小小鹿了。泪
水,无论怎样抑,也抑制不注地从她心中喷涌而出。
“唉!我这颗心一向脆弱!是叔叔我关心不够?”
U这么一说,泪水以更猛的阵式从她眼中喷出……
从进到YM公司,她是感到U对自己一举一动的格外的关注,这关注使她莫名其妙
地打冷战。使她感到自己无处可逃,无处可藏。但关注中她实在有种女人的感觉,
这对在特定政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的确很重要。
U是很性感,是一种与丑恶有关的性感。那是一种异性的关注!但她觉得那绝不
是爱!她总觉得有一日被逼走投无路的自己会被U杀气腾腾地逼到无人的墙角,强暴
之后,然后将被碎尸荒野。她常常想起南京大屠杀时被日本鬼子强奸后残杀的女人
们……
她觉得U给自己的仇恨很复杂,似乎和权力有点关系,但不明白自己一个风花雪
月的小女子为什么和权力有关。
这潜藏的恐怖她不敢对任何人讲。
似乎U的智慧与阴谋是一些树、一些树林,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走不出。可是一旦
她心中冒出想去依赖U的想法时,自己在高压电板上被电死的凄惨镜头就闪现在她眼
前……
“你知道叔叔我一直默默地渴念着你,远远地崇拜着你,不在乎你是老子F的太
太还是儿子G的太太,在乎的是谁将成为那位幸运的丈夫。你知道叔叔是个不讲情面
的人……”
U眼里的潮弄的光倏忽即逝,阴沉的脸上呈现一种平静,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属于
尊严与人格的光芒。U又叨一支“中华”烟,谦卑和谨慎中透出一种骄傲与自负。
“叔叔我要走了,呆久了,恐怕有那西部发情的野牦牛从半山腰俯冲下来——
上次去西藏遇上一只。孤单的野公牦牛往往是在牛群中为争雌斗败后离群,它虽已
败北,但并不服输,‘牛脾气’大着呢,总想找机会出出气,显示一下自己,所以
一定要比个高低才肯罢休。更何况这次还是一个老的带一个小的。
“万一野牦牛用叉角戳进叔叔肚子,把叔叔的肠子挤出来仍不肯罢休会吓坏了
小姐……”
一阵晕眩向她袭来,她的胸罩,那高弹尼龙的胸罩像铁夹子似的将她越夹越紧。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渐渐地迷雾越来越浓,她感觉自己神志恍惚,四肢无力,
疲惫不堪,昏昏沉沉……
她模糊地听到U对抢救自己的大夫说:“我告诉她医药费十万元,她就休克过去
了!也真难为一个为嫁大款什么都肯干的小女子!所以除了刚才预交的医药费,我
再留二十万元转账支票……
又是一种对她的亵渎!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最致命的打击之后像无数沉沉的铅块
坠着她。感知U正在欣赏自己人格全面崩溃之后的神态,她想跳起来跟U拚命,几个
护士小姐却将她死死地按在床上。她感到自己的千万根毛细血管一收一胀全部崩溃
裂了。她的腹部先是隐隐作痛,接着一阵阵痛,最后她感到无数魔鬼要将自己五马
分尸一般。撕裂的剧痛里死神变幻着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恐怖电闪雷鸣如鞭子抽打
着她……
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时间、理念、记忆似乎一下消失了,她的世界昏沉沉的
一片混沌……
她想发泄要发泄,发泄出这自己承受不了的痛苦,可U操纵那些白色魔鬼们残酷
地不让这痛苦发泄出来,直到她面无人色的躯体青紫……
第二天,董事长F来医院看她。大病房没找到便直奔抢救室。
她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她眼圈青黑,两颊塌陷,一双秀眼怔怔地望着天花
板,口中呢呢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泪水儒湿了面孔、胸襟和杭巾……
整个地她似乎严重脱水而失去了元气。那萎靡不振的样儿使人感到她被重霜打了。
看着一朵鲜花就这样枯萎下去,YM公司同人围着她痛苦不堪,心疼不已。感叹
者有,惋惜者有,埋怨者有……女同人们这个给她擦泪,那个给她喂水……
尤其是小E像个小女子在她身边哭成个泪人……
小E在哭自己还哭她没人能分清……这女子最近不知为何迅速憔悴下来,似乎有
无数难言的隐衷。有几次上班时间小E忽然就昏乎过去,派车送小E去医院。小E清醒
过来后坚持不坐救护车非要坐副董事长U的加长“凯迪拉克”牌小车。
有一次送小E去医院的路途上小E从昏迷中清醒了,抓住方向盘硬是要“自己开
车送自己上医院”。人们拿小E没办法,不得已,只好掉转了车头。
……
G来看她,小E在她的枕下塞了一封信、“没有时看!”小E在信封上写道。
小E冲G仰仰下颌,甩甩大波浪走了。
看到她一夜之间竟判若二人,F的心一阵抽搐。而她口里呢喃的“我要回家!我
要回家……”又是那样的戚戚惨惨……
F顾不得那么多YM公司同人在场冲过去拉着她的手,用充满怜悯、痛苦的声调一
遍一遍地说;“这就带你回家!这就带你回家!一定带你!可要记住身体好了才能
回家!你不是说过很想坐飞机回趟家吗?我一定带你坐飞机回家!西宁附近的平安
机场已经落成,几个小时你就到家了……你说过你父母曾在平安下放过的……”
泪水迷湖了所有在场人的眼睛……
她感觉到拉自己手的是F时,她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泪水一层层地从她的眼中涌出……
她又想起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