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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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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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吵不断升格,言语失了分寸。内心不愿被提及的痛,被狠狠地揪出来,就像一种酷刑,全身的经脉从血肉中被抽出,生不如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子寰龙颜大怒,“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你做再多也都是徒劳无功!”

  “谁说我没有为你考虑?”子寰从桌上的书堆里扔出一本诏书,“你不是嫌在宫里没事做吗?华子歉的奏折我已经准了,以后你想要去校场就名正言顺了!”

  宸星悲凉地看了一眼诏书,又看了眼子寰,惨笑一声:“你从来都喜欢根据你自己地喜好来给别人做安排。你真以为我需要这份施舍?我应该庆幸还是替自己可怜?你的心意我领了,这职位你留着赏别人吧。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一幕似曾相识,还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般拒绝自己的给予。子寰哑口无言,宸星眼中的凉意令他心痛不已,好像一根针扎在心上,要是拔出来必定血流如注,要是放任之,伤口也无法愈合,左右都不是。

  宸星不再去看他,也懒得再看他:“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和你的自以为是。”他把药膏轻轻搁在桌上,转身离开,“一会药送来记得喝掉,不要又砸了。”

  

  十一

  驱走所有的宫人侍卫,却驱不走心中的烦闷,想要求片刻安宁,寂静却让自己坐立不安。

  子寰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手握一支笔,迟迟写不下半个字。宸星说的话像毒药般不断侵蚀着他,如虫蚁在骨髓中啃噬般难熬。

  有啊,他有在为宸星考虑啊,难道他做错了吗?

  腹中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病痛作祟。桌上搁着一碗汤药,是新端上来的,还带着暖意。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把药喝了。

  记忆回到从前,那时候秦狄还在。

  年幼的华子歉处处与子寰为敌,只要是子寰又的东西,他必定要向父皇讨一份,第二天拿出来显摆。先生喜欢他,因为他能言善辩快人快语,而性情冷漠的子寰更多时候像个旁观者,要不是秦狄替他前后打点,只怕众皇族兄弟愈发不敢接近他。

  慢慢地,他学会了圆滑,学会了用点滴的恩惠来换取人心,学会了凡是对己不利的一律踩在脚底。而那个时候秦狄却变得寡言了。

  那天下了学堂,秦狄不见了人影,直到太阳西沉,才见他回来请安,一问缘由,竟然是与华子歉在一起。

  “你居然跟他在一起,你明知道我讨厌他的!”

  秦狄叹了口气,不作任何解释,子寰也是一味赌气,不与他说话。

  “要是你能有十七皇子一半有意思就好了。”许久秦狄突然说道。

  子寰愣住了,全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种话。

  “算了,我想我是累了,所以胡言乱语了。”秦狄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去了。”

  就当是承诺吧,秦狄从此对华子歉避而远之。

  十几年后,华子歉故伎重演,却让宸星与他产生了争执。

  无时无刻不把宸星与秦狄比较,长长短短永远没完没了。因为秦狄亲历他的痛,所以会妥协,事到如今他依然活在过去,依然走不出阴影,对于宸星向他伸出的手,他拒绝,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不愿接受任何治疗。

  可那碗药,他已经喝下去了,不是吗?

  子寰的心情忽然变得迫切,披上外套,离开皇宫,朝东隅而去。

  

  冬季是静止的季节,植物步入冬季会停止生长,人也是如此,因此冬季是最为漫长的。

  子寰拢了拢披风,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走,因为以往心烦的时候会来看秦狄,这次也是一样。

  走到一处拐角,首先入耳的不是簌簌的风声,而是汩汩的水声。拨开树枝,是一池湖水。子寰记得就是在这里,他给宸星疗毒。

  平心而论,这个湖泊非常地美丽,尤其是在月光的印照下,微微荡漾的湖面泛着银光。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

  子寰走到湖边,坐在岩石上,只要用心似乎还能嗅到水的味道。

  闭上眼睛,浮现出宸星一张张脸庞,欢笑的,愤怒的,倔强的,和悲哀的,互相重叠在一起。画面逐渐模糊,涌上心头的是锥心的痛。

  初见他时,他放肆地无法无天,总好像在逼着自己什么,不断挑战自己涵养的极限。后来渐渐地发现,其实他挺有意思的,总顶着一张笑脸在自己面前晃,于是自己也会跟着笑。

  可如今呢,他的笑容越来越淡,更多的是沉默和无奈。偶尔陪在身边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嘻笑。

  就好像……就好像那时候的秦狄……

  相同与不同。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个的恋人,同样地被消磨,可不同的人作出的选择是不同的,因此结局也是不同的。于是宸星选择发怒。

  回到宫里,天已初亮,子寰来到紫宸殿。

  “怎么,他又不在?”失落感笼罩着他。

  宫人低着头回答道:“邵公子他昨晚就没有回来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华子歉与宸星骑在马上,在鲜有人烟的郊外走动。

  “我高兴。”宸星淡淡道,扬起马鞭狠抽马儿,马儿吃痛地朝前狂奔。

  “跑慢点,前面那条道很少有人走。”

  宸星充耳不闻,低身伏在马背上,狂风吹得他衣衫扬起。

  华子歉见状也夹紧马腹,追在后头,生怕他迷了方向。

  路越走越荒,很快就不见半个人影,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几乎是整片整片荒芜的山坡。

  宸星仍旧低头狂跑一起,可忽然眼睛一亮,骤然勒马。

  幸亏跟在后面的华子歉眼尖,也跟着连忙止步,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宸星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一处低洼。低处长了一小片低矮的植物,干枯的枝干如星芒般丛生,一小簇一小簇长在一起,偶尔有几根枝头上沾了一两片半枯的叶子。

  “这花是……”半秋寒!他种了那么久的花,从枝干也叶片就能分辨地出来。

  “花?这也能叫做花?怎么可能开得出花?”华子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宸星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可以开花了!没有常识!”

  华子歉不与他争辩,朝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子惊呆了,他碰了碰宸星:“你看。”

  宸星抬起头来,也是一惊。满山遍野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小片半秋寒,放眼望去,漫及天际竟连绵成片。

  如果这些花儿都能够绽放,那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宸星忽然之间迷茫了,呼吸都变得细微,鼻间充满了酸涩。

  华子歉不知道在跟属下讲什么,不一会儿他递过来一张图。

  “这是什么?”图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地图。我看你喜欢这里,也许你以后还会来,所以画一张地图。”华子歉笑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心思如发?宸星苦笑,双手一合,却将地图碾碎:“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这个地方会记得的。”他指了指心口。

  笑容在华子歉脸上凝固,没想到他拒绝地这么果断。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以后我不想与你外出了,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宸星把视线转半秋寒,朝远处眺望,“我想自己呆一会,你一个人先走吧。”

  华子歉阴沉着脸,呆呆看了他半晌,只得牵起缰绳朝远路返回。

  他的几个属下迎上前来,后面跟着一个大臣。“王爷。”大臣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华子歉回头看了眼宸星,看见他坐在树下,似乎在沉思什么,才放心地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臣完全按照王爷吩咐,让林承海相信邵宸星祸国殃民,并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一切都在王爷预料之中。”

  “很好。林承海,活该你自称死忠皇兄,你要是肯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华子歉冷着脸道,“你继续盯着他,要是他有所动摇,就多跟他分析分析利害。”

  “是。可是王爷,邵宸星要是真的因此丧命,王爷您……”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他的性命来了?”华子歉眯起了笑脸,“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十二

  子寰在紫宸殿中守了一天都不见宸星回来,在躺椅上睡了一会,没想到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也曾一度觉得宫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可走到宫外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同样凶险,是自己所无力承受的,于是安于蜗居在狭小的空间内,直到麻木不仁。

  虽是宫殿,但宸星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说过一个房间只要有个屋顶有张床就够了,或许生活对他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子寰的寝宫原来在安乾宫,但安乾宫的殿室太过宽阔,总让他缺乏安全感,以致恶梦连连难以入眠,所以他决定迁居在相对较小的太极殿。他曾一度嘲笑宸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能吃好睡好,过的是逍遥的日子,可对他这种吃不好又睡不好的人来说,却是最强硬的生存守则。

  刚拨亮一盏宫灯,眼角就晃过一个影子,可一回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既然回来了,干嘛不进来呢?”

  四角的莲花灯全部燃起了跳跃的火苗,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不习惯看到你竟然在等我,我以为你更喜欢让别人等待。”宸星靠在门后,斜睨着子寰。

  “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宸星愣了愣,没想到他如此严肃:“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是吗?今天我也去了一个地方,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宸星无所谓似地打断他的话,“是一个传说中有朝一日会春暖花开的地方,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谁信呢?”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

  “不就是去东隅山了嘛,你除了会去那里还会去哪里?”宸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过经常去扫扫墓,也是对亡者的敬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见他一副疲倦的神态,子寰突然一阵心酸,什么都不出来了,“算了……”

  “有什么你就快说吧,说完了我要休息了。”宸星催促道。

  子寰叹了口气道:“既然南山你去过了,那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十天之后我要去岳冀山祭天,那时我会在附近游玩一阵再回京,你就作为侍卫随队一起去。”

  “祭天?”

  “是的,先祖立下规矩,每五年祭拜一次,今年正逢例年。所以这几天你好好修养,不要再天天出宫了。”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算是吧。”子寰起身要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这次几天我安排了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足够把岳冀山上上下下跑个遍,这样你满意了吧?”

  子寰的话里带着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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