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吗?你三心二意,你爱着秦狄的时候,想着你的皇位,现在你爱着我的时候,又想着你的秦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真以为我不会走吗?你真以为我邵宸星没你不行吗?”宸星说完,拂袖便走。
心在痛,痛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更痛自己与他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是不是只要一遇到秦狄的事,他永远是个牺牲者?
“去哪儿?刚才是我一时糊涂……”子寰心急如焚,连忙挽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宸星冰冷的眼眸看得子寰一颤,“本来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好了,你要是留我,我就帮你拿回秦狄的骨灰,就凭他秦府我还不是想进就进?你要是赶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来了。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帮你拿回来。秦狄为你付出那么多,太不值得了。”他顿了顿,止不住冷笑,一字一句道,“我、可、怜、你。”
子寰看着宸星远去的背影,那么骄傲,那么孤冷,于是忘记了挪动半分,忘记了开口喊他回来。
跌坐在龙椅上,像堆瘫软了的泥,怎么都动弹不了。
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不明白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是否能给出一个永远都正确的信条?
答应过秦狄的,保护好他留下的一切,皇位,江山,还有矢志不渝的爱。
如今皇位尚保,江山永固,那么爱呢?
往事历历在目,不想再做任何对不起秦狄的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拿回骨灰。
可宸星呢?他又算什么呢?
依然记得每到傍晚,他都会出现,带着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他告诉自己他曾经把黄色小说订上武功秘笈的封面塞到华陨的枕头底下,然后再去偷偷地告诉师父,他还告诉自己汾王味觉出了问题,吩咐厨子多加盐,满桌的宾客吃得脸都绿了,他也会告诉自己安阳世子不学无术,把一丝不苟念成一丝不挂。
他每日都会准时叮嘱自己喝药,岂不知他才是自己最烫心的一贴药,名为快乐的药。
到底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做得让大家都满意呢?好难啊,子寰怎么都想不通,他可以胸怀万甲,指点江山,也可以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却越不过感情路上的这道坎。
时间随着沙漏一点一滴流逝,不记得宸星去了多久,直到日薄西山,夕阳斜射进安乾宫,照在倚靠在龙椅上的子寰,虽然没有睡着,但已似云里雾里,颓丧不堪。
斜阳拉长了宸星的身影,他右手握着邪字短剑,左手拎着一个包裹,衣衫上沾了几点血星子,也不知是刺伤了谁。他看到子寰没精打采地窝在椅子上,眉头紧蹙却也不说他什么,砰地一声把陶瓮砸在桌上,转身便走。
子寰蓦然瞪大双眼,扑出半个身子拉住他:“别走!我不让你走!”
宸星修眉飞挺,掌心一翻,邪字短剑抵在了子寰喉咙口,低声吐出一个字:“滚!”
怎么都想不到,此时此刻这把亲手为他打造的剑,竟然会指向自己。子寰松开手,眼看着那道背影渐渐消融在夕阳中,颈间划破一道口子,一丝鲜血沿着筋骨流淌,心底的痛,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二十九
仁济堂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后边一座雅院,适合供人休憩静养。四方的院子,围着一棵百年古树,西北角有座楼台,由一条倾斜的游廊通到大房,可见原来的主人是极有心思的。打开窗户正对庭院,溶溶银月,似层霜染,淡淡清风,花絮纷飞。
宸星最喜欢这座楼台,每个夜晚都会到这里来喝酒。长夜无眠,一壶酒不够,至少一坛。把自己藏进黑暗中,倚在月下,把拇指般大小的酒杯叠成宝塔,自上而下斟满,然后一杯一杯饮干。烫温了的酒,烧在腹中,揽一丝月光入怀,看星垂月涌,夜雨潇潇。
他左手拈着酒杯,右手拨弄着一个小玩意。几根红丝线拧成一股,上面栓了一粒纯金熔炼的长生果。一个很普通的长辈送给小辈的礼物,是他很早就定做,准备送给三皇子的,没想到现在货到手了,却没机会给他了。
刚喝下半坛,有些小醉,便有客人来访。
来者是无极教陈兴业,宸星安排进侍卫队里的人,就数他资历最高,因此也由他负责。
“看起来你还挺惬意的嘛,还有酒喝。”陈兴业大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下。
惬意吗?宸星淡淡一笑,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陈兴业一口喝干,咂了咂嘴,大赞好酒。
“怎么样,宫里还住的惯吗?”
“这宫里也不咋样嘛,那么多人挤一间大屋,亏小弟你还在宫里呆了那么久,还不如去我们那儿呢。”陈兴业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倒酒喝。
宸星尴尬地应和,又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他们是侍卫,住的是下人房,而自己是一个人住宫殿,且别说那宫殿有多大,就那张床,他打几个滚都翻不下去。这些人平时也是自由惯了的,现在要他们受军队的管束,又要按时巡视,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辛苦陈大哥了,小弟给你敬酒。”宸星道谢道,“陈大哥你还是要关照兄弟们,不能太大意了,宫里表面看上去平静,其实随时都会出状况。”
“这我知道,我会叮嘱他们的,只是……”
“陈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只是这宫里还真有不简单的人物,就拿皇后身边的那个婢女来说吧,分明是出自诡咒流的高手。”
宸星心底一震,诡咒流不是孙青所属的门派吗,怎么皇后也会有他们的人?难道是皇后与延王联手?没道理啊,皇后若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应该力挺皇帝才对,跟延王联手百害而无一利。那就是对皇后的监视了?不管皇后与延王是怎么回事,皇后那边的力量已经被延王牵制住了。
一不留神,延王的眼线竟然已经排到那么深了,平日里看他闲适散漫,暗地里竟从未停滞过密谋的脚步。
他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宸星不禁心悸。
“这事你跟皇上说过吗?”宸星问道。
“没,我拿不准要不要说,所以先来问问你。”
“你回去就告诉他,越快让他知道越好。”
陈兴业点点头,随即又咧开嘴笑:“你干嘛不自己告诉他,我可是看他每天跑到这里来,又臭着脸被你赶回来。我们兄弟几个都说……”
“陈大哥!”宸星打断他的话,有些恼意,“叫兄弟们少说几句,皇上好面子,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只怕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嘿,不说就不说嘛,话说回来这皇帝也真是的,你跟了他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怎么说赶就赶……”
“陈大哥!”宸星被他气得要翻白眼了。
“呃?我又说错了?好嘛好嘛,那我不说了……不说了……”陈兴业乖乖地闭上嘴,干脆闷头喝酒。
宸星大叹一口气,自从那日离宫之后,子寰每天都会到这里找他,自己坚决拒而不见,只要一想起当日情景,既恸又怒。
这一次,除非子寰真的想通了,否则宁可此生无缘,也不想再委曲求全。
正想着,一个伙计来通告说华子歉来了。陈兴业见他另有客人,也便先行告退。
待宸星又饮下一杯酒,便听到向上缓步而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能泄露一个人的底细,尤其是宸星这种听风辨声的高手,更能听出个中细微差别。华子歉的脚步和子寰的脚步极像,都很慢很稳,但华子歉的步伐要来得大些,更重些,而子寰则每走一步都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踩实了。而现在华子歉的脚步中,宸星还听到了一丝焦躁。
华子歉推开房门,含着淡淡的微笑,他是个极善于隐藏自己的人,甚至比子寰还擅长。
“楼下我就闻到了酒香,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喝一杯呢?”
“你比我想象当中来得晚,还以为你第二天就会来这找我呢。”宸星依旧给对面的人斟上酒。
“我的确是想早点来看你,不过又怕……”华子歉自嘲地一笑,“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有酒喝就好。”
宸星笑他拐弯抹角,也不揭穿他:“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你不来,我也找不到人问。秦狄跟秦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子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秦李两家是世代交好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宸星愣了愣,一时还难以消化这个答案。
“秦李两家均是将士出生,为大郦打拼江山的,勿庸置疑,秦家是站在我这边的。至于秦狄,说父皇是一时兴起也好,是深谋远虑也罢,把他指给了皇兄做侍读,没想到就让秦狄这小子死心塌地的。皇兄为了打压政敌,杀了不少的人,其中包括秦家的人,而秦狄……”华子歉故意停下看了看宸星的表情,“秦狄自然是皇兄的不二帮凶。呵呵,说穿了他也是个疯子,秦家原本也是权极一时,之所以没落地那么快,还多是秦狄的功劳。好几次秦浩在众臣面前公然声称没有他这个儿子,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和自己猜想的相差无几,宸星连连摇头:“那么秦钦呢?”
“秦钦?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我也倒是听说,秦狄很疼这个么弟。”
权贵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复杂,相斗相争,真有了结的一天么?
“你也不用多操心了,这些事情本也不适合你。像这样每天喝喝酒,赏赏月不也挺好吗?你还真先天下之忧而忧吗?”
宸星觉得他话中有话,不免皱眉:“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觉得这样很无聊么?”
“我也想直说,就是怕你动怒。”他嘻笑的神情令人难以捉摸,视线落在窗外古树上,似是感叹这个院子幽雅的情调,“既然想走,干嘛不干脆走远一点。”他把视线收回,似笑非笑地看着宸星,“躲在这里,还让皇兄每天来报到,不是自欺欺人吗?”
若是平时听到这番话,必定会发火,可宸星闻言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我是想走远一点,可是……”他又拨弄着长生果,表面上看起来心不在焉,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华子歉一眼,“可是在还没解决一件事之前,我还不放心走远。”
华子歉面色徒然凝重:“解决一件事?你想解决的是我吧?”
宸星只是晃着酒杯,让酒香逐渐散溢在空气中。
冷漠让人心痛,是不是做得再多,也是徒劳?
“宸星,你不要如此绝情好不好。我发誓,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快乐的,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华子歉说着就要扑过去握住他的手。
宸星手一抖,锵一声脆响,短剑滑出半寸,横在桌上,在月光下发出诡异的蓝光。
华子歉的动作凝在中途,半出鞘的剑如同示威一般夹在两人当中。
这就是他的回应吗?用一把铁剑,隔断所有情义。
无情就是无情,伤人于无形……
华子歉忽然很想大笑,笑自己太傻:“何必呢?你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呢?”
“我没有逼你,是你的行为让人不得不警惕。你放手,我也会放手,皇上他也会放手。”
“我相信你会放手,但我从来不会天真地以为皇兄他也会放手。不错,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