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子寰看着这一切,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第二波、第三波火箭连番射入,火势在风力的助长下迅速蔓延。随后又是一道指令,最后一波箭射在堆积在外墙的草上。
事已至此,是没有半点余地可以讲的。
众人纷纷向后退去,免得被烟熏到,默默地看着曾经辉煌一时的延王府就这样淹没在火海里,府里的哭喊声像是配合着这一景象,演出一场生死。
子寰只觉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他不愿离去,他要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房屋一间连一间倒塌。大火烙红了天边云彩,那种深深的红,就像凝固了的鲜血,是血的颜色。热气模糊着视线,好像海市蜃楼般隐隐约约,黑烟夹杂着呛人的气味,缭绕在火焰之颠。
似乎安心了,子寰闭上眼睛,不小心被烟熏着了,一个劲地咳嗽,按在伤口上的手又一次感觉到湿热。
“请陛下速速回宫医治,臣会守在这里直到清理完毕。”韩将军再一次恳求道。
终于子寰点了点头,放心把这里的事交给他。
马车向皇宫方向跑了一小段路,子寰就快黯淡的眼睛突然一亮,对他来说另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停车!停车!去仁济堂!”
三十五
马车向皇宫方向跑了一小段路,子寰就快黯淡的眼睛突然一亮,对他来说另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停车!停车!去仁济堂!”
终于有了借口可以见宸星了,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如果他看到自己生病受伤,肯定会心软,也就不用傻乎乎守在门口了。
呼吸因为伤势的牵动,不得不放轻,但即将看到思念已久的人,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让他既兴奋又紧张,似乎伤痛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过还是要想办法,一鼓作气把人带回宫,免得自己再牵肠挂肚。马车停在仁济堂门口,子寰躺在车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首先要放低姿态软言几句,然后再……
重伤的消息传入铺里,可出来迎接的仍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
“怎么?他还是不肯见朕?”子寰心中委屈,不想他这次做得这么绝情。
伙计跪在地上不住得发抖:“皇上饶命!公子他几天前被带去延王府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被带去延王府……你说他被带去延王府了……没有回来……”子寰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一时只觉灼热的东西在往大脑里冲,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可当越来越多的东西集聚在头脑里,超过了容纳的负荷,轰然爆炸:“那就是说他现在还在王府里?混帐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朕!”
龙颜大怒,子寰一下子像吃了灵丹妙药,全然忘记身上重伤,猛地跳下马车,硬生生把一个侍卫从马上拽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上马背就走。
怪不得华子歉死都要往家里跑,原来是要临死拉个垫背的!
像中了一记闷拳,又像是全身筋骨被抽去了,恐惧不可抑制地攒住心脏,子寰只凭一口气支撑着。几乎不敢相信前一刻他刚刚亲口下令火攻王府,还要赶尽杀绝。任他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宸星居然被困在王府里,如果他因此命丧黄泉,那子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衣袍已经全部被血浸透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仁济堂跑回延王府的。在众士兵眼里,只看到他们的君王刚离开没多久,又血淋淋地跑回来,那模样形如鬼魅,三魂六魄早已灰飞烟灭。
“灭火……救人……”子寰像一具丧失了生命力物体,重重地摔下马背,嘶哑的喉咙拼了命得挤出几个字。
“陛下!”韩将军及众人惊疑万分,围上来扶他。
眼前的景物重叠在一起,熊熊的火焰,一张张人脸,统统糊在了一块儿,是不是血要流尽了,才会这样难受?
子寰奋力挣开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火场冲去。
韩将军见状第一个扑上去抱住子寰:“陛下,您这是干什么?来人啊,把陛下送回去!”
“灭火啊!”子寰咆哮着,疯狂地想要挣脱,可性命垂危的他,怎么挣得过身强力壮的韩将军呢?
韩将军心下满是惊奇,不知主上为什么又突然要灭火,这也就罢了,忠心不二的他会毫不迟疑地去施行,可想做和能做是两回事,望望眼前已经冲天的火光,被焚烧得所剩无几府宅,这火怎是说灭就灭的?
放开我!我要去救人!宸星还在里面!宸星还在里面啊!
子寰在内心无声地呐喊,不是他不想喊出口,而是已经无力再说半个字了。
奇迹!现在的子寰无比渴望奇迹的发生,来挽回不可弥补的错误!可是,若自己连一丝挣扎的气息都没有了,还怎么可能会有奇迹发生呢?
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爱人深陷火海,却只能在遥远的地方干嚎。
终究到最后,所有的强也只是表面的,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
火依然在烧,那么狂敖,那么张牙舞爪,忽然之间,火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火,变成了狰狞的魔,鼓起的风像是它的嘶吼,吃人的火舌像是它的利爪,狞笑着把一切都吞噬了。
当眼前的事物一点一滴粉碎,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要是死了,一定是死在你手里……
曾经,宸星这样说过。
在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子寰心底一酸,好想好想哭,于是泪水冲破眼眶,就这样哭了。
如果可以子寰真不想再醒过来,可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人世,最爱的人却不在了。心像被剜去了,血汩汩流淌着,不会干涸,一直折磨着精神和肉体。身上的伤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可心上却有个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
他一醒,便有一群人上来查看,照他平日的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躺上十来天,是动都不能动,可这次他却拼着伤口再裂开的危险坐起身,单是这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了。
“延王府那边怎么样了?”子寰哑着嗓子问道。
起先身边的人都不敢出声,那日子寰疯狂的模样,他们还心有余悸,但皇帝问话,他们又怎么敢不回答?“王府……都烧完了,韩将军还在整理……”
子寰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朕要去延王府看看。”
一干人想要阻拦,子寰一道严厉的目光扫过来,虽然他只比死人多一口气,可君王无上威仪,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马车在距离王府百步开外止步,掀开帘子就能看到毁于一旦的延王府了,可子寰却犹豫了,坐在车里半天没有动弹。即将看到的是亲手毁灭的东西,真的准备好了?子寰有点畏惧。
“臣以为陛下还是回宫吧,等臣料理完了定会向您禀报,这里实在是……”韩将军劝道,不希望子寰看到这场面。
华子寰,你怕了吗?一手造成的后果难道不敢看吗?子寰对自己说道。
子寰轻咳了几声,让韩将军扶着下了车。
眼前是怎样的情景,残缺的墙壁岌岌可危,似乎风一吹就会倒,泥浆水和乱横在路中的断梁,让人寸步难行。焦味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恶臭难闻,每吸一口都像是致命的毒气,子寰捂着口鼻,勉强让人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士兵们默默忙碌在废墟之中,清理残砖剩瓦,把埋在灰渣下的尸体一具具清理出来。
事实上连尸体都称不上,烧死的肉体已经变成了一堆堆黑炭,根本就辨认不出是谁。也许其中某一块黑炭就是有着同一血脉的华子歉,或者是深爱着却又亏欠太多的宸星。
韩将军明显感觉到扶着的臂膀剧烈地颤抖:“陛下,您快坐到车里休息!”
子寰根本听不见其他话,一把抓住韩将军:“你说,宸星在不在里面,他有没有在里面啊?”他一手按着胸口,痛的不知是心还是伤口,眼里的惊惶失措,哪里还有半点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在求助,随便什么人都好,只要能救他。可是这样的问题,旁人又怎么能解答呢?
一个士兵疾步跑到他们面前,将一个东西递给韩将军。韩将军看了一眼,又将那东西呈给失魂落魄的子寰:“陛下,您认得这个吗?”
是短剑!是送给宸星的邪字短剑!子寰一把夺过来,宝贝地触摸着。没有剑鞘,剑柄受高温而变形,但剑身完好如初,深深暗红像是凝结了的血液。果然是把好剑,这么在火里烤都不能伤她分毫。
可物是人非,剑的主人又在哪里呢?子寰茫然抬头,环顾四周,一无所获。
既然剑在这里,就更加证明了宸星是在这里的,那人呢?那人呢!
子寰突然甩开韩将军,扑向一堆倒塌的建筑,狂乱地用双手去扒,但使不出半分力道的他,怎么都搬不动沉重的木块。急疯了的他想要怒吼,胸中的剧痛却让他吼不出口,只是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最终他捶着胸口,张了张嘴,无声地痛哭。
三十六
回到宫里,子寰便呆坐在床上,手里死死握着短剑,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任谁说话都听不见,都不答理。
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简直生不如死!
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的人,哪里还经得起第二次?
更何况,这次竟然是亲手葬送所爱的人!
若不是要至华子歉于死地,又怎会闹得如此田地?若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对付华子歉,会不会仍然那么绝情?
子寰相信自己还是会治他死罪!成王败寇,这是双方起兵一始便应该有的觉悟!
只是……不会再用火了……
想到这里,子寰又是一阵悔恨,狠狠地用短剑在床上猛刺了几刀,丝绸被褥,被他割成了碎片。
一个宫女正捧着药进来,看见子寰这番举动,惊恐地冲上去,怕他弄伤了自己。
“皇上您该喝药了。”宫女轻声道。
子寰喘息着,又恢复了先前活死人般的神情,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盯着手里的剑。
那宫女在子寰身边伺候久了,许多事情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于是她劝慰道:“邵公子要是在这里,也一定希望您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这句话像是在一片幽冥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小灯,光明虽然微弱,但仍是让子寰呼吸到了一丝新鲜空气。
他浑浊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缓慢地转向宫女:“他没死,我觉得他还活着,你呢?”
“奴婢也觉得他还活着,他不舍得离开陛下,一定在哪个地方等您去找他。”少女以她细腻剔透的心体贴着主子,坚定地回答了韩将军所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这句话比任何药石都灵验,子寰有了一点生气:“对,他一定躲在什么地方了,他现在还不肯回来,一定是觉得我很没用……”视线落在宫女手中碗上,深褐色的汤药在碗里晃动,他接过药碗喝掉药,一滴都不漏。不是激动地一口气灌下去,而是缓慢,镇静,甚至是认真的,是下了一定决心之后出于理智的行为。
“他一直都希望我能养好身体的,所以在下次见到他时,我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那时候他也会很高兴我没有任性妄为,对吗?”像是不能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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