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冷冷看着他。
那么好。
既然你准备好了,我们开始。
若溪拿出一架小巧精致的收录机,打开。
里面的录音,一句句放出来。
非常清晰。
磁带一圈圈慢慢转动,时间流逝,小念身体,渐渐僵硬了。渐渐地,丧失了所有知觉。
……“要是我一直不结婚,一直这样和你住在一起,大家会不会觉得很怪?”
“未来的事,我会尽力。”
“没关系,你这样不错了,男人一觉起来之后,多半是拒不认帐的。”
“若我始终不能,你会怎么样?”
“我会离开你。”……
很久很久,小念才可以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够了。”声音嘶哑。
若溪按下停止键。可是:“这只是片段。”最干净的片段,不过,已经足够引人遐想了。
小念闭上眼睛:“……那只表?”里面一定装置了窃听器。
若溪点头:“是。”一点愧色也无。
小念艰难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溪道:“这个问题,还需要我解释吗?如果你可以理解,我根本不必解释;如果你不能,我解释了也没有用处——等你有了孩子,你自然就会理解了。”(呵呵,相信所有的孩子都曾听过父母这么说吧?)
小念闭闭眼睛,强自镇定:“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若溪淡淡地,“离开你的父亲,别再见他。别再和他继续这种关系,否则,我会把这些声音,哦,还有影像——公之于众。”
小念震惊地痛心地:“你就这么恨他?恨到不惜毁了他,也毁了我?”
若溪微笑:“随你怎么想!”你怎么想都行。
小念此刻,眼里终于染上一层怨恨:“你真让我失望!我真没想到你……”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可是,若溪无动于衷,毫无愧疚:“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小念匪夷所思地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这样——难道是为了我?!”天哪!他快窒息了!
若溪眼神轻蔑,神情却是痛苦的:“区区一个萧决,值得我花这么大精力吗?只有你,小念,除了你,你说我还能是为了谁?”苦口婆心。
小念挣扎地:“可是……可是你没想过你这样,既毁了他也毁了我啊!”
若溪冷酷地:“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不过小念,如果你始终坚持你的错误——你该听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吧?你和你父亲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天下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么到时候——小念,你是我生的,我想,与其到时候让别人来毁了你,那还不如由我来亲自动手!”
小念不可置信:“可这是我的人生!”
若溪冷冷地:“我再不管你,你的人生就要变成你的噩梦了!”
小念绝望地彻底沉默了。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有什么方式,可以阻止这个女人。
他的母亲。
小念闭上眼睛。
表情痛苦,因为心里正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能离开他,他那么爱你,他把他的全部都给了你,你怎能辜负他的感情?再说,你也不是不喜欢他。
另个声音在说:妈妈说得对,你和他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曝光——这种可能性太大了,而且,你根本赌不起,一旦出事,全盘皆输。一点回转余地也无。他的感情固然珍贵,可是你想想,你的事业,你的抱负,你的未来,全都不要了?全都要给了那人的爱情做陪葬?值得吗?爱情是这世上最虚幻的东西,为了一个虚幻的爱情付出这么大现实利益,值得吗?这样昂贵的感情要来能作什么?再说了,虽然你现在好象也是有点喜欢他了,可是,还没到爱他那地步吧?万一,以后你真遇到了你的真命天子,不也还是要辜负他吗?长痛不如短痛,你和他的关系,本就注定了今生无缘,若是一定要作个了断的话,这倒是个契机——救了他,也解放了你自己,何乐不为?
反正,这世上谁没有了谁,还不都是一样成长一样生活?
若溪等了许久,小念脸上的痛苦挣扎,渐渐平复。
若溪微笑着欣赏,小念英俊面容上渐渐显露的冷峻的成熟。
她喜欢小念这个表情,这个眼神。
他的表情眼神内敛沉着,安静从容,说明他惯于思考并作出决定,并且,他也有足够的力量来从容稳定地面对他所选择的结果。这很好。
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值得欣赏的人生态度。这很好。
第19章
客厅的雕花木门“嘭”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撞击声,打破一室的寂静。
萧决挟着一身怒火冲进来,满面冰霜。
身后跟着阿朗一脸愧疚担忧地:“对不起,社长,我挡不住……”
“没关系。”刘若溪视若无睹地,轻轻啜口绿茶,“谁让我们这位萧大老爷的涵养如此之差呢!”她动作优雅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萧决,“你说是不是,萧先生?”
萧决冷冷地反唇相讥:“比不上你的阴魂不散啊,女士。”
若溪微笑:“过奖。”
萧决不再理会她,他看着小念。
从刚才他冲进来开始,小念就一直那么僵坐在椅上,对他,对他的到来,对他带来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小念的沉默让萧决直觉甚为不安:“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聊聊家常而已。”若溪笑着看他,眼里藏着压抑的愤怒仇视,还有一丝阴谋得逞的气定神闲,“对你而言,重要的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小念会因此而产生的想法,对吗?那么好奇的话,何不让小念自己告诉你?”
萧决瞪她一眼,调转目光,看住小念。
小念不看他,不动,不说话。
若溪轻轻地:“你应该已有决定了吧?小念,告诉他。”
萧决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刘若溪那轻柔语调里威势十足的命令口气。
在他心目当中,小念就该只听他一个人的话。或者说,除了他,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该不配用这样的口气和小念说话。
小念沉默良久。
萧决不安极了,终于沉声道:“小念,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小念低低地,艰难地:“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萧决阴沉沉地看着小念。
“……不回去了?”良久,萧决挑挑眉毛,冷酷地暗哑地:“是只有今晚,还是永远?”
小念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声音低低地:“永远。”
萧决瞪着他,良久才按捺住自己复杂的汹涌的各种情绪,勉强保持平静道:“这由不得你。”连为什么都懒得问一问,直接就走向小念。
看样子,是打算要用武力强迫了。
刘若溪杏目一凝,立喝一声:“阿朗!拦住他!”冷笑。
阿朗立刻一个箭步就挡了萧决的去路。
萧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刘若溪,别逼我动手!”
若溪冷冷地:“小念说他不想回去,你没听见吗?!”
萧决暴怒:“滚开!”
出手!
刘若溪冷冷地:“该滚的是你!”
阿朗出手回击!
两个男人的拳脚你来我往,让人眼花缭乱的近身格斗很快就到了尾声。
和萧决出手的狠辣相比,阿朗的手脚好似被黏住了似的,始终不太灵活。
最终被人一拳砸在腹上,阿朗痛得弯下腰去,仍旧勉力出拳,萧决一把握住他手腕,看那意思好似要把他抛出去。阿朗身形一顿,萧决未能如愿,不过,阿朗付出的代价是手肘脱臼。到了,还是被人飞起一脚,踢飞了事。
激战之后,萧决脸不红气不喘,不急不徐地走到小念跟前:“跟我走。”伸手就要去抓小念臂膀。
心腹手下已经落败,刘若溪却是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还是挡住了萧决。
萧决目光惊愕地,凶恶地打量着她曼妙柔弱的女性身躯:“滚——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好一个若溪弱女子,这样的暴力面前,她始终针锋相对,毫不退缩,个头那么娇小,气势上却居然不输萧决半分:“何必这么色厉内荏的呢?萧决,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输了——该滚的是你!”冷笑,从容自若。语势锋利,真是女子不让须眉。
萧决真觉得她这样子真是——真是分外的刺眼。
萧决怒极反笑,然后,一巴掌挥了上去!
——这一巴掌要是打了上去,刘若溪那个娇弱女子怕不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此刻,张简老李二人同时夺门而入,看到这惊险一幕,同时惊叫:“萧决——!”
千钧一发的时刻,萧决的手掌被人拦住。
被小念拦住。
萧决手掌停在若溪颊边。
惊变迭起,若溪镇静如初,整个人连眼睛都没眨一眨,只是如云披散的发丝被萧决掌风冲得微微飘拂。
萧决慢慢偏转过头,看着小念。
是之前只顾和刘若溪斗嘴没注意到吗?他竟没看到小念是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
萧决注视他良久,微笑:“身手不错。”
小念低头,不语。
萧决微微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张简叹道:“你说呢。”受萧决所托派人跟踪保护小念的人,正是张简,“一听说你来了这里,我就知道要出事。”果然,全武行都已经上演完毕了。他还是错过了好戏。
萧决微笑:“那么,你呢?”
老李沉默。
若溪轻笑一声:“你们的事,他也知道了——他又怎能不来?”
小念握住萧决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轻微颤抖起来。
萧决感觉到了,沉默一会儿,咬牙道:“你管得着吗?”妈的,小念……
若溪呵呵笑了:“他怎么能不管?萧决,你不会是忘记了吧?他是老爷子的人——不是你的!”
萧决惊愕,他当然知道老李是老爷子生前最为倚重的属下,也知道老爷子对老李曾有救命之恩,可是——“他……他已经死了那么久,你……”靠!
老李低低道:“老爷临去以前,嘱咐我要看住你。萧决,对不起了。”
萧决倒,真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为死人尽忠。真是……变态!
萧决哭笑不得:“这碍着你什么了?这又碍着他什么了?”
老李怜悯地看着萧决,良久,叹息:“少爷,我老李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同性恋的怎么回事,我懂。我也理解。也相信社会总有一天也会理解。可是,爱上自己的儿子,这……就有点太不正常了吧?”这个少爷,自然不是称呼小念。那是萧决的旧日称呼,老李特地用了这个称呼,是企图想要利用旧日友情,唤醒迷途的友人。
更有刘若溪在旁冷笑:“更不用提还有人因此而死,萧决,你根本就是疯了!”
这话萧决听了倒没怎么样,正待反唇相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回过头去看看小念脸色。
小念脸色苍白。
萧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众人默然良久,老李叹息着小心翼翼提出建议:“少爷,冷静点。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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