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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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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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甯穆脸色一黯,「原是我负了你,你要打要骂,怎样都行,只求你别伤了自己。」
  这等温言软语从前听了贴心暖,此时却如三冬寒。陈贤灌下一大口酒,仰头望月,眼角边清泪闪亮。
  虽是上元佳节,万般热闹尽属他人,但觉一片清冷,凄凉萦怀……
  「慕飞,陈大人喝多了酒失态而已,别介意嘛。」
  「酒喝多了倒会占人便宜,我瞧了就不顺眼,要不是你拉着,哼,叫他尝尝我的拳头。」
  何昭宇轻叹:「上元灯节,多是有情之人双双对对出来观灯,陈贤与甯穆同游,慕飞你难道还猜不出吗?」
  白慕飞恍然,细细回忆,不觉失笑,「两人好似闹了别扭一样,陈贤只顾气那甯穆,却拿你当幌子……」
  「陈贤三年前高中进士,后入甯穆帐下为幕僚,彼此志趣相投,不失为知己。甯穆元配早故,原也无意续娶。可是两年前圣上突然下旨,将帝师之女许配给甯穆,这本是莫大的恩宠,南穆却深为烦恼,迟迟不肯成婚。最后据说还是燕王下令,南穆这才奉旨成亲,去年春天刚生了一个儿子。陈贤失意之情,可想而知了。」何昭宇久在东京,对此事知之甚详。
  白慕飞一怔,沉默不语。眼前正挂着一盏鸳鸯戏水走马灯,滴溜溜地转。灯光变幻着颜色,照在他脸上,更显飘逸俊美。
  「猫儿,万一将来有一天你要奉旨成亲……」
  何昭宇愠道:「你存心咒我不得善终啊?何昭宇本是江湖人,大不了回江湖中去,富贵荣华只是过眼云烟。」
  一股狂喜从心底直升上来,白慕飞不顾前后左右都是人,突然将何昭宇抱了个满怀,放声大笑。
  得侣如此,夫复何求?
  何昭宇又惊又窘,踢着白慕飞道:「快放开,这儿差不多一半人都认识我啊!」
  白慕飞脑中一转,拉了何昭宇便急奔。
  「你去哪儿啊?卢大哥夫妻还在宫城彩山等我们呢。」
  「都是大嫂说要来东京看灯,害我不能带你回无涯岛过年!」
  白慕飞一想就恼火,无涯岛地旷人稀,芦苇荡中钻十七、八个人也找不着。开封府狭小拥挤,来往一大堆熟人,别说偷香,连猫儿的身都近不了。
  「我们去镜湖小聚。」
  明月清辉,竹风摇夜,镜湖水面宁静,恰似银光铺就。
  使劲儿推何昭宇进屋,反手便拴上了门。白慕飞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过年时来镜湖打扫一新。那死白虎不能跟着上街,这可是两人独处的好机会。
  何昭宇的心突突跳了起来,白慕飞那火辣辣的目光烧得他浑身发热,即使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只白老鼠打什么主意。
  轻轻地,一件物事挂在了何昭宇颈中。
  借着窗外的月光低头一看,那是一块极品丰脂美玉雕成的玉佩,四周刻以云纹,并蒂莲微含苞蕾,围绕相环,正面中间刻了一个「昭」字,反面刻了个「慕」字。
  白慕飞附在何昭宇的耳边柔声轻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何昭宇羞得彻耳通红,「诗词歌赋我一窍不通,不知道你说什么。」
  「这是诗经的几句,意思是说,你送我一个木桃,我就还你一块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为了永远和美地在一起……你给我的是星魂,我真的还了你美玉……」
  热气喷在敏感的耳垂上,何昭宇不觉微微颤抖,人被拥入熟悉的怀抱中,越加慌乱,「这是你要送给小卢麟的玉佩啊,搞错了吧?」
  「本来我看中它就是想送你的,可这块玉够大,我顺便刻了一块送小侄儿。」
  白慕飞声音渐渐低沉,悦耳柔和,充满了诱惑,「猫儿,我念的诗你全懂,只跟我装糊涂,是不是?」
  黑暗中,宝石般光华璀灿的眼眸似有无穷魔力,深深地吸引了何昭宇,目光一时竟转不开。

  第十章

  夜半更深,月光如水,琴声悠悠,空寂幽深。
  良久,弦丝微吟,袅袅回荡,余音未绝。
  燕王端起一杯玉瑶光,低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仰望一轮明月,若有所思。
  虹影,二十多年了,想当初十五上元夜,你我携手共游,赏明月,观花灯,对酒当歌,玉人如花,怎会料到今日的寂寞呢?
  你可知,自你去后,只怕触景伤情,十五上元我再没有看过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虹影,原以为,得遇何昭宇,是你冥冥中的指引,可慰我失去你的遗憾。
  谁料到,我向来算无遗策,精心筹画了石岭关一战,竟然让他反败为胜,将我全盘计画打乱。
  幸而,我已说服辽主,指明由我出面和谈,否则,二十年来的隐忍与舍弃,都会失去意义……
  「明月春风三五夜,万人行乐一人愁。王爷何须如此自苦?有心事,可以说给枫林听吗?」
  杨柳风起,花叶轻飘,异香馥郁,中人欲醉。青衣人行云流水般轻盈,穿花过树,含笑而至。
  「你不去宣德楼陪圣上看灯,到我这冷清之地,岂不辜负了你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青帝嫣然一笑,丰姿绰约,明艳绝伦,「倾国倾城,也要有知音欣赏。纵观天下,王爷才是真正的赏花人。」
  燕王饮尽杯中酒。
  「这话二、三十岁的少年人最爱听,可惜我已是知天命的人了。」语气中说不尽的苍凉。
  素手纤纤,拂过琴弦,「王爷的心可还是二、三十岁,智计谋略,无人能及……」
  燕王目中精光一闪,「今日你不会只为了斗口而来吧?」
  青帝慢慢为自己倒了玉瑶光,杯中透明的酒映着一轮小小的月亮。
  「王爷大概也听说了,苏默为了何昭宇死活不肯奉诏,昨夜他回了圣上,愿以身相代。」
  「堂堂龙图阁大学士入燕王府,我赵元杰面子不小啊……」燕王哂笑,「一个护卫换一个开封府尹,燕王府蓬华生辉。」
  「王爷心知肚明,何必与枫林兜圈子?」晃了晃酒杯,月碎酒倾,「何昭宇视苏默如父,怎会坐视不管?王爷钓一只小虾,不想还钓到一条大鱼,可谓一箭双雕。」
  「哼,赵祯同意苏默前来,自有他的用意。苏默才华卓绝,世所共知,加上何昭宇,一文一武,任何人想与之较量,都没有胜算。」
  「王爷的风范,几人能及?还怕折服不了那两个人?」
  燕王微微而笑,青帝果然机敏,自己一要何昭宇,她便猜到其中有因,暂时不想说破,转了话题,「你那边有什么打算?」
  「我也想要一个人,有了他,一统武林就不是梦想了。」
  「你是说,白帝皓铮?」
  青帝呷了一口玉瑶光,「好酒,醇厚绵长,回味无穷,新酒能有此口味,实在难得。我宫中的竹离善酿竹叶青,几时有空,请王爷尝尝。」
  「白帝乃是山林猛虎,不会轻易听人指挥。」
  燕王虽未曾见过白帝,事迹早听过不少,颇有招募这一代英雄之意。只是考虑到白帝的禀性,不便造次,以免误事。
  青帝笑靥如花,明月为之失色。
  「从前的白帝完美无缺,不可战胜,诚为绝世英杰。如今,他心中顾忌太多,处处有弱点,已是入了铁笼的猛虎,何足为惧?」
  酒气微醺,更显青帝眸凝秋水,颊晕朝霞,燕王竟觉心旌摇荡,急敛心神,转开头,暗想:「难怪赵祯对青帝言听计从,此等风姿,少年人哪能不动心?」
  咳嗽一声,「白帝纵然是天下英雄,一统武林,也非他一人所能。」
  「要成大事,不外乎权钱二字。王爷如今所缺,也是银两而已。白帝掌握着金龙令,若能得金龙,入黄金谷,何愁大事不成?」
  燕王眼睛一亮,脑中飞转。
  他曾听青帝提过,五方帝中,白、黑、青、赤四宫均有宫殿和下属,唯有黄帝样样全无,历代都是孤身一人,四方寄居。传说黄帝拥有一黄金谷,遍地是天然黄金,富甲天下。为防人多泄密,引起世人争抢,黄帝才如此安排的。
  金龙令莫非就是开启黄金谷的钥匙?
  青帝点头笑道:「王爷所料不差,金龙令的秘密就在这里。当年白帝不出江湖,我也无计可施。现在,我一纸召唤,白帝就不得不来东京,他总不能丢下月明和何昭宇不问。多情总为无情恼啊……
  「何昭宇若能唯王爷之命是从,还怕白帝逃得出王爷的手掌心?」
  「痴情容易专情难,你保证白帝一辈子痴心不改?」
  「那还有月明呢,血缘之亲,永远斩不断的。」
  「假如白帝与其他两帝联合,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燕王一语点破其中关键。
  「黑帝是个绣花枕头,真辜负了他的好模样。赤帝狡黠多诈,心计过人,只是胸无大志,一味寻欢逐乐,不足为虑。白帝孤掌难鸣,又有这么多的弱点可抓……」青帝的声音悠然如风。
  谈笑间,便将五方帝轻描淡写、算计无遗,饶是燕王久经宫廷阴谋,也不禁惕然,「枫林,有时候本王真的很迷惑,不知你帮的是赵祯,还是在帮我?」
  「王爷绝顶聪明,心中早已知晓,枫林再怎样不过是个女子,是不是?」青帝意态佣懒,似醉非醉,「枫林只怕和冥教有所冲突,到时请王爷不要见怪。」
  燕王明白,这是青帝交换黄金令的条件,「江湖事本王没有兴趣,你若能掌握夜杀,那也是本王之幸。」
  青帝笑盈盈地扶案而起,「皓铮每逢十五月圆都不好过,我也该去慰问一下才是了。这瓶玉瑶光就送了枫林吧。」
  香风拂处,婀娜的身影已消失了,只剩下花林寂寂,月寒清光。
  燕王独立月下,微叹,「无痕,你觉得青帝是个怎样的人?」
  秋无痕自隐身处慢慢走出,「无痕以为,青帝艳绝人寰,颇有才华,可惜自恃太过,难成大事。」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倘若青帝控制了夜杀,将来尾大不掉,必有后患!」
  燕王颔首,停了片刻,「那何昭宇呢?」
  「何昭宇?外柔内刚,聪慧蕴秀,相处越久,越见风华。」
  燕王默然,目光变幻,思绪已飞向远方。
  小院寂寂,青铜、银叶、铁心相顾无言,恨不能转瞬间月落日升,恨世间为何每月要月圆?
  房门紧闭,粗重的呼吸声断续可闻,虽然满腹关切,奈何白帝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一向高傲的白帝,是不会让下属看到他如此脆弱的。
  平时岁月如梭,此刻却慢如蜗牛,心煎熬,意旁徨,却是无能为力。
  银叶颤声道:「青铜,当真没有办法吗?」
  青铜苦笑,「办法有啊,有一个人和主人气息相通,只有他才能替主人运功压住反噬的真气,归经循道,连运二十四个月,主人便可彻底治愈。但是主人都不准我们对他提一句,你想想,这可能吗?」
  「主人要不是为了替他恢复武功,打通任督二脉,根本不会落下这个病根。可恨他对主人如此绝情,辜负了主人的一片心。」银叶不禁心生怨恨。
  铁心低声道:「何昭宇并没有过错,他早有所爱之人,不过命运弄人而已,主人都没有怪过他一句……」
  银叶冷笑,「我可没有主人那么大方,恨就是恨,别想叫我说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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