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飞帮他揉着额头,一股温暖的真气慢慢流入,「你失血过多,疲乏不安,本来就睡不好的人,又爱操心,不做梦才怪。」
何昭宇握住他的手,「别管我了,你自己的伤也不轻。对了,朱言他们怎样了?」
白慕飞低头在他的掌心一吻,「有你这样指挥若定的大将军,他们自然大获全胜,已返回石岭关了。可惜,将来报捷时,却没有你的功劳。」
何昭宇苍白的脸掠过红晕,急抽回手,虽然两心相许,可还是对如此亲密的动作不习惯,「那些不过虚名而已,只要家国安宁就好。」
搂住越见清瘦的身子,白慕飞喟然:「猫儿,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啊?我自许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总说你这只笨猫只会苦练武功,谁知你还会带兵打仗。现在看起来,你也不输给我嘛。」
何昭宇一丝丝暖意在心头回旋,很自然地靠在那坚实的肩膀上,「你棋琴书画无一不精,我可就不会了。」
两人相视一笑,自疆场定情以来,时时刻刻面对杀戮、血腥、离别、死亡,这是第一次宁静平安的相对,幸福和温馨在两人的眼中默默传递。
「你昏迷的时候,黑帝替你解了千情和万艳的毒……」
料到何昭宇的反应,白慕飞马上抱紧了怀中猛然一颤的人。
「放心,为了解毒,黑帝不得不分一半命珠给你,你们以后生死与命,这也算是黑帝的报应。那家伙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保护你,下半辈子注定做你免费的长随了。」
何昭宇垂下眼帘,「慕飞,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中毒的事。」
「傻猫儿,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只是从此以后不许再瞒我任何事,不然……」白慕飞嘿嘿一笑,紧盯着那没有血色却依然诱人的嘴唇。
何昭宇满脸通红的转开头,这只没正经的白老鼠。
「不知道皓铮现在怎样了……」恍惚间又忆起梦中那一声泣血似的呼唤。
提起白帝,气氛便凝重起来。「不能再拖了,听月明说白帝的情况不太妙,萧远吃了败仗,对我们恨之入骨,定会想尽办法引我们上钩,最好的诱饵就是白帝。如果我们不出现,萧远必然对白帝痛加折磨。
「好在黑帝带了一些人,月明又说黑帝可混进辽营,所以我们计议已定,明天就去救人,打萧远一个措手不及。」
望着那神采奕奕的面容,何昭宇微笑了,白慕飞已成熟得让人刮目相看,遥想当年那飞扬跳脱、任性自负的青年,心中便觉春风轻拂。
自从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唤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仿佛宣泄了所有的积郁,白帝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痛楚似乎已感觉不到,高大的身躯静默如石,只是偶尔痉挛一下。
萧远和夜伽仍未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呼唤声刻骨铭心,融进了生命中最深沉的渴望。
一滴清亮亮的水珠落在白帝宁静的脸上。
萧远诧异地看向夜伽。
更多的清泪从夜伽凤目中涌出,簌簌而下。
什么也没说,萧远取过白绸巾,轻轻拭着白帝的脸。刚拭净,水珠又纷纷滴落。
心底一阵阵酸楚,任何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样的白帝也会不忍。
忽然,夜伽解去了自己和白帝的上衣,伏在白帝的胸膛上,那炙热的身体透出冰冷的寒气,传到夜伽的肌肤,感觉极不舒服。
如果热,我就给你清凉……如果冷,我就给你温暖……☆油炸☆冰激凌☆整理☆
一生也不可能走入你的生命了,我只能把握现在,为你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幕好似铁锤重重击在萧远心口,他几乎站立不住。
高傲的自尊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
杀了白帝和夜伽……
死握着腰间的刀柄,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都变了形。
血红的目光倏地转向白帝,那淡然的面容,如万里晴空一样毫无阴霾。
十丈高台上飘飞的白影闪电般划过心头。
萧远颓然松开手,冷汗浸湿了手掌。已经差点杀了他,还想再一次杀了他?看到他毫无生气的身体,那一刻的惊骇,平生没有体会过。
苦涩慢慢充满了心胸,一步步走出帐篷。
寒气浸骨,随侍的亲兵立刻为萧远披上黑貂披风。
夜漫长,无尽的等待,多少人夜未眠。
黎明悄然来临。
远处,一队快马急驰而来。
萧远一眼便认出,那是辽帝的传旨快马,鹰目中冷酷的精光亮起,打败仗的事这么快就转到上京,看来自己身边有不少辽帝的耳目。
旭日东升了,迎来的并不是一天的平安。
逆行的真气终于缓慢停下了,受尽磨难的人总算从痛苦中解脱。
浑身像从水中捞出,再没一点力气动一动。
睁开眼,便看见了夜伽深深注视的双眸,赤裸的肌肤紧贴在一起,渗满了汗水,粘湿滑腻。
原来,在难熬的时刻,唯一感觉的清凉与温暖,来自这里。
夜伽缓缓站起身,穿上外衣,细瘦的身子如杨柳般劲韧,一举一动别具风采。
那双凤目,和当年一样波光流动,清澈了然,好像并没有改变,只是凝望的眸光中多了一份无奈与悲哀。
「谢谢你……」低沉的声音微弱如风。
夜伽一怔,点点暖意涌上心来,谁说白虎无情?
白帝说完几乎马上昏睡过去,一夜的折磨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
绸巾擦去了白帝身上的汗渍,那无数细微的伤口剌痛了眼睛,也刺痛了心。分明看到了山野里的猛虎坚毅地忍耐,明知不可能的忍耐,才更令人伤感。
为他穿上衣衫,盖上厚毛毯,拔亮火盆,默默守候在旁边,舍不得合眼,生怕这一切只是好梦一场。
当黑帝面带微笑出现时,萧远心知果然应了「祸不单行」这句老话。
身为大辽的玄武神使,萧远没有理由拒绝黑帝的到来,可是从黑帝戏谑的眼神中,他已经嗅到危险的气息。
「神使向来不问世事,今日突然大驾光临,不会只是来看看萧某人吧?」
黑帝哈哈大笑,「天下人都知道我和白帝是死敌,萧大将军居然捉了这只白虎,玄冰当然是上门恭贺的,顺便看看萧大将军能否让我见见落魄的老虎是什么样儿。」
萧远冷冷道:「你很快就看见了。」
一挥手,亲兵们押着白帝走了过来。虽然憔悴清瘦,仍旧不减神威,投向白帝的无数道目光都含着敬意。
「这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周围的人立刻恶狠狠地瞪着黑帝,黑帝却笑吟吟的毫不在意。
圣旨在萧远手中捏成一团,明日之前必须撤兵,可还没有抓到让自己吃了败仗的人。
武狂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对手。
「你当真不愿与我合作……」瞧见白帝唇边淡淡的嘲讽笑容,萧远便知自己多此一问。
千百种想法在脑中流过,鹰目中神色变幻,良久,终于化作冷芒。
解下身上的黑貂披风,罩在白帝肩头,缓慢而仔细地系着衣带,仿佛呵护着最珍贵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萧远退了几步,深深地注目白帝,对着那透彻的眼神,似乎一切无所遁形……
骤然背过身,喝道:「给我捆上十丈高台!」
黑帝细如一线的声音传入白帝耳中,「如果你求我,我便救你出去。」
白帝只瞥了黑帝一眼,清清楚楚吐出两个字:「白痴!」
不屑看黑帝紫涨的面皮,回过头,却见夜伽向来悠然的凤目中,已经盈满了杀气。
夜摩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夜伽身旁。
白帝淡然一笑,微微摇头,目光中深沉的决毅令人震慑。
夜伽黯然垂首,骄傲如白帝者,不需任何人的怜悯。
十丈高台上再次出现了那不屈的身影。
雪后晴空,寒风更加凛冽,束住手脚的冰冷铁链不断吸走身上的热气,厚实细密的貂皮披风勉强留住了心口的一丝温暖。
怱然有一种大笑的冲动,明知是敌人,萧远却要强加这一点温情,为人,还是为己?
眺望远方,一片白雪皑皑,群山如玉,阳光反射,天地皆灿烂。
心中异常平静,过去种种,恍如一梦,看他人十年梦碎,笑自己勘不破情关。
黑影如鹰,翩然落在高台。
「想不到威猛的白帝也有落魄的一天,宁愿受宵小之辱,也不愿向我求救?」黑帝口角噙笑,抱着双臂。
白帝合上眼睛,「不过要我向你低头而已,救与不救,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黑帝料白帝早已猜到是月明的意思,冷笑一声,「咱们有个好妹妹,现在又多了个好情人。告诉你,何昭宇的千情和万艳我替他解了,从此我和他同命。」
「还有,我的血就是玄武神水,现在已混入何昭宇的命珠中,两人感觉相通。皓铮,以后想杀我,就等于杀了何昭宇,哈哈哈……」
「你处心积虑,只是让我处处受你控制,打败我就那么重要?百年之后人人要死,就算争出个是非曲直,又如何?」
黑帝俊眉一扬,突然一拳狠狠打中白帝的小腹。
白帝疼得身子一绷,系着手足的铁链「哗啦」直响。
「现在是非曲直重要了吧?」接连十几拳,每一拳都重重击在白帝痛处。
白帝饱经折磨的身体受不住,靠着身后的木椿上,慢慢滑坐在台上,胸腹气息紊乱,剧烈地咳嗽起来。
黑帝拍拍手,「真怀念从前住在一起天天打架的日子,那时的你,比现在只打不还手有趣多了。」
往事蓦然兜上心头,白帝双手禁不住攥成拳,指甲掐进了掌心。
无论是非曲直,错的永远是自己……
发觉白帝虎目中射出寒厉的锐光,黑帝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只有他才知道白帝深藏在血脉中的野性,一经点燃,便如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答应过妹妹不再找白帝争斗,可是假如白帝向自己寻仇,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到时候,受同情的人就变成自己了,以往十多年的过失也可推在白帝头上,再多下些水磨功夫,便可一举赢得小猫心。
想到得意处,黑帝又是哈哈大笑。
忍无可忍,白帝旋风般连环腿横扫过来。
黑帝满不在乎地向后一跃,却忘了这是十丈高台,脚下踏空,一个倒栽葱,便直直堕下。连忙手在高台的木架上一搭,空中来回荡了几下,笑道:「脾气这样暴烈,当心吓走了那只猫,我可比你温柔多了,还是让我来照顾他比较好……」
白帝浑身一僵,一切都是为了和自己争胜,争月明,争何昭宇……
心麻木,如死灰,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
世界之大,竟无自己一方可容之地。
如果离开是爱你的最好方式,那么,我宁可永远不再见你……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东西在碎裂?
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连自己也不存在了……
猛然间,一声虎啸,地动山摇,打破了沉寂。
几十丈外的雪丘上,白虎庞然的身躯威风凛凛。
昂起头,一声声仰天怒吼,狂风四起,雪原上迥荡着虎啸声。
辽军尽皆变色。
萧远不明所以,直觉感到白虎有问题,喝道:「射死那白虎。」
一语未了,四面八方全都响起了虎啸之声,似乎在应和白虎的召唤。转眼间,远处便出现了数十只斑斓猛虎,咆哮声此伏彼起,迅捷奔来。
天空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