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没有说话,霍明朗与傅家琪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景,许是因为他与从前简直天壤之别的可怜样,也都纷纷沉默了下来。
从前他的字从来都是力透纸背,好像签下字从来就不会反悔,离婚协议书更是一笔一划坚决彻底。可是现在,大概是他力气用尽,他写的字都是轻轻柔柔,有一个字甚至还歪歪扭扭,真的不像他。
孟远看着蒋勘正抬着手,给她的字条上的四个字。她一张脸几乎没有表情,她终于说道:“你其实不必来。”
蒋勘正几乎一瞬间就放下了手,他将纸条慢慢收进手里,紧紧地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掌心。
纸条就像一团火,烫着他的手心。孟远轻而缓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你走吧。”
小秘书听到这句话,在看到自家老板少有的落寞后,不知道哪里来一股热血,立马说道:“太太,我们大老远跟医生乔了好久才过来,总裁行动不便,您要不就留他在这里吧。”
蒋勘正侧脸慢慢沉了下去,自从生了病,他便很少带眼镜,此刻他双眼之间突然有点自暴自弃的神色,立刻猛地调转自己的轮椅,拼了命往前走。
小秘书看到自己老板的行动,连忙哭丧着脸喊道:“太太!”
孟远只是垂了垂头:“我不是你嘴里的太太,我们早就离婚了。”
蒋勘正即便拼命滚动着他的轮椅,可是现在他的那点力气,哪里能够走远?他明显听到了孟远的那句话,整个背脊一僵,手一下子一滑。
“啪”一声,众目睽睽之下,蒋勘正整个身子向前倾去。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眼看着要跌倒在地上了,连忙将手肘撑到地上,还是抵不过整个身子的重量,连头都扑在了地上。
“总裁!”
蒋勘正的头上的纱布开始渗出一丝丝的鲜血。他跌在地上喘着粗气,小秘书连忙要过去扶他。
霍明朗立刻喊:“别动,不要碰他!我来看看!”
孟远后退了几步,看见身边的霍明朗立刻扯开了蒋勘正的纱布,在看到鲜血只是磕出来的皮外伤之后,立刻对着小秘书:“可以扶起来了。”
就连傅家琪都过去帮忙,只有孟远一步一步往后退,仿佛前面是洪水猛兽,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吃入腹。
小秘书看到她的动作,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在扶起蒋勘正的同时说道:“总裁,我带你走!”
被扶起来的蒋勘正显然也看到了孟远的这个动作,他伸手抹了抹额上的鲜血,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刚来楠木市时候的小雨已经变大,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走着,溅起无数的水珠。
小秘书重新联系私人飞机,谁知道现在气流不稳定,达不到飞行条件,机长让他们等几个小时。
也到了傍晚,天色也开始渐渐暗了下来。
“总裁,您想吃点什么?”
蒋勘正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和心思,只是支着自己的下颌,看着面前一滴一滴的雨珠。
任何男人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这么狼狈,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蒋勘正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现在整张脸已经几乎发木,忽然间又无声地笑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可怜和愚蠢。
小秘书将他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问酒店要了点薄粥。再怎么说,蒋勘正也是病人,一天不进食肯定受不住。吃点流食也是好的。
可是巧就巧在,孟远出差住的地方竟然也是这家酒店。
他们遇到的地方是电梯,拥挤的电梯里,孟远站在最后面,她因为矮,站在高个的男人身后,蒋勘正进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他。
有人好心地伸手接了把轮椅,小秘书连忙道谢,蒋勘正也点点头。
孟远侧了侧身子,看到了蒋勘正的侧脸,他额上的鲜血已经被抹去,头发上倒是有些水珠。他好像很累,在电梯里,闭目养神。
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蒋勘正似乎觉得有人再看他,他转了转脸。
孟远立马缩了进去。
蒋勘正只停留了两三秒,嘴角又是一个苦涩的笑,将头转了回去。
忽然,“啪”一声,电梯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
“我草!”有男人立马爆了粗口,电梯马上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发生故障了!快按紧急电话!”
电梯里拥挤的人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好多人纷纷掏出手机,拨电话出去求救。
站在最前面的小秘书立刻按了求救电话,但是按了几次都没有反应。他的脸终于垮掉了,立马转身:“总裁!”
可是蒋勘正准确无误地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地写道:“往里!孟远!”
小秘书循着手机的光,稍稍扒开了人群,终于看到孟远。
而孟远看到了向她伸出手的蒋勘正,他正在望着她,就像找了她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晚了,意味着第二更也会晚,但是哪怕到凌晨我也吐血码出来!都答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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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4
蒋勘正的手递过来;握住了孟远垂在身侧的手掌。他的手带着微微的湿气,但是却出乎意料的温暖。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慌;人一动;本来便拥挤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孟远被前面的大汉一撞,腿一软,倒了下去。
蒋勘正立马接住了她;孟远扑在了他的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消毒酒精的味道,她脑子里发愣,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动弹;她想起他无力的字体;终于是怕伤到他。
蒋勘正却以为她害怕;手僵在半空中,顿了下,才慢慢地轻轻拍着孟远的背。
如果可以,他想说:“别怕啊,有我在。”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躁动,终于有人打通了电话,立刻大声呼喊:“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大家要冷静。”
小秘书手机上微弱的光照着蒋勘正和孟远,孟远反应了过来,直觉便要站起来。
可是她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推,重新跌了下来。所以当她再次要站起来的时候,蒋勘正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立刻将她死死抱在了怀里。
知道外面已经有人赶来的时候,人群便慢慢开始安静下来。孟远伏在蒋勘正的身上,一动都没有动。
时间一刻接着一刻慢慢的过去,蒋勘正心底却突然生出这样一种希望:希望这时间过得再慢点再慢点。
孟远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稀奇的味道,就像是很久之前他在学校的校园里闻过的栀子花的味道,却又像是在临江公寓里孟远端出来的新鲜豆浆的香气,可好像又有第三种味道,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沉木香。
在这拥挤的空间中,蒋勘正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慢慢地放回平地,重新像从前一样跳动起来。
因为人多,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立刻就变得很高,空气闷热起来。孟远气管不好,这样的环境,她慢慢地咳了起来,一声一声,细而缓。
蒋勘正抱住她的手渐渐收紧,然后又开始慢慢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孟远苦涩地笑笑,如果一个月前,蒋勘正能这么对待自己,她绝对不会签下离婚协议书。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总是在做得不偿失的事情。孟远捂住了自己的嘴,缓了一会儿,在蒋勘正耳边说道:“你真的其实不用这样的。”
蒋勘正手只是一顿,然后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着刚才的动作,甚至比刚才还要小心翼翼。仿佛孟远是一个苦苦追求得来的瓷娃娃,深怕手重将其打碎。
“百代的那张专辑在意大利制作,如果我能参与,半年之内不会回国。”
孟远一句接着一句,又说道:“阿正,那张专辑是百代古典乐一百年纪念专辑,所有的演奏家都是当代著名的人物。”
“我实在太喜欢,必定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曾几何时,蒋勘正也是孟远竭尽全力去争取的人,可是他辜负了她。而小提琴、古典乐却从来没有辜负她。
蒋勘正手一停,从孟远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孟远刚要站起来,蒋勘正却突然十分准确地捧住她的脸。距离拉近,嘴唇相贴。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尖扫过她的口腔,那么深深地迷恋一般地吻着她。
孟远知道,他终究是难受了,绝望了。
在她往前走,不再回头的时候他害怕了。所以他急于证明她还在他跟前,她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在被他亲吻着。
蒋勘正一不小心咬碎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可是他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紧紧地捧住孟远的脸。
孟远的腮边终于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冰凉冰凉的。
蒋勘正心头大震,一下子跌了回去,松开了孟远。
“我真的要走了。”孟远轻轻地道。
“哐、哐、哐!”电梯门好像被砸了几下,电梯里的其他人一听到动静,连忙七嘴八舌地大喊:“有人在里面!快救命!”
十分钟过后,新鲜空气涌进来,电梯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人们立刻冲了出去,后怕极了。
孟远说了声:“再见。”
小秘书看到蒋勘正脸色一片灰败,嘴角还有血丝。刚才的情景他不是没有看见,这下觉得事情当真大条,立刻打了120。
当晚在医院,蒋勘正立刻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一夜里,嘴一张一合,也发不出声音。
第二天,楠木市的报纸的头条是昨天的演奏会,孟远的名字出现了不止一次。
演奏会的视频在隔天电视上进行了重播,非常迅速的,一首《你》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更多的音乐公司,在找一个叫孟远的作曲家。
而孟远坐在酒店的书桌前,手边是陆路还来的乐谱。孟远摩挲了一下有些发黄的封面,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的疤痕,按了按,她给新写的一小节,取了一个名字,叫《失去》。
铃声大作,是霍明朗。她昨天赶回了布桑,据说是有手术要做。
孟远接起电话,就听到霍明朗疲惫的声音传来:“孟远,你回来一趟吧。”
“蒋勘正今早的飞机回了布桑,昨天我没有检查仔细,他伤口破裂,已经感染。可能要做第二次手术。”
“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他?”
孟远忽然想起昨天那个绝望的吻,她没有说话。
霍明朗叹了口气:“第二次手术的风险比第一次手术还要大,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知道了。”
孟远挂了电话,慢慢地收拾了行囊,她给百代的经理人打了个电话:“陈经理?你好,我又新写了一小节东西,刚才发到你邮箱了,你看看是否喜欢。”
三个小时之后,孟远坐在机场上等航班。陈经理直接往孟远的邮箱发了offer,并且亲自致电问道:“孟小姐,现在是否有时间,可以立刻飞意大利跟我们制作人当面谈谈?”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机场里。孟远孤身坐在这里,脑中突然想起她曾经无数次拉起过的《吉普赛之歌》。
她回答到:“我立刻改签机票。”
当天晚上孟远就到了意大利,而蒋勘正的手术在进行中,这一次几乎请来了全球的专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修改一下,可能会增加点内容,早买的有福了。不过现在让我去睡吧,不然真吐血了
☆、第45章chapter45
布桑城的阳春三月;街头的柳条刚刚抽出了新芽,河边的桃树刚刚绽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