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怕。可能我怕黑夜,怕打针,怕一个人生存,可是经过那一次,我再也不害怕死了,只是,却很忌讳这个字。死,是那些颓废的,堕落的,对世界不抱有任何期许的人才会想到的字,是那些没有骨气,没有信心战胜厄运的人才会选择的路。而我不是,我是对这个世界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我还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重获自由,展翅高飞,过那种再没有人命令我,要求我,束缚我,要挟我的日子。
我拿起蓝色鹰头的打火机,走向窗边,灰蓝色的棉布窗帘一点又一点被火焰吞噬,红色的,满世界都是红色的,这是专属于炼狱的颜色。
第七章 我离不开你(2)
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我不停的咳嗽,看着火红的光笑着,笑的那么虚弱,那么疲惫。火能燃尽一切,最后只剩灰烬,那么火,你能燃烧掉我么,我的躯壳,我的思想,我的回忆,我的一切的一切,哪怕我化作一缕炊烟还是会游走于这里吧,因为,这座禁锢我一辈子的笼子里,存放了我最珍视的东西。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这火光那么熟悉,似乎是梦里,那个绕紧我的梦里,漫天的火焰,通红耀眼,直逼我的眼睛。
“喂,开门!快开门!你在里面做什么?”外面的人吵杂不断,他似乎回来了。可是,他不应该陪着自己的未婚妻吗?他不是应该筹备婚礼吗?怎么还有闲工夫管我,房子点着了,他那么有钱再买不就好了吗。我的唇角浮现着一抹冷笑,眼睛越来越沉,终是失去了意识,手里的打火机啪的掉落在地。
身子好疼,我好累,似乎是梦里,或许是通往天堂的路上,世界白茫茫的,又是那个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画面,韩粤辰,安丰还有他,他们说要带我去不同的地方,每一次我都会牵起于陌寒的手,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把我置于死地,悬崖,湖畔,高山,海洋,一次又一次,我被他在梦里骗了一次又一次,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相信他,他,将我的心击碎,黏合,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这场梦做了好久,梦里他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我说:“你松开我吧,于陌寒,你都要结婚了,你放过我吧。”
可他还是牵着我的手,紧紧地,没有推我,只是在前面走。他说:“不行,我要带你回去。”
于是,我们俩一直走一直走,这次,他没有再在背后陷害我。
我们走到一团亮光前面,光包围着我,我的身体好像要融进去似的,然后,我醒了。
嗓子发干,眼睛酸涩,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本企图拿手背揉揉眼睛,起身倒杯水,却发现自己正在挂吊瓶。看着冰凉的针头插在自己的皮肤里,我厌恶的皱着眉头。
“拔啊,把针头拔掉啊,不是想死吗?”
回头,他正靠在沙发上看我。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真的低头把针拔掉了。“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做好人!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多管闲事,你还是多管管你的未婚妻吧!”
他额头上的青筋看着特别清楚,起身大步向我走来,停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慢悠悠的说:“我多管闲事?你可是我最后的筹码,要知道,是我于陌寒养你,养了你十年,你如果这么死了,到时候我拿什么赢他们?你死了,我也得把你挖出来,哪怕是骨灰你也要留在我身边,等我赢了,你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到时候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割腕跳楼还是卧轨,我肯定不拦着。”
“于陌寒,你混蛋!你混蛋!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这么对待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你不是人,你禽兽,你早晚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我一步上前,不断锤着他的胸口,拳头打下去的同时,心也跟着疼了下去。
他攥紧我伸出去的拳头,板正我的身体,脸庞凑在我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我于陌寒没人性,是禽兽,怎么了?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你在我眼里连块抹布都不是!你还有资格跟我玩自杀,你想死是吧,等我办完手头的事,我帮你死!现在,你就先痛不欲生吧。”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冒着火蛇,恨不得杀了他。“呸!”我使劲挣着,他的力气太大,无论我怎么用力扳他的手指,他的手就是紧紧攥着,丝毫不放松。“于陌寒,你放开我!你睡了那么多女人,我嫌你脏!”
“嫌我脏?韩玥儿,你以为自己好到哪去吗?你不过就是我当年一时兴起收养的乞丐,说白了,你是我的人,我要你干嘛你就应该干嘛,现在在我这摆出一副烈女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从我这骗钱是吧,想有了钱就走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走出我这里一步,保证你一分钱都取不出来!不只取不到钱,连一份工作都别想找到,就算想卖,哼,也没人收你!”他抓起我的手腕,把我狠狠的摔在床上,随后,冷冷的笑了一声,披上外套离开了屋子。
针头被我甩在地上,手腕火辣辣的疼,像被枷锁锁了几天几夜一样,耳朵嗡嗡的响,他的每一句话都回荡在耳边,一句又一句撞在心上,我感觉自己的心马上要碎了,那些碎片将穿透心脏,穿透胃,划过五脏六腑,最后的我将遍体鳞伤。
“韩小姐,快起来吧,挂瓶还是要继续点的。”护士长进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我不要!不需要!”我裹着被,坐在床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出现一群人,黑色制服,毕恭毕敬的侯在角落里。领头的不顾我的冷漠,自我介绍起来:“韩小姐,我是于先生的助理阿成,于先生特意吩咐好好照看您,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哼,我的这一出倒是挺惊天动地,于陌寒连替他办事的团队都派到家里来了。我扭过头不去看这个自称阿成的男人。“你们走吧,我想静一静。”
那男人见我不打算理他们,只好又说:“韩小姐,于先生临走前吩咐过,这针您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他说如果您执意如此,我们可以用各种办法让护士把这一针扎进去。就看您是怎么想的了,不过,如果一会我们几个没轻没重的伤到您了,也请您多多包涵。”
什么?这是要玩硬的是吗?他是派了一帮人守着我看着我是吗?行,我打,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再把我打晕了我可受不了。
我伸出胳膊,只感觉金属针头在我的血管里。鲜红的血是能把金属捂暖的,对吧?
液体一点点流入我的身体,我把被披在身后,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把脸紧紧埋了进去。不知道坐了多久,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只有阿成守着,我沉闷的说:“去,给我倒杯水,姑奶奶渴了。”
阿成看都没看我,径直走到桌子边上倒了一杯热水,又晾了一会才端过来。
我捧在手里觉得暖暖的,这是于陌寒的房间,落地窗上的窗帘已经不见了,那一套可是从巴黎空运过来的,现在被我一把火烧了,真是有点可惜。
水入喉咙,只觉得香甜可口,心情也好了许多,看不见于陌寒,心情永远是好的。我招了招手,阿成眼巴巴的凑过来。我问:“你跟了于陌寒多久了?”
“机密,无可奉告。”
我想了想又问:“你跟着于陌寒做些什么?”
“机密,无可奉告。”
我剜了他一眼:“那…你有女朋友没有?”
阿成思索了好久,慢吞吞的回答:“机密,无可奉告。”
“哪里有那么多机密啊!这也机密那也机密的。”我嘟着嘴一脸的不满意。
“韩小姐,于先生说了,无论小姐问我什么,都无可奉告。”
于陌寒,你够狠!
“对了,于先生说了,等你心情好一些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于先生还说了,一码归一码,有赚钱的事儿,他是一定要加股的。”说着,递给我一卷牛皮纸。
我边拆边在心里骂阿成老实,于陌寒都走了,怎么还一口一个于先生,他是真怕姓于的啊。
牛皮纸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上次我给他的策划案,关于酒刊的策划案,只是多了好多红色笔迹,那是于陌寒的习惯,喜欢像老师一样改策划案,修加备注。我仔细翻了翻,看来他是真的打算投资,这上面列了好多法案和相关规定,包括股票市场的收益还有著名*推荐,还列举了几个国内很有名气的酒吧刊物,连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写在了上面。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我搞不懂他,他的心思比女人还海底针,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的公司到底是干嘛的,他的合作公司有哪些,包括他到底有没有参与黑色交易,还有,我对于他而言到底哪里有价值,这些我都不清楚,也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他从来不缺帮手,有许多人愿意帮他做事;我只知道他喜欢扎枣红色的领带,大场面的时候都会那样装扮;我只知道他喜欢ZIPPO的打火机,没什么事的时候喜欢摆弄着玩;我只知道他喜欢喝西湖龙井,泡茶时用的是紫砂壶。我知道的都是琐碎的小事,无关于他的脾气,所以我永远不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时候他已经着手去做了,我还是没有领悟他的意思,所以他骂我是蠢女人,我从来不为自己辩解,在他面前,再聪明的人也会变笨吧。
我的脑袋晕晕的,不想去想他,也不愿意去想他,只要想起来,大脑就仿佛被病毒侵袭一般,嗡嗡作痛。
第八章 祸从口出(1)
收好了牛皮纸,我下意识裹紧了被子,一脸无辜的看向阿成,他仍旧像块木头,面无表情,本想和他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去吧,我睡一觉。”我一挥手,把他打发了出去。
本来心情就极度低靡,再让一根木桩子守在我身边,心情好的起来吗。
或许真的是折腾累了,这一觉睡的那样沉,只感觉四周寂静无比,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还是他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像被墨水洗濯过了似的。我强迫自己坐起来,大脑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挤压,眼睛酸涩,压迫着身上不知名的某处神经。
我晃晃悠悠的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凭热水浇灌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滚烫的液体从头顶倾泻下来,水流奔涌好似渗透进身体里似的。我知道自己是太累了,这种感觉不是身体的劳累和疲倦,而是来自内心的煎熬和挣扎,心像是悬浮在大海上空的海鸥,那是一只没有飞行能力的海鸥,它害怕落水,更害怕永远盘旋在危险地带。
站在镜子前,看着面色苍白的自己,无力的扯出一抹微笑,这笑容里满是荒凉。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到最后只能听见下水道里水流哗啦的声音,我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随手从身后挂钩上取下一条樱桃红的毛巾,努力擦拭着每一缕发丝。不是说三千烦恼丝吗?那我把这烦恼丝剃掉是不是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我冷笑,嘲笑着自己的幼稚,转身出了浴室。
直到很久以后我都没有忘记那天的情形,如果我知道未来的样子,我一定不会那么莽撞,如果一句话能害死一个人,那我多希望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走出浴室的我看到背靠在玻璃窗前的于陌寒,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惊讶,这里是他家,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哪怕我惹他生气,该走的也是我,绝非是他。况且,事到如今,他留不留我还不一定呢,我瞥了一眼依偎在他怀里的小月亮,一脸的厌恶。
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