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孩子。直到九岁那年,一个男人带了好多玩具和漂亮衣服来孤儿院,他的脸棱角分明,面容里都是慈爱和疼惜,他只是看着我,然后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全塞进我的怀里,他问我:“菲菲,愿不愿意跟哥哥走?哥哥那里有漂亮的大房子,有漂亮的衣服,还有吃不完的蛋糕零食。那里没有孤儿院的黑暗和寒冷,也没有陈院长。”
最后一句话,我听到的只有最后一句话,‘没有陈院长’。“好,我愿意。”
陈院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些秃顶,他总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抽烟。听看护阿姨说她的妻子跟别人跑了,留下一个儿子,可是有一晚陈院长在外头跟别人打牌一夜未归,等到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儿子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这么多年陈院长一直活在自己的悲惨里。
九岁的我站在院长办公室,我不知道院长为什么叫我来,或许是终于有人收养我了,我猜。可是他醉醺醺的进来把门反锁,然后抱起我摸着我的脸。我害怕,小小的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我害怕。我下意识的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我的力气真大,嘴里冒出一股腥气,我知道那是血,是那个恶心男人的血。我拧开门向外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直跑到孤儿院的墙根底下,门卫拦住我。那一刻我多想出去,离开那个鬼地方,只要离开要我做什么都好。
第二天那个年轻的男人就来了,他说要带我走,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陌寒带我逃离那个地方,然后他给我改名字,安排属于我自己的房间,买洋娃娃,订做漂亮衣服,送我去最好的学校念书。我像个公主一样被他捧在手心里。
最初,我一直不愿意和他说话,他也不怎么在家,就把我放在韩叔叔家,偶尔他回来了我也见不到他。一直到十四岁的生日那天,天上下了雪,车子很难行驶,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的手敲打着方向盘有些烦扰,我第一次喊他:“陌寒哥哥,不要着急,晚一点也没关系,没事的。”
可是他的身子却僵在那里,转过头用冰冷的语气对我说:“韩玥儿,我一直都忘了告诉你,要么喊我‘于先生’,要么喊我‘陌寒’,不要喊我‘哥哥’!”他的语气那么笃定,就好像刚才的称呼侵犯了他的权利,我噤声,那一刻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眼前的于陌寒就是九岁那年带我走出孤儿院的大哥哥。
我低头:“是,于先生。”
于陌寒已经走了,我站起身走回房间,白色的毛毯上全是打包的衣服,我知道这些都是他带回来,我挑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和皮裤,转身把其余的全堆在衣柜里。桌子上有一把钥匙,我知道那是车钥匙,是他的礼物。我拿起来,冰凉的金属握在手里感觉手心那么凉,我把钥匙放好,毕竟这些都是我离开的资本。他不在乎往我身上投钱,他有钱,可是我没有,我只有存他的钱,以后才能养的起自己。
接到安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电话声突兀的惊醒我。
“玥儿,你快来,茱蒂出事了。”一句话困意全无。我马上穿上衣服,连头发都没来的及整理抓起衣服往外跑。临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看门口,果然,于陌寒没回来,一般他都会留在叶子姐那里过夜。
到WIDE的时候我已经满头大汗,推开门就往里走。安丰在角落里对我招手,我慌忙走过去。茱蒂蜷缩在角落里发抖,脸上还有淤青,我上前抱住她:“怎么了?安丰,茱蒂她到底怎么了?”我往最坏的地方想,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事实上,事情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茱蒂表演的时候搞砸了场子,是肖勇包的场子,他看见茱蒂想起那次的事情,所以不依不饶,我来晚了,当时她没躲,结果受了伤。茱蒂在这儿只有你和我两个朋友,你又是女孩子所以把你找来陪陪她。”安丰给我倒了一杯水。
又是我,要不是因为我茱蒂和安丰怎么会惹上肖勇,只是因为我的胡闹才连累他们。我搂紧茱蒂:“没事的,大不了咱不在这干了,咱们换个地方,你的花样玩的那么好,不愁没工作啊。”
安丰叹气:“怕是不容易,肖勇是这一带出名的头,我爸都听说过他,WIDE都不能待下去别的地方更不敢留茱蒂了,跟惹上肖勇比,辞退一个得过奖的调酒师算什么。”
第三章 暗度陈仓(2)
我双手放在膝上,看着茱蒂的样子就更内疚了。“安丰学长,茱蒂是因为我才惹上肖勇的,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安丰揉着我的头发,安慰我:“当然帮,我不帮你帮谁,再说茱蒂也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和你商量把她调到哪里去的,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看着安丰我突然感觉安心,是啊,有他在我有什么不安心,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谢谢安丰学长。”
“玥儿,跟我还用说谢谢?”他看着我,把我额间紧蹙的双眉抚平。他的手掌宽大,在我的额头上拂过。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安丰学长和韩粤辰不一样,他是重感情的人,哪怕一面之缘他都会出手相救。
“安丰,你说我是你值得珍惜的人,谢谢你。”我们把茱蒂送回家后绕到河边。
“玥儿,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以为我和辰子在一起是冷血的人,可是你对我真的很重要,你的心思最单纯,有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知道遮掩内心的想法,像你这样的女孩很难得。”他的话暖到心窝里。
如果,不是因为于陌寒我想我会试着和安丰交往吧。可是,现在的我真的什么都给不了,包括承诺。
“不,学长不是冷血的人,在我心里你和韩粤辰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可是你绝对不是那种不管他人死活只顾自己快活的人,你在我心里是闪光的。”
没错,安丰在我心里像神一样完美。
他转过身整理我的头发,我知道现在的我脸色一定很难看,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他的手绕过我的耳朵,伸进脖颈,我的身子震动。不可以!这一次我们都没喝酒,都没有醉,所以,不可以!我很清醒,别过头继续向前走。
路还有很长,于是我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韩粤辰和我不是兄妹的?”上一次他还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又是从哪知道的。
“感觉,不管你信不信,韩粤辰看你的眼神绝对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我轻轻‘哦’了一声,韩粤辰,他看我是什么眼神?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
我们一直走到韩家门口,是啊,没有人知道我和于陌寒的关系,走到韩家也没错。安丰说:“回去听我的消息吧,到时候你再来看茱蒂的表演,就要到新地方了。”我冲他挥了挥手,直到他走远了才转身离开。
没有于陌寒的允许我是绝对不敢单独去韩家的,哪怕我姓韩,哪怕韩叔叔名义上是我爸。
我打车回了于陌寒的别墅,进了房间倒头大睡。屋子里静的很,连太阳还没全部升起来,窗边都是鱼肚白的颜色,属于凌晨的青色投在窗台上,窗外的电线杆上还有叽喳的麻雀,真的,连麻雀都比我自由,我好累。我眯着眼,不一会就睡着了。似乎是做了梦,梦里一片白色,我站在中央,然后白色突然晕开,我抬起头发现天上一片火红,而脚下是一根木桩,木桩周围一片汪洋大海,我吓了一跳,庆幸刚才幸亏没有移动,不然直接掉进去了。在海里每隔一米有一个木桩,木桩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天边,周围没有小岛,我只好平稳的一步一步跳到每一个木桩上慢慢移动,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可是我只能往前走,因为每走一步身后的木桩就消失了。最后我实在累的不行筋疲力尽,恐怕只要轻轻侧身就会跌进海里,就在这时我终于看到了人影,一个小舟从远处驶来,白色的船帆在蓝色的大海里那么明显,船上的人是安丰!
他说:“玥儿,来,把手给我,我带你乘舟划出这片大海,远方就是岛屿,我带你上岸。”
然后天上轰隆隆的,我抬头看见一架直升机,韩粤辰伸出头来,放下一个软梯:“韩玥儿,你是笨蛋吗,不是告诉你离安丰远一点吗?爬上来,我带你回家。”
我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办,却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跳动,就像我从一根木桩跳到另一根木桩发出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了一身运动服的于陌寒,他依旧是冰块脸,只是他站在我对面伸出一只手给我。“韩玥儿,把手给我。”
我问他:“安丰说带我上岸,韩粤辰说带我回家,你带我去哪里?”
于陌寒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带你去我的心底。”
于是我就把手伸出来了,他紧紧攥着我,带我一个木桩接一个木桩的跳,我想于陌寒的心底在哪里呢?一定很远吧,想着想着突然背后一双大手猛推我,我便落水了,而推我的,是于陌寒。
然后我就醒了,又是这个梦,每次醒来我都会在心里狠狠的骂一遍于陌寒,因为这个没人性的东西在梦里都要骗我,什么走到他的心底啊,到头来还是落井下石,把我推下去了。
已经中午了,我收拾好东西去看茱蒂,可惜她不在家我又原路返回,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于陌寒的车停在外头,我想这个时候他不是刚回来就是要马上走。
果然,全中,他刚刚回来命令管家收拾东西,下午赶飞机去墨尔本。一想起墨尔本,我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于陌寒是去偷羊毛,因为地理上学过澳大利亚有广袤的农场。不过于陌寒没必要去偷,他是有本事买下整座农场的。叶子姐也在屋里帮他收拾,我想我就不进去了,坐在秋千上摇啊摇,抬起头,晴天万里,蓝的那么纯净,没有杂质,我闭着眼感受着阳光照在脸庞上的温暖,冬季里唯一的温暖就是残余的阳光吧。
“玥儿,怎么不进去?”我回头看见了叶子姐,她还是那么高挑,和于陌寒站在一起是完美配对。
我才不进去,男朋友出差,女朋友为他收拾行李,我进去干嘛。“外面空气好,坐一会儿。”我说。
于陌寒披上风衣,揽过叶子姐的肩对她说:“你不用理她,她和正常女人不一样。”说着又转过头看我:“我出门,你去韩家。”说着向白姨示意了一下便上了车。
这么快就走了?不过也好,我能抽出更多时间陪茱蒂了。想着想着电话就响了。
“玥儿,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事儿我也无能为力。”难不成,连安丰都动不了肖勇?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那找韩粤辰也没有用,他和安丰背景相似,韩叔叔也不会无故插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第二个念头是:肖勇难道是某个老大的手下?可是这个手下也太…。不够资格了吧,简单点说就是太笨。第三个念头是:茱蒂怎么办,她的住处也不安全了,万一肖勇找麻烦怎么办。第四个念头是对着电话那端的安丰说的:“我这就去茱蒂那,你也来吧,趁现在没什么动静再商量一下。总不能放茱蒂一个人不管不顾。”
茱蒂脸上的淤青因为鸡蛋热敷过;消肿不少,我和安丰坐在沙发上看她甩瓶子。这时候轻松多了,趁茱蒂把酒瓶子摆回原位,我偷偷对安丰说:“搞不定啊?”
“恩,本来想让我爸出手,可是他听说是肖勇就不让我掺和了。”他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爸都不敢惹?肖勇到底什么来头?”说实话我虽然惹到了他,但是我还真没查过他到底是谁的人。
安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