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被她吵醒,缩头缩脑地下床在她额头一探,惊道:“宋沐阳你怎么又烧起来了?”
看看时间,零晨三点,外面北风呼啸,吹得四处噼啪作响,宋沐阳昏昏沉沉的也没接话,只尽力往被子里绻进去。
这样烧下去,不到早上大概就会变成肺炎了,李然套了件棉衣在身上,冰冷的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即使在深圳,还是有相当寒冷的时节的。呵了呵手,她兵里乓啷在开始洗锅切姜烧开水,做好这一切,这才摸起手机给柳向阳打电话。
耳边嘈声不断,终于吵醒了迷迷瞪瞪的宋沐阳,集中精力,她听见房门打开,柳向阳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样行不行啊?”
“白天医生说了,要是高烧不退,就拿酒精擦一擦……再不行,我还给她煮了生姜呢,这是土方法,去寒最好了。”
柳向阳笑:“你懂不懂啊?”
李然切了一声,握起拳头在他身上捶了两捶:“别小看人,我可是我爷爷的嫡传弟子!好啦,谢谢你了,大半夜的把你从被窝里挖出来。”
柳向阳看了眼她身后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的宋沐阳,似笑非笑的附耳过去:“知道不好意思就不补偿我一下?”
“怎么补偿?”
柳向阳指了指自己的脸。
李然失笑,伸出食指点在他刚刚指过的地方,娇笑说:“不正经,去睡觉,晚安!”
然后也不管他,含笑径直关了房门。
从抽屉里拿出棉球,坐到宋沐阳床上,李然摇了摇她的肩膀:“沐阳,沐阳。”
宋沐阳其实是醒着的,高烧让她浑身酸疼无力,意识模糊,因此也只含混地应了一声。
“你又发烧啦,起来,我帮你用酒擦一擦身子。
宋沐阳摆了摆手,有些无力地说:“算了,我明天再去打一针,你睡吧,天气冷。”
“等明天你就严重了。”李然不由分说,拿着倒有白酒的棉球在她额头擦了起来,触手冰冷,但对像被火烤着一样的宋沐阳来说却格外舒适,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翻过身来,任由李然摆弄。
酒精在太阳穴处按过,宋沐阳果然觉得舒服了一些,睁开眼睛,李然正从温暖的被窝里把她的手臂扯出来,指尖触及,寒凉一片,白炽的灯光打在她头顶,静谧安宁的夜里,只有风声从窗外呼啸而过,这场景,让刚清醒过来的宋沐阳微微有些发怔。
她忽然想起初相识时,在简易的宿舍里,也是李然,低头为她起泡溃烂的脚上药,不要说是李然,就是宋沐阳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看上去粗线条的李然,竟有如此温婉娴静的时候。
忍不住,宋沐阳说:“李然,我突然发现你挺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呵呵,被你发现了吧?”一开口,温良的气质丧失怠尽,李然抬起头呵呵笑说,“我也觉得我以后要是结婚生子的话肯定特贤惠。”
“你倒一点也不谦虚。”宋沐阳失笑。
“谦虚过头表示虚伪。”
宋沐阳笑笑,倒没否认,冬天的夜里,寒凉刺骨,她却爬出温暖的被窝来照顾她,所以这时候的李然,在她看来,是怎么看怎么温暖,怎么看怎么温柔,心里一动,她忍不住问:“李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哎。”李然摇头,撇撇嘴说,“你不觉得我对谁都好吗?”
也是,她本就是个热心肠。
李然接着又说:“不过,我就觉得跟你特别投缘,你有文化但是不高傲,你不知道以前我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有些个大学生,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咧,你跟她们就不一样。对了,你可能不记得了,其实我早在人才市场就见过你啦,我的应聘登记表,还是你帮我填的呢。”
“有吗?”
李然嘴角略翘:“你看,你果然忘记了!”
忘记了吗?宋沐阳笑笑,其实是没有忘记的,她几乎是在碧海蓝天看到李然的时候就记起了她。
李然说:“你都不知道你忙了我好大一个忙。”
那时候,她们一起参加专场招聘会,在等待面试的时候宋沐阳正好站在她旁边。李然和陪她一起来的朋友在边上闲聊,她们因为字丑在垂头丧气地讨论的时候宋沐阳因此才有幸目睹了李然的字。她的字和她的人大不相衬,小的像蚂蚁爬也便罢了,一个应聘登记表里,居然有N多错别字,当时的李然,穿了件格子花衬衫,出厂后已经在外面流了有大半个月,表面上无所谓,神色却透着几分颓丧和紧张。
宋沐阳当时就想,那样的登记表,要想通过面试,肯定是万万难的。
所以她哀声叹气地把表格再举到面前审视的时候,宋沐阳一不小心,半瓶子水淋下,湿了她大半张表格。
宋沐阳立时尴尬地道歉,说:“要不我帮你重新写一张?”
李然问她:“现在你老实说,当时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沐阳笑着否认:“不是。”
“切,不实诚,我朋友都说你是故意的,那也太巧了吧?你说,你是看不过眼我写的字吧?”
她倒挺有自知之明,宋沐阳尴尬:“不是。”
李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反正我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帮我填那表,估计我也去不了碧海蓝天。”
宋沐阳意外:“零售业工资这么低,哪有工厂好?”她还以为,一般的小姑娘都不会选择这个行业。
“工厂不自由,和钱比起来,我更爱自由。”
李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眯,脸上带笑,显得满足而骄傲,那时候,宋沐阳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一开始舍弃金钱而选择自由的女孩子,有一天,却会为了金钱而放弃了自由与幸福。
深圳是一座掏金屋,里面满是梦想和机遇。
然而,谁又能否认,深圳不是梦想的堕落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不定,建议追文的TX还是收藏着半年后再来看吧,囧。
☆、51…52
李然的努力终于有了作用,到早上,宋沐阳的烧果然退下去了,只是浑身仍然毫无力气。
为了她能好好休息,李然帮她请了病假,等宋沐阳一觉睡醒的时候,厨房里传来浓郁的香味。她还以为是李然,懒懒地拥被半倚在床上,笑着朝里面说:“你还真勤快啊,还回来做什么饭,也不趁周末多提点销售?”
哪知却是柳向阳从里边钻了出来,笑着说:“是我咧,你醒啦?”
宋沐阳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李然托我过来的啊,”相较于宋沐阳的失色,柳向阳却答得理所当然,“你感冒很严重,几餐没吃饭了,她们业务员今天过来,熬了粥在家里要我过来帮忙关火,顺便看一看你还有没有不舒服的。”
宋沐阳抚额,这孤男寡女的,她又在睡觉,也不知道李然是神经粗过份还是对柳向阳的人品实在太信任!她把被子拥紧些,笑得有点勉强:“那真是谢谢你了,要不你先忙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那不行,李然一定要我看着你吃下去,而且下午她说你还要去打针呢,我要不陪你去,她晚上肯定敢把我煮了吃喽。”
“你不用上班?”今日周末,想来他也不会有这闲功夫吧?
“哎,上班难道比你生病还重要吗?”柳向阳摇头,浅笑。
宋沐阳被他话里面淡淡的宠溺给吓到了,可想说什么,抬起头,他折身又走进厨房去了,流水哗啦声中,听见他说:“醒了就吃点东西吧,等会我陪你打针去。”
强势而霸道,根本不容她拒绝。
宋沐阳正在病中,李博延连着两日都毫无消息,精神格外脆弱的她,对这种饱含了关心的霸道毫无抵抗能力。因为很清楚柳向阳和李然之间的暧昧,所以她只能够告诉自己说,柳的关心,不过是出于是对李然的爱护,所谓的爱乌之屋。
一路下来,柳向阳殷勤十足,从看病缴费买药打针,他跑上跑下毫无怨言。
怕她坐着无聊,柳向阳还拼命地跟她讲笑话段子:“黄兴,他不是头发稀少而且还发黄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偏方,听说鸡蛋洗头可以黑发生发,所以天天买鸡蛋回来保养头发。这不天气冷嘛,洗头发的水就烧得比较烫,那天他擦完鸡蛋拿热水一冲,哗,好大一个蛋花头啊,哥几个硬帮他剥了一下午。”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移植过来的笑话,真假存疑,但他说得绘声绘色,宋沐阳仍被逗得前俯后仰。她现在倒有点理解为什么李然偏就喜欢这种花花公子类型的男人了,不说别的,至少在一起的时候,真是乐呵。
柳向阳和宋沐阳同龄,但进零售行业的时间比李博延他们都久,他几乎是一出来就进的这个行业,所以很多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几乎让宋沐阳刮目相看。
三个小时的打针时间,宋沐阳从没觉得过得这么快过。
送宋沐阳回房,柳向阳飞扬着眉角跟她say goodbye,然后约定:“等你好了过两日我们一起去图书城吧,我知道有本书,写得特别的好。”
最近商场在铺年货,宋沐阳有点为难:“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呢。”
“放心,咱不选周末,最近天气冷晚上没什么客流。”
“哦,那我们也叫上李然吧,她一直说想买本美容方面的书。”
对这个提议,柳向阳笑了一笑,点头说:“好啊,等定了日子我告诉她。”
宋沐阳躺回被窝里,透过墙上的穿衣镜,还能见到自己两颊若隐若现的笑意,自流产后,她的心情抑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笑过的时候了。
也许李然说得对,多和他们接触也没什么不好。
她都觉得最近的自己,像个入暮老人一样,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李然,看也没看放到耳边,却是李博延有点低沉的嗓音:“沐阳,在干什么?”
他终于想起她来了吗?
宋沐阳敛了笑意,有点冷淡地回答:“刚回来。”
“最近加班很多吧?”
又是这样的话,宋沐阳几乎叹气:“是。”
“注意身体。”
“好,你也一样。”
“嗯。”
然后便是相顾无言,沉默让她几乎窒息。有时候宋沐阳想,是不是痛痛快快地提出分手更好过于现在这样的要死不活呢?可是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甚至于她和施南,也是没有真真正正严肃认真地讨论过分手不分手的话题,最后她也只是告诉他: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如果我去了北京,我一定会告诉你答案,如果我没有过去,那么你也不必再要那个答案了。
她总觉得,“我们分手吧”这句话,说出来,怪异得类似于恶搞。
缘分已尽,情意已无,是分开的时候了,不用说也就可以The end了。
可一想到真的要分开,宋沐阳心里面又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个男人,她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这个男人,当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一生一世的。
但,一人一世,竟是如此短暂。
而此时的宋沐阳也绝对没想到,为了工作,李博延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黄程秋从外面顶着一身风雨进到办公室,看见他握着手机发呆,问:“怎么了,真要顶不住就回去休息会。”
李博延摇摇头:“没事,下午眯了一会,强多了。”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