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丝为了巩固封印,建议当时的帝国皇帝在封印奥兹玛之处,名为比尔马克的河滩上,建立了巨大的秘密试验基地。并用来自其故乡魔界的特殊矿物——泰拉石,来加固封印。
然而伊丽丝的真实目的,是用泰拉石缓缓的吸收奥兹玛的力量,为重建泰拉而做准备。
这是一个对人类和泰拉人都有好处的计划。当奥兹玛的力量被泰拉石吸收殆尽时,他将再也无力威胁到人类的世界,而泰拉的世界也可以再次重建,泰拉人可以重返家园。
然而,只有伊丽丝自己才知道。
这只是对抗残酷命运的徒劳挣扎而已。
将要发生的一切,终于还是发生了。未知的力量坠落于比尔马克附近的悲鸣洞窟,一切都开始变异。泰拉石不再吸收奥兹玛的力量,反而开始削弱封印。奥兹玛的力量再度渗透入这个世界,将内心中存有黑暗的人变为混沌的爪牙。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今天,在昨天就已经注定。
明天,在今天就已经注定。
无法逃避,无法改变。
只能在绝望中去接受。
最终章9
晨风吹散晓雾,周围的景象慢慢开阔起来。我坐在一批驯马的马背上,跟着二十几名德罗斯帝国的骑士一起沿着沙土铺成大路巡视。巴恩在我左边的一匹灰马马背上,而前方领着队伍的是肯。这次见到我时,肯的态度明显谦恭了很多。 一条不能杀的恶狗冲你狂吠时,狠狠的踢上一脚也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今天要巡视五十里的边界。”巴恩对我说。今天他仍然穿着那身德罗斯制式铠甲,但是没有戴头盔。少年的金发在朝阳下闪闪发亮。我呼吸着混合了泥土味道的清新空气,没有说话。
我答应了伊丽丝会帮助帝国的军队进行调查,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负责调查任务的部队只是这只驻扎在艾尔文防线上庞大队伍中的一小部分,全部成员不到五十人,称作“密斯特”小队。肯是这只队伍的领导者。
而巴恩所讨厌的那名见习法师琳恩也是这只队伍的一员。巴恩私下跟我说,他不喜欢这个队伍,队伍里都是他讨厌的人。
“尤其是琳恩小姐,总是拿我当小孩子。我都快结婚了,她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
对此我只能一笑了之。
“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呢?每天在边界巡视,这种事情一般的士兵也能做不是吗?”
“不。”巴恩严肃地告诉我:“我们在寻找发生和可能发生变异的村落,记录下变异发生的时间,然后以此为凭据来推断最初爆发伪装者变异的地点,那里应该就是造成这次事故的原因所在。”
说到这里时,少年忽然压低了声音。
“阿甘佐先生,如果……如果我以后做出什么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的话,还请你……谅解我的立场。”
“不。”我说:“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不能原谅的事情,我就不会原谅你。”
巴恩低下头去。
马队又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前方的骑士忽然高声叫喊。
“这里也被焚毁了!”
我在马背上挺直身子望过去。路边两里多远的地方有个小村子,村子里的大部分房子都已经倒塌,烧的乌黑的残骸好像是村庄的尸体,冒出一缕一缕的黑烟。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寻找裹腹之物。
“伪装者做的?”
巴恩摇摇头,没说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我问道:
“如果村子还没有被毁坏,而其中有人可能会变成伪装者的话,要怎么处理?”
巴恩还是不说话。
“带回去治疗吗?有治疗的方法吗?”
“没有。”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我。我斜后方的一名骑士策马上前,与我并行。她摘掉头盔,露出乌黑的短发和描着黑色眼线的杏眼。这是个有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女人,看起来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我叫梵。”她自我介绍:“我和琳恩一样,是帝国派来的法师。很高兴见到你,阿甘佐先生。”
我点点头,问道:“那么,要怎么办呢?”
梵平静而冷酷地看着我,说:
“杀掉。”
“怎么能这么做?”我惊讶地说。
“为什么不可以?”梵反问。
“那些人,在没有发生变异之前,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大声说。
“对。但是必须杀掉他们。”梵说,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但是这些人都有亲人,其他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杀害他们吗?”我压抑着怒气。
梵看了我一眼,乌黑的短发在晨风中飞扬。
“全部杀掉。一个村子里只要认定一个人被感染,所有的村民都必须死。鬼神的邪念是会传染的。”
我转头看着巴恩,巴恩假装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但是我一直盯着他,终于,他小声说道:“对不起,我……”
“你刚才所说的,你要做出的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就是这个?”我冷冰冰地问道。巴恩用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点点头。
“刽子手。”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梵叹了口气,道:“别责备那孩子。”
她说:
“你以为这是什么?阿甘佐先生,这是战争。这已经是战争。”
鬼神已经开始向人类宣战了。
“去他妈的战争。你们是在杀害无辜的人。你们不比鬼神好多少。”我说。梵摇了摇头:
“不,阿甘佐先生。我们和您一样,都是善良的人。”
她说:“半年前,有伪装者在边境出没的消息刚传到首都的时候,皇帝陛下就命令边境的守军去保护村民。在离这里一百五十里远的地方,有个叫希威的村子。一只帝国轻骑兵部队在那里发现了一名即将妖变为伪装者的村民。部队的长官一面派了信使去报告,一面带领士兵们在村中驻扎,以便保护村民。但是就在当晚,那名村民妖变成为了伪装者——不仅仅是他一个,整个村子里,所有的没被杀掉的人,都变成了伪装者。那支轻骑兵部队全部战死,无一幸免。死者们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梵停顿了片刻,然后告诉我:“那个村子是我的故乡。而那支轻骑兵部队的队长是我的哥哥。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乡亲。”
在那个夜晚,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未婚夫,我的妹妹,我所有的亲人和大部分的朋友。
“所以。”梵戴上头盔。
“我们必须变成刽子手。这是战争,阿甘佐先生。这是战争。”
战争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令无辜的人死去,而是它把善良的人变成刽子手。
我无话可说。沉默了很久之后,我才对梵道:
“对不起。”
“不必道歉。”梵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初。
“在说这些的时候,你以为我会痛苦吗?”
不,已经不痛苦了。我现在剩下的只有仇恨。
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的士兵们如何防止自己的心智被鬼神侵蚀呢?”
梵给出的答案让我毛骨悚然。
“没有办法。”她说:“一旦我们之中有人变成了伪装者,我们就必须自相残杀。”
最终章10
战争。 战争很残酷,每个人都知道战争很残酷。然而从未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可能了解,何为真正的“残酷的战争”的。
我是个不幸的人。我亲身经历过了。每次那段回忆浮现于脑海,我都会感慨,无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当天下午,我们又找到一个村子。
一个还没有被毁灭的村庄。不大,几十户人家,大概有三百多人。
马队停了下来。肯带着十几名骑士下马走向村子。我也翻身下马,跟着他们走过去。看到我们的到来,一群村民迎了上来。
“村长是谁?”肯摘掉头盔,一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用不耐烦的口气问道。
人群越聚越多,一位秃顶白须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是老朽。不知道长官阁下驾临敝村,有何……”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吗?”肯用细细的马鞭敲打着自己的胫甲,不耐烦地打断老人的话。
“有人在田里……”老人畏缩地说,肯一挥手:“马上叫他们回来。半个小时后所有村民在村公所集合,以皇帝陛下的名义。”
“以皇帝陛下的名义。”老人恭敬地向肯行礼,然后吩咐其余村民去叫还在田里劳动的其他人。
我走过去一把拉住肯的手臂,问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检查他们中是否有人中了奥兹玛的血之诅咒。”肯用力甩开我的手:“巴恩难道没跟你说?”
“如果有人中了诅咒的话……”
“当然是全部杀掉。”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阿甘佐先生?您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战争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将善良的人变成刽子手。但是我认为,至少我面前这个家伙,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没有被感染的人,难道也一定要杀死?”我耐着性子,压抑着怒火。肯点点头:“嗯啊,血之诅咒是会传染的。”
“不能隔离吗?”
“隔离?”肯冷笑:“你还真是个白痴。连大地和魔法师的封印都无法隔离的诅咒,你叫我们这些当兵的用什么来隔离?”
我没再理会肯。村子里的人都在三三两两地走向村公所。这些单纯、善良的人,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他们可能全都无法再看到明天的黎明。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内脏一阵纠结。我自己现在的立场是站在凶手一边的,这令我尤其痛苦。
我杀过人,我的手上早已染满了血,其中不乏无辜之人的血。然而每次我杀人时,都有一定要让对方流血的理由。
但是这一次,我知道,将会有无数无辜的鲜血流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
一名身材苗条的少女轻快地从我面前走过,她有深棕色的长发,穿着褐色的长裙,鬓角上戴着浅蓝色的花串,妩媚而快活。这些鲜活的生命,这些无辜的生命……
我的手握紧了剑柄。
当然,如果这些村民真的要被屠杀,我的手上也不会沾上他们的血。肯不需要我的帮忙,看起来他对这种事情早已轻车熟路。然而即便是束手旁观,难道我的良心就可以安宁么?
“长官阁下。”村长不知何时又来到我们这边。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肯招招手,骑士们抽出武器,将村公所围了起来。梵摘掉了头盔,走到我们面前。
“排着队,一个一个的给这位女士看。”
梵一言不发地从腰包中取出一个卷轴,藏青色的羊羔皮封皮上用金粉画着复杂的咒文,看起来不轻。然后她拔出匕首,拉过长老的手。
“老人家,您先来吧。没事,只要一滴血。”
她轻轻的刺破老人的拇指,拉开卷轴,将一滴血滴在卷轴上。殷红的血迹滴落在雪白的卷轴上,然后慢慢地被白色的绢布吸进去,红色逐渐消逝,最后,只剩下一片洁白,不留任何痕迹。
“圣卷接受了他的血,他的血是纯净的。”梵说。肯也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拍拍老人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