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缓缓松开了手。
看来阿萝不过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都丝毫不觉,而自己现在这副虚弱的身子,动一动都难,就算杀了她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反而白费力气。倒不如就先在这呆着,趁机好好恢复一下元气,而这名女子就是很好的掩护。常羲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凡人呆在一起,到时候自己恢复过来,再杀了这名女子也不迟。
心下有了计较,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淡淡道:“我没有名字。”
阿萝经过刚才的惊吓,几乎已经忘了名字这茬,但听到他的话时,还是愣了愣,问道:“你没有名字?”
“嗯。”
阿萝一脸好奇,“那别人叫你什么?”
男子微闭上眼,神情有些疲惫,“他们都不叫我。”
阿萝不明白这个‘不叫我’是什么意思,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不满道:“你骗我,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的。”
男子低声道:“我又不是人。”
“哦,对,你是妖怪。”阿萝想了想,问他:“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啊?”
“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啊!”阿萝撅起嘴,对他敷衍的样子感到很不高兴,伸手扳开了他微闭的眼睛,愤愤道:“别睡了!”
她这一举动又让男子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讨厌别人碰他。
阿萝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怵,讪讪地收回了手,“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大蛇好了……”
男子没有理会她,似乎是对她的称呼感到无所谓。
阿萝觉得他很没意思,将放在床头的半碗药给他喝下,拿着碗走出了屋子,却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大蛇,你醒醒!”
男子睁开眼来,等着她下面的话。
阿萝笑了笑,带着些讨好的语气,问他:“你识字吗?”
男子不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过了眼去,阿萝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抓住他的胳膊,激动的说:“那你教我识字吧!”
男子动也没动,又闭上了眼睛。
阿萝有些着急,晃着他的胳膊哀求他,“大蛇,你就教教我嘛,婆婆留下的书里好多字我都不认识,我要学蛊术,大蛇……”
她叽叽喳喳在男子耳边说个不停,他被她烦的厉害,根本休息不得,干脆就睁开了眼来,对她说:“只教你十个,去拿书吧。”
“好!”
阿萝一脸满足,跑到一旁的屋子里找起书来。
嘿嘿,一天识十个字,五天就能将字全部认完了!
很多文字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它们,以为文字只有不到一百个而已,殊不知文字的数量之广,多的她这辈子都认不完。
☆、第31章 前世·西溪
阿萝将书递到白韶柳面前;藏蓝色的书皮上没有文字,满是被岁月磨损的斑驳;那些许尘土的味道让男子微微皱眉。
阿萝看到他嫌弃的表情;急忙用袖子在书皮上蹭了蹭;抹去上面的灰尘;才把书塞到他手里,翻开第一页;干笑着说:“嘿嘿;我刚才想了想,十个字你要教我的话得花好久的时间呢;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不好让你太累,干脆你先读第一页给我听吧。”
其实阿萝并不是很关心自己是不识字;她只是关心这本书里所记载的蛊术,急于求成的她便想让男子念给她听,然后每天照着他念的做一点,说不定就能练成蛊了。
男子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地瞥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后,对她说:“你确定要我念这本?”
阿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神色认真的说:“嗯,就念这本,我就找到了这一本。”
“好。”男子微垂下眼,看着书上的内容,缓缓开口,“怅望西溪水,潺湲奈尔何。 不惊春物少,只觉夕阳多。 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人间从……”
“等等!”阿萝虽然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可是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她打断了他的话,问他:“你念的是什么?”
“诗。”
阿萝不满地说:“你念诗做什么啊!我要你念这书上的内容啊!”
男子淡淡道:“这书上写的就是诗。”
“什么!”阿萝一脸惊讶的问:“这书上写的不是蛊术么?”
男子只想快点完成她的要求,好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便对她解释道:“苗人本就没有文字,蛊术也都是口口相传,没有蛊书这一说的。”
阿萝的满心欢喜就这样变成了竹篮打水,失落的厉害,嘟着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子已经没有兴趣再看她,微阖上眼,转过了头去,低声道:“我想休息了。”
阿萝听见他说要休息了,有些急了。自从婆婆走了之后,她就天天呆在这屋子里面对一群毒虫,也没个人和她说话,早就无聊透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陪她说话,她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只是念念她听不懂的诗,她也是开心的。
她抓着他的手说:“不行啊,你不能休息,你答应给我念的书还没有念完呢!”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杀了她!
但他终是忍住了,看着被她翻开的诗集,低声将书页上的诗念了出来。
“怅望西溪水,潺湲奈尔何。不惊春物少,只觉夕阳多。
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人间从到海,天上莫为河。
凤女弹瑶瑟,龙孙撼玉珂。京华他夜梦,好好寄云波。”
阿萝拄着脸在一旁听着,虽然完全不懂这首诗的意思,但是却觉得他的声音低沉的好听,以至于他念完了整首诗她都浑然未觉,依旧一脸痴呆相的看着他。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马上回过神来,脸却不自觉的红了,她急于掩饰自己的尴尬,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呀,你念完了呀……好快哦,这首诗好短哦……”
男子懒得理她,静静地转过了头去。
阿萝又嘟起了嘴,她想和他说话,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话题,只能问道:“这首诗叫什么?”
“《西溪》。”
“哦……”
好不容易想到的话题就这样被他敷衍过去了,阿萝十分郁闷,她坐到床边,将那本书翻得哗哗作响,发泄着自己心中不满的情绪。可那男子却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依旧闭着眼睛。
太阳已经悄悄地爬上了正中,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阿萝的心情愈发的烦闷起来,昏昏欲睡时,却忽然想起他刚才念的诗,脑中灵光一闪,笑脸盈盈的晃着他的身子,娇声道:“大蛇,你醒醒……”
男子微皱起眉,只想快点将她打发走,“我饿了,你快去弄些东西吃,不然我就吃了你。”
阿萝愣了愣,呆呆的看着他,可他冰冷的眼神告诉她自己没有在开玩笑,阿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但却又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马上开口道:“哎呀你先听我说嘛,说完我就去给你找吃的。”
男子微垂下眼,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
阿萝顿时笑逐颜开,问他:“你刚才给我念的诗,有一句叫色染什么妖的,你还记得吗?”
“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男子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阿萝拍拍手道:“对,就是这句,这里面的那个妖,是妖怪的妖么?”
阿萝没有表达清楚,男子不知道她指的是这句诗的意思,还是‘妖’这个字的意思,但他一心只想让阿萝快点离开,懒得与她再解释什么,便道:“是妖怪的妖。”
阿萝以为自己猜对了,欣喜的抓住他的手,说:“那这句诗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一个叫‘韶柳’的妖怪啊?”
“……”
男子静静的转过头,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任何一句话了。
阿萝嘟起嘴,晃着他的胳膊问:“我说的不对么?”
“随你怎么理解。”
受到冷落的阿萝很不开心,继续晃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的说:“那你以后叫‘韶柳’好不好啊,反正你也没名字,再说这句诗里还有个‘萝’字呢,我刚才看了,就是我名字里的‘萝’,我就认识这一个字。”
“好。”男子答应了她,阿萝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到男子冷冷地一句话,“你可以走了么?”
阿萝又嘟起了嘴,“不可以,我给你起了名字,就得给你想个姓,不然光有名字没有姓哪行。”
“那你自己慢慢想吧。”男子转过了身子,面对墙壁,不再看她。
阿萝再次受到了冷落。
她恹恹的站起身子,目光却停在了他白色的蛇尾上,顿时又来了精神,继续晃他的胳膊,对他说:“我想到姓了,你的尾巴不是白色的嘛?干脆就姓‘白’好不好?嗯,白韶柳?”
男子的声音很疲惫,“好,你快去弄吃的吧,我想休息。”
“嗯。”阿萝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心情大好,一跳一跳的跑出了屋外。
她先从树上摘了几个果子饱腹,可是一想起还要给他准备东西吃的时候,便发了愁,自己从小到大都吃得是果子,没吃过什么别的东西,也不会做。如今白韶柳来了,自己拿果子给他吃肯定不行,蛇是不吃果子的,那要给他准备什么呢?
阿萝开始冥思苦想起来,想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想出来,想起白韶柳刚才的话,心里不禁害怕了起来,他说过他饿了,如果自己再不找些东西给他吃,那他肯定会吃了自己的!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阿萝猛地哆嗦了一下,站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树林深处跑去。
去树林里看看有什么他可以吃的东西吧,要是找不到的话,自己就赶紧跑路,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好了。
好在没过多久,阿萝就找到了吃的,虽然那吃的有些特别,但她还是带了回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白韶柳,你醒醒,我找到吃的了。”
白韶柳悠悠睁开眼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随即看向她的手里的‘吃的’,只见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条细长的尾巴,而那尾巴的下面,赫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那老鼠的眼睛已经变得毫无光泽,深灰色的绒毛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正顺着老鼠的嘴缓缓递到地面上,很显然是才死不久。
阿萝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这样生吃呢,还是要我把它煮了再吃?”
白韶柳顿时面若寒霜,冷冷的说:“把它拿开。”
“啊?”阿萝有些惊讶,“你不吃老鼠的么?”
“拿开!”
白韶柳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阿萝讪讪地将老鼠拿开,喃喃自语道:“居然还有不吃老鼠的蛇。”
她去洗了手后,就又回到了白韶柳床边,晃着他的身子问道:“那你要吃什么啊,我又不会做饭。”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样啊……”阿萝到屋子外面的大树上摘了几个果子送到他嘴边,“我吃这个,你吃么?”
白韶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先放到旁边吧。”
“哦。”
阿萝乖乖地将果子放到了旁边,看着白韶柳睡下,自己忽然也有些困了,就推了推他的身子,说:“你往里面点。”
白韶柳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还是往里面挪了挪。
阿萝觉得位置不够,就又推了推他,白韶柳又往里面挪了挪。
就这样重复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