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的一个寒战,槢儿连忙抬头偷看落雪一眼,正好迎上她大量的目光,随即一个淡笑:“溪儿,你瞎说。”而后便脱去身上的披风,交给一旁的宫人。
“哥哥,你不想爹爹么?跟溪儿一起住暖雪宫吧?”
“是啊,槢儿,况且那里离学院也比较近,每日也无须跑那么多的路。”若光说这些,恐怕很难打动槢儿吧?“溪儿天天念着你。”
果然,槢儿眸间闪过一丝不忍,看着溪儿紧握自己的手,遂而点头:“好吧!”
他的话一落下,溪儿和落雪两人同时露出笑容,槢儿看着不觉有些恍惚,正好碰到落雪大量的眼神,他缓缓的一个侧头,避开她的打量。
就这样,槢儿便在暖雪宫住了下来,而羽清夜,不知是因为落雪对他作为甚是赞同的满意,还是因为本身就很疼爱落雪的原因,来暖雪宫也甚是频繁。
槢儿的入住,并没有让落雪提着的心放下,反倒是更加的担忧,从那孩子眼中散发出来的冷漠,不似往日里那种隐忍,反倒是像失去心智一般,没有七情六欲,甚是骇人。
整整五日,槢儿不曾说过一句话,连他最疼爱的溪儿,他亦如此,吃饭饮食一切正常。
羽清夜的背叛和轻盈的离去,本就让落雪整个人快垮了下去,每日看着自小疼她爱她的哥哥疯狂的祸乱着宿魅的心血,想着他便是逼迫轻盈离去的人时,心便会一阵一阵的抽痛。如今再看到孩子那等模样,刚丰盈的一点点的身子,又一点点的憔悴。
一日一日的观察,已经让她的心渐渐发寒。
在血砂宫的时候,便听师父说过,世间最能迷失人心智的便是血砂宫的妄心丸,因着当初落雪觉得一个人若是没有了心,那是太过残忍的一件事,便拒绝去学妄心丸的使用和解毒,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如今看着槢儿的反常,她只能希冀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想了。
“槢儿,在做什么呢?”落雪推门缓缓的走进书房,一看到槢儿认真的坐在桌前认真的临帖着毛笔时,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笨拙的身子迅速的来到书桌前,抽过一张槢儿写过的白纸,看到上面那几个字时,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白惨白,拿着纸的手不由得轻轻的颤抖。
整个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上善若水”几个字,反反复复,如同印刷出来的一般,几个重复的字不差毫厘。
淡淡的抬起头来:“怎么?”一双冷漠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落雪。
没有说话,落雪只是伸出手来紧紧的扶住书桌边缘,雾水在瞬间模糊了视线,朦胧了眼前孩子的面容,渐渐的走远,渐渐的成为一个黑点。
上善若水?如此纯洁的几个字眼,却成为妄心丸的符咒,一旦服下一种毒素,只要不停的写这几个字,毒素便会在写字的动作下缓缓沁入五脏六腑,而后便会不由自主的写,毒亦会不停的加深。
而她的孩子,果然是中妄心丸,槢儿,是娘亲太过忽略你么?羽落雪,你配当一个娘亲么?你只会在自己的小世界生活,只会享受着众人的给予,忘却本应关心的人,让他们一点一点的陷入痛苦的深渊,而她却只是在一旁观看。
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配,不配啊!”泪却更加泛滥的流出。
痛苦的心,奔流的泪,那是一个娘亲对自己的悔恨。
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槢儿只是轻轻抓住她的手:“不哭。”虽然头痛得厉害,拒绝着他对她的同情,但心却不能允许看到她的泪水,不能看到她的伤心。
没有说话,落雪只是紧紧的保住槢儿,“啊……”放声的大哭出来,哭得那么伤心,痛得那么放肆。
一直在心里要求自己去相信这个世间的甜美,去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有这真情,善良是人的本质,可为何她的生活总是这般波折,总是历尽千辛?为何她的夫君必须要为千万人的幸福而抛下身怀六甲的她,而拼战沙场?为何她的孩儿却又遭人陷害,便成冷漠的木偶?
久久的,落雪这才歇住,而槢儿却只是张大一双眼眸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落雪为何看到这几个字时,会如此伤心。
午时羽清夜过来的时候,落雪正抱着槢儿在书房。
见到一脸哀伤的落雪:“丫头,怎么了?”
“哥哥,槢儿中妄心丸的毒了,被人下药。”一双通红的双眸,说到这个便又差点泪流满面。
惊得一把抓住落雪的手:“妄心丸?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么?”
心下一个冷笑,果然是你,妄心丸乃血砂宫独门秘药,若是外行人,怎地会明白妄心丸是何毒?怎地会不问妄心丸是何物便问其它?
那日在天牢轻盈反常的唤自己“傻丫头”时,她便已经开始怀疑一切是哥哥所为,因着“傻丫头”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唤过,小时还因着轻盈这般唤自己时,哥哥还与轻盈吵闹过一次,后来轻盈便不曾再如此唤自己;况且还有一点,能够让那般聪明的轻盈轻易走近圈套的人,除却自己的家人,怕是无人能够做到。
可是哥哥,如此疼爱自己的哥哥,他要夺皇位,她了解,毕竟支配他人生命的权欲,没人不贪恋;他想要银两,他亦明白,鸟为食亡这个道理她知道;但是为何?她的孩子,她的妹妹,甚至是自己当年五年的时间,为何都成为他窥觑的目标?
“丫头,丫头。”轻轻摇晃落雪的身子,直到她回过神来才接着说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发现的?”
无助的摇了摇头:“照他今天写字的样子,该是中毒有三十来天了。”
“三十来天,如今毒素该已成熟,若不用绳子困住他的手,怕是毒素会更加深重呢!”
困住他的双手,多么残忍,他的自由,已被人剥夺。
为了转移落雪低沉的注意力,羽清夜转而问道:“会不会是轻盈呢?”
不信的摇着头:“不,不可能,轻盈当初为了我才死的,怎么可能会害槢儿?”轻盈,她欠她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傻瓜,她是知道事情终究有败露的一天,这才如此跟你说的。你想想,槢儿如此聪颖,其他人怎么可能可以对他下毒?”
“可是如今怎么办呢?该如何是好呢?”
“不怕,丫头不怕,哥哥会帮你找到解药,找到解救槢儿的解药。”双眸间的坚定,仿佛带着几许无奈,仿佛含着几丝不忍,手依旧轻拍着她的肩:“不怕,不怕呵!”
静静的看着羽清夜,落雪浑身渐渐发冷,感觉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窿一般找不到出口,只能慢慢的冰封那颗期许的心。
因着不知该如何解毒,落雪怕槢儿会不停的写那几个字,便不让槢儿再去学院,并且将书房里的笔墨纸砚一律销毁,只是与槢儿一起拉着他玩闹,即使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亦满足,最起码不会让他的毒素加重。
但却仍然止不住他用手指在地上写画,不停的写,不停的画,食指画出血来便换中指,而后是无名指、小指、甚至是拇指,每每看到如此的槢儿,落雪那颗斑驳的心便无止尽的痛着。
即便是如此,仍然不愿意用绳子困住槢儿的自由,只是让溪儿不停的抓着槢儿的手玩着猜中指。
每日如此,使得极爱玩中指的溪儿都感到厌烦了,却在落雪一次次的要求下,她一次次的参与者。
正在孩子玩着的落雪,被一脸惨白的冲进来的青衣吓了一跳,当下惊得从椅子上弹跳而起,竟然忘了问所为何事。
她的生活之舟,已经在狂风暴雨中破败不堪,再也经不起太过的风浪。
“夫人,皇……皇上……”话还没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此……刻应该到了宫门口。”
而听到消息的落雪,则只是飞快的狂奔出去,脚撞到那红木的椅子,本该轻揉驱痛的,但却因为主人的疏忽,顿时变成一片淤青。
忘记了自己此刻六个月的身孕,忘记了腹中的胎儿,满心满眼想的皆是那个离去前的身影,那个坚强骄傲的人儿。蔓延的雾水,却始终不敢眨下,害怕那泪珠的滴落,害怕滴落的不是泪,而是他的生命和承诺。
白色的身影在漫天的雪地里飞奔,穿过花园,留下一串串脚印,只是那滴落在雪地里的热泪,融化成一个一个的小洞,深深的、深深的。
飘渺的衣袂在湖面飞舞,掠过湖心,绽开一浪浪的涟漪,余下那小小的泪珠,叮咚而落,在湖面激起一朵一朵的浪花,小小的、小小的。
近了,近了,宫门口皆是跪满一地的背影。
远远的,众人便见一缕白色的纤影飞来,因着急飞的速度,被风鼓起的水袖和着衣袂向空中飘起,翩翩起舞,仿若九天仙子一般清灵。
见到是魅夫人时,众人这才跪走开一条道。
看着躺卧在担架之间的他,落雪顿下身子,缓缓落地站稳,一步一步的朝那个人儿走去。
轻轻的走了过去,却在看到那一模一样的人儿时,泪水竟然霎时止住,手却狠狠的捶向他的 胸膛:“混蛋,不是说会平安归来么?不是说会一切安好么?”
顿时,手上沾满了他的鲜血,直到那担架上的人儿睁开双眸,熟悉的双眸。
看到那双眼眸时,落雪只是伸出手来,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心,那个属于他和她的心,抬眸看到他的眼眸,落雪笑了,狠狠的笑了,那种带着泪的笑。
似乎终于放手了,似乎终于明白了,又似乎终于可以释放了。
担架上的人儿,头微微的一个侧偏,双眸缓缓的闭上,手轻轻的滑落。
一人高呼:“皇上驾崩!”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宫门口回荡、回荡。
霎时间,整个宫门口皆是一片哭声,哀嚎着宿魅的离去,可是真正那般伤心的人又有几个?
众人皆不约而同的脱去外衣,余留白色的中衣,如此短的时间,因为皇上的驾崩,在这寒冷的冬日哀悼着这位新皇。
回到暖雪宫,落雪便病倒了,当羽清夜来商量宿魅下葬的日子时,落雪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离开便是离开。
只是那日渐消瘦的身子,却真实的让他人知道了她的心伤,知道她的苦痛。
出殡的那日,落雪静静的躺在榻上,溪儿和槢儿只是静静的守在榻旁,默默的祈祷着娘亲早日康复。
“娘亲,其他宫里的姨娘说爹爹驾崩了,是真的么?”溪儿一双纯如溪水的眼眸不解的看着落雪。
苦笑着点了点头:“溪儿想爹爹么?”
“想,驾崩是什么意思?是死了的意思么?”
“不,不是死,驾崩就是驾崩。”捂住溪儿的嘴,落雪激动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一旁候着的宫人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说魅夫人冷漠?谁说魅夫人无情?如此真实的事情,却仍然不愿意去相信,她对皇上的痴情又有何人能及?
“可是姨娘们都说驾崩就是……”溪儿不满的看着娘亲,一双盈盈的眼眸皆是满眼的雾水,想哭又不敢哭、不敢说,只是拉着在地上画着的槢儿高声喊道:“哥哥,不画了,不要画了,爹爹都没了你还画。”
在听到爹爹都没了的刹那,槢儿双眸停顿了下,却又继续着自己画动着的手指。
本就心烦意乱的落雪,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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