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阿来夫,我仿佛也回到了童年。阿来夫在阳光下纯真洁净的笑脸,这样的刺眼,那瞬间我想到了另一个人,他拥有同样震慑人心的笑容。
周春池,你,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将心理翻滚的思绪甩了出去,加快了速度去追阿来夫。“哈哈,看你还跑,你跑得过我?”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阿来夫,阿来夫争不过,只能认输。
喘了会气,只感觉浑身的汗。“阿来夫,从这儿到你说的那个海子要多远?”
阿来夫扭了扭挣脱了我捏着他脸蛋儿的手,“不远,我跑着去,很快就到了。”我点点头,这小孩子的腿脚跑着都能到,看来最多半个小时路程。
“阿来夫,为什么你的汉语说得这么好?”我帮他围好围巾,盖好脸颊。
“老师教的呗。”被我围得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躲着阳光。
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哦~那你喜欢上学吗?”
“喜欢,太喜欢了!”他主动拉着我的手,前前后后的荡着。
“为什么啊?”
“因为其其格!每天上学都能和她一起玩!”阿来夫蹦跳着,拉着我快走。
“其其格,是不是小姑娘啊?”看这小子得瑟的样子,我拍了他头一下。
“其其格是漂亮的姑娘。我很喜欢其其格。”他抚着头,仰着脸看我。
“切~小猴子似的,还懂得什么是喜欢?”我说着又赏了小猴子一爆栗。
“当然懂!!”
“那你说说,什么叫喜欢。”
“我的奶酪只有一块,全给她。我的奶茶只有一杯,全给她。我的羊羔,给她。她的玻璃珠,全给我。她的好看的铅笔,也给我。”他说着,两手向外伸展着,真是个慷慨的人儿。
“哈哈哈哈,你真慷慨。”
的确,我们喜欢一个人,总是想把自己喜欢的全送给他,毫无保留。若真爱,便是两人一起吃苦,再一起享福。不是茕茕孑立,不是形影相吊。我也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就懂得如此。
“雨,你喜欢谁?”阿来夫大声地问,声音大的都有回声。
“周春池。”我好大声的回答他,大得好像要让谁知到。
“他是谁?”阿来夫起了劲,更大声的问。
“对我好的人。”大声的回答。
“他是什么样的人?”阿来夫把围巾拉下来,张大了嘴问。
“周春池是好看的人,是善良的人,是为了穆雨可以不要命的人,是穆雨看了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阿来夫,我给你念一首诗好吗?”我大声说着,忍着哽咽。
“好!你快念!”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想,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许多年过去了,暴风骤雨般的微笑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於是我忘却了你温柔的声音,还有你那天仙似的的倩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
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我冲着眼前的朝阳,一字一句的喊着,喊得声嘶力竭。喊得泪流满面。可那眼泪都很快成了固体。
如果第一次见一个人,你的体温达到38。6℃,你已经一见钟情。喊着喊着,我才慢慢意识到,原来这一切的开始,只是四个字:一见钟情。
我和阿来夫一问一答的走着,在半路碰见了赶着马车,也去达里诺尔湖的桑布。
“哎呀,两个娃娃不怕冻?快上来,今天是冬捕。大部队已经出发了,我们快些,还能赶上。”
坐在马车上的阿来夫欢天喜地的吼,我按下他的小脑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冬捕?”
“嗯嗯嗯~”小脑袋猛点,“奶奶也知道,他就是不让我去。”
我摇了摇头,奶奶还是算计不过孙子啊。
“桑布大叔,什么是冬捕?”我捂着嘴,寒风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桑布大叔还没开口,阿来夫又开始了演讲。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我们达里诺尔是神湖,我们冬天砸开冰面去捕鱼,二十万!!”戴着手套的小手伸出了两个粗滚滚的手指。
“二十万?”
“年头好的话,一次能捕到二十万斤鱼。”桑布大叔补充道。
“一次二十万斤!那不是捕得鱼苗都没了?”
“哈哈哈,我们渔网是大窟窿的,小鱼抓不上来。老天爷和湖身赐给我们的,我们不会多拿,更不会赶尽杀绝。”桑布大叔指指阿来夫:“还得给子孙后代留着啊。”
我叹口气,这样面对欲望的节制,也许才是任何事情能够长久的秘诀。不到几分钟,我们就到了冬捕的现场。湖上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马车和汽车在宽广的冰冻湖面上前行,竟然如履平地。
阿来夫拉着我从车上跳下来,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他拉拉我的手,小声告诉我:“这是在祭湖。”一个冰做的敖包被立在中间,上面插着松枝。周围拉着彩旗。祭台上摆着一只系着红布的烤全羊。
几个年轻人围着祭台边跳边唱诵。所有的捕鱼人,都腰系红巾,开始围着冰敖包顺时针转圈。阿来夫也跑去跟在他们后面虔诚的转。之后几位队长便是开始焚香跪拜,继而倒酒,割羊肉,诵祭词,敬哈达。阿来夫也跟在后面,一丝不苟的忙着。
看着那边人群的欢呼,想必今年是个好年头。
“雨!”阿来夫将一条只有他手掌大的小鱼举到我面前:“放生!!”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跑远,“阿来夫!等等我!”我便追边喊着他。
我看着他笑着跳着举着小鱼,在冰面上奔跑。像一只快乐的小鹿。
“阿来夫!等~”
还没等我说完,我去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离我只剩两个手臂的距离时,瞬间消失在我眼前。
“啊~!!!”
我看着那个水桶大小的冰窟窿,直接扑倒在冰面上。
chapter19 昏迷
“阿~来~夫,千~万~别~放~手~”跌倒的最后一刻,我拉住了阿来夫抓在冰沿上的手。
我用尽全力向后拉,但是阿来夫身上的棉衣已经全被冰水浸透,不停地往下坠。知道我全身脱力,只是露出了阿来夫的脸,保证他呼吸。而冰沿部分已经开始咔咔作响,像蛛网一样的白色裂缝慢慢向我的方向蔓延。
“穆雨!不要动,我们过去救你们!”桑布离得很远,用扩音器朝我这边喊话。
桑布大叔用扩音器声嘶力竭的喊,已经越来越多人围到我们的方向。但是显然我和阿来夫这边的冰层并不结实,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跑过来。
“啊~雨!雨!~救命,救命!”阿来夫拼命挣扎往上窜,嘴唇已经变紫。
怎么办?怎么办?脑海里无数的念头瞬时冰冻。没有时间了,如果再不把阿来夫拽上来,恐怕阿来夫会冻死。
“阿来夫,不要挣扎,”我尽量平静的告诉着阿来夫,让他镇静下来“保持呼吸,听我说,一会儿我属到三,我们一起用力,我一定要把你拉上来,记住了!”
我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已经到我的面前。不能再等了。
“阿来夫,准备好,一,二,三!”
“呃啊~!”
“咳咳咳~”
最后的力气用尽,我终于把阿来夫拉上了冰层,“阿来夫!快,快爬,冰,冰要裂开了!”我推着他往桑布大叔的方向爬。
“再快点,阿来夫,快爬!!”
阿来夫刚刚已经被冻得僵硬,只能挪着手脚在冰面上蹭着前进。
身后的冰层发着“咔咔”的声响,快速的裂开。
“小心!!”右边的冰层塌陷下一大块,我把阿来夫拽到了左边。
这样不行,两个人一起爬,冰层裂得太快。只能让他一个人赶紧走。“阿来夫,朝着桑布爷爷的方向爬,快点,一定要快!”我拼命推了他最后一下。阿来夫冻得直哆嗦,颤抖的点着头。天上开始洒下鹅毛大雪。
看着他渐渐离我远去的背影,还有二十米,不到二十米,十米,八米,五米,桑布大叔迈开步子,将阿来夫拥进了怀里。后面有人用棉大衣赶紧接过了阿来夫,抱上了车。
“穆雨!!穆雨!!爬呀!!快爬呀!!”桑布大叔大声的喊,用手势示意我。
我摇了摇头,右脚被卡在两片错开的冰层之间,只要一动,便是直接堕入冰湖。可是如果不动,我只能等着桑布大叔的救援。
但是太冷了,我看见自己的手指甲已经全部黑紫。恐怕,我根本撑不到有人来救我。穆雨,难道你就要在这里冻死了吗?冷风刺激着肺部,连呼吸都是疼的。 我哆嗦着唇,眼前一片洁白,我知道那并不是雪,而是睫毛上的冰霜。
远处很多人在忙前忙后的递绳子,拴着一个人往我这边走。但很快,因为发现冰层又裂开,就被拉了回去。
呵,好像动不动都是死。不是冻死在风雪交加的湖面上,就是堕入冰湖窒息而死。但是主动等死从来不是我穆雨的风格。我慢慢挪动着右脚,尽量轻的动作中,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咔咔”声。
“呼~”慢慢的喘一口气,穆雨,危难之时,从来就要自己拯救自己。
我抬起已经冻在冰面上的手,不顾撕裂的痛,只是拼命地向前爬。近了,近了,快近了。身后的冰层追着我的速度迅速裂开,最后抓住桑布大叔的手时,我的下半身已经落在冰湖里。
“穆雨!好孩子!坚持住!”
粗糙又布满大茧的双手抚上我的脸时,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梦里有人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由远及近,他又好听的声音,和温柔的眼,还有夏天时荷叶的气味。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脸。
黑暗里我朝他跑过去,我喊他:“周春池!!春池!!周春池!!我在这儿!!”可是他满含泪水的眼睛好像看不到我,我抓着他的手,拼命喊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声音和触碰。
我跌坐在地上哭喊,看他远走的身影。忽然,天空变了颜色,从结冰的湖面上伸出无数鲜红的双手,我挣扎着被沈禹乔拉入了窒息的黑暗里,万劫不复。
“周春池!!”我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惊醒了落入梦魇的自己。
“雨!雨!你醒醒,快醒醒啊!”阿来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抚摸我的脸。萨如拉大婶跪拜在菩萨像前不停的祈祷。噼啪响着的火盆,冒着红红的火焰,将我的脸烤的暖烘烘的。
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桑布大叔担心的脸,还有阿来夫红肿的眼睛。
“李医生,穆雨她怎么样?”桑布大叔看我醒来,焦急的问着旁边的村医生。
“情况不太好啊,她现在发着高烧,可能是急性肺炎。虽然醒了但是仍有生命危险。而且脸上还有手脚都冻伤得厉害,还是要送去医院啊。”花白头发的村医,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可是这外面下着暴风雪,谁也出不去啊。这可怎么办!?”桑布大叔急得在屋子里面打转。
“大……叔……咳咳咳咳”
“好孩子,你感觉怎么样?”桑布大叔俯下身看着我。
“我……没事。”我勉强安慰着他,这位老人为了救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