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万好,”郑媛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我,我也停下,这样站在我面前的郑媛总让我觉着陌生,眉眼间依稀的熟悉,似乎总是握不住。我宁可张清在我面前恨铁不成钢,宁可覃丽娅嘲笑着我的黑、我的单眼皮还有没有女人味。
“万好,我哥对李希姐,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哥会对一个女孩那样的宠溺,虽然我喜欢他们在一起,可我都忍不住嫉妒李希姐——”郑媛突然拉住我的手,“万好,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还想着我们小时候,我们那么要好,我担心李希姐,可我也担心你,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读书时一次闹分手,我哥就为李希姐醉酒,搞得最后胃出血住院,我从没想过他那么持重稳沉的一个人会那样。”
星空
我的心又紧了,我不怀疑郑媛的真诚,小时候她们三个就是班上最单纯善良又讨人喜欢的女生,而且时至今日,我也没看到过郑朗用他当年望着李希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万好,我知道覃丽娅和男朋友分手了,覃丽娅说是因为自己爱得太多,而那男生不够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了郑媛的话,虽然郑媛说得并没有条理,可我知道她的矛盾,她希望哥哥身边的人就是自己最爱的人,她希望自己喊着姐姐的人成为自己的嫂子,当然,她也希望自己的朋友不是那个被伤害的,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到她的真诚,她有着一双和郑朗极其相似的眼睛。
“我和郑朗想要试一试,看看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我们很认真地想要试试。”我笑着跟她说。
真的,我想试试,我能够感觉到幸福,有时候我在闹,他在笑,我觉得幸福。有时候,他耍赖,我像看着个孩子,我觉得幸福。有时候,我们不做声,我也能觉得幸福。我想郑朗也会觉得幸福,我为着我们的幸福想要试试。
郑媛笑了,好像也是松了口气,我们继续走着,郑媛挽住了我的臂弯,小时候我们从教室到厕所去也会这样挽着,长大后和张清、覃丽娅逛街时我们总是彼此挽着,我也冲她笑笑。
郑媛是客,我如昨晚一样送她到宾馆门口,等她进去后,我考虑着要不要打车回家,猛地看到幽幽灯火缓缓升起,仰头舒气时居然发现漫天星辰,在江边寒风中格外清冷。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繁星了,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独自走走。
已经是年跟下了,现在虽快九点,可路上行人车辆仍是不少,江边这条路,是郑朗最喜欢带我来的,很冷很冷的晚上,仍然有人在放孔明灯。
快到站台了,那次和郑朗送醉酒了的覃丽娅和方鸣海回家,我们是在这儿。我以为郑朗是温吞的,是很能把握自己的分寸与尺度的,原来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不仅仅是蓝色妖姬的浪漫,还有醉到吐血的轻狂,用轻狂这个词好像不对,是深情,不是年少轻狂。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曾经和郑朗坐过的江边的石凳。那里居然还坐着一人,仰着头,似乎看着头顶唯一的一盏孔明灯。朦胧间只看见他面前一闪一闪地微弱的烟头。这也是伤心的人吗?看着看着,我突然有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我沿着草坪间的红砖小路慢慢走过去,没注意脚下,又崴了脚,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人没有回头,双手伸直搭在石凳靠背上,猛仰着头,烟头闪动中,我听见深沉的叹息,我单脚站着没找到可以支撑的东西,跌坐在地上。
不熟悉的味道
那人没有回头,双手伸直搭在石凳靠背上,猛仰着头,烟头闪动中,我听见深沉的叹息,我知道是郑朗。我单脚站着没找到可以支撑的东西,跌坐在地上。
等我从狼狈中抬头,郑朗已经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又崴脚了?”
他扔掉烟头,扶我起来,坐到了石凳上。
他脱下我的鞋,用力帮我揉着脚踝:“早让你别穿高跟鞋,就是不听。”
“这双算中跟,不高。”我感受着他揉捏中传过来的温度,也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这是我不熟悉的味道,这不是郑朗的味道。
“好些没?”郑朗的声音温温的。
见我点头,郑朗放下我的脚,我穿上鞋子,坐正,手却摸到了凳上的东西,拿过一看,一盒开了封的烟,剩下大概十来支,还有打火机。再看看脚下零落着七八个烟头。
我把烟和火机递给他,他沉默着接过。
我没见过郑朗抽烟,他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啪嗒啪嗒摁着,火苗忽闪忽闪,闪亮时,我看见郑朗的侧影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过了许久,他笑哼了一声,撇开打火机,突然双手圈住我的脖子,头靠在我的肩上:“好累,给我靠靠。”
我没做声,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从没为我醉过,就算是这一次应该也不是为我。我用手抚着他的头,他的发丝短短柔柔的在我指缝间。
“别坐这了,石凳上凉。脚还疼吗?”郑朗没有抬头,声音也闷闷的。
我说不疼了,郑朗手臂紧了紧,然后松开,拉着我站了起来。
他没有掩饰他的烦恼,可他的烦恼带给我的也是烦恼。
我顿住脚,他有些疑惑地回头:“还疼?”
“是为了李希吗?”我问他,我只是想好好问问他。
“什么?”郑朗反问。
“为了李希,才会这么烦?”我自己都觉得问的时候带了气,这不是我想的。我心疼地看着他,想着他曾经的醉酒,虽不是为我,可我也心疼得难受。
郑朗低了头,闭了下眼,抬手用指背抚着额,我知道他在烦闷时会有这个小动作。我想再说些什么。
郑朗开了口:“你别介意着李希,我说过很多次我和李希分手了。”
我忙着想跟他解释我不想介意李希,可我没开口,我看着郑朗的眼睛,我知道我介意。
“要是真那么烦,那么为难——”我低声说着,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承认我嫉妒着,看着从不抽烟的他坐在江边抽烟时我就嫉妒着。“是不是如今和你在一起的我成了蚊子血或者饭粒,而李希才是你的朱砂痣和明月光?是不是你只能把我的名字写在手上只是因为你也在心底刻着别人的名字?”这个问题是我一直担心的,我说了出来。
郑朗的眼里有了怒气:“你怎么不信我?”
不要随便说分手
我没见过郑朗生气,我习惯了他眼里的温和关切,也习惯了他眼里的调侃嘲笑,我甚至熟悉他眼里的淡漠,可我没见过他生气。
“你何必生气呢,你自己也说过我们只是试试,试过之后不如意当然是可以后悔的。要是后悔,分手也可以。”最后那句话我是低着头说的,然后便鄙视自己的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郑朗沉默着,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等我抬头,他正瞪着我:“我说过,不要随便说分手,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说出来?”
“我说了你不在意不就行了,你生气难不成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我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可我真的害怕。
“别不讲道理。”郑朗声音很低。
我想哭:“那你找讲道理的去。”我甩开他的手,匆匆走到路边,他赶上来说:“我送你回去。”
我拦了的士,跟他说不用了,便让司机开了车,回头看他还站在路边。
回到家有些后怕,郑朗从没对我生过气,哪怕刚刚交往时我无话找话地在他耳边聒噪,哪怕我拉着他做些他并不喜欢做的事。
我到洗手间,脱下外套,用冷水洗了个脸,想想明天要不要去哄哄郑朗,我好像是有一点不讲理。
穿上外套时听见一声闷响,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本在口袋里的手机躺着了马桶里。我伸手捞出手机,看样子这用了几年的手机估计是要寿终正寝了。
正把手机拆开了零件折腾,有人用钥匙开着门,应该不是爸妈。进来的是表姐,表姐手上有我家的钥匙。
“今天怎么这么早郑朗就回去了?”表姐放下一些年货,这两天姐夫置办了不少年货,表姐便挑拣一些送过来。
“我过来时看见他刚出院子门,你怎么不让郑朗把你送我那边去,你们两不是总要玩到十一二点才罢休吗?”
我一愣:“你看见他了?”
“嗯,刚刚。他没看见我。”
我突然又想笑,他居然跟了我一路,傻子。我想明天是应该哄哄他了,可怎么哄呢?
跟着表姐到她家去睡,第二天表姐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看她脸色青白,也有些担心,便让姐夫陪她看医生,我到铺子里开门守铺子。
手机不能用了,得找时间去买新的,可这会儿又不能离开铺子。
铺子里座机响了,表姐的声音是挡不住的喜气:“好好,你要当小姨了。”
我一愣之后兴奋地大叫。“不过这两天要辛苦你了,医生说先兆流产,问题不大,可最好是住院观察,你白天帮我看看铺子,晚上就到覃丽娅家去睡吧。”
“你别担心我,我有办法的,你好好养着,我晚上去医院看你。”我身边又有了一个准妈妈。
生气
中午点了外卖,一天就耗过去了。好在还帮表姐做成了几笔生意。晚上早早关了门,赶到医院,姐夫也没走,说是不放心,就在医院守着。
表姐脸色还是不好,可眉眼带笑。
表姐说刚才妈打过电话来,知道我手机报销了,说外公要送我个手机,让我自己选,他认付钱就行。表姐笑:“爷爷这回和姑父相处好像不错,想想以前,两人怎么可能一起呆上一整天,这次住了一个星期了还没舍得放走。”
我也笑,说改天去买个最贵的。
覃丽娅家暂时不能去,覃妈妈和覃立辉斗气起来至少是三五天,这个时候去不太好。晚上我去找堂哥,和他女朋友挤着睡了一晚,告诉他还有可能多睡几晚。堂哥嫌我烦,说我不懂看眼色,说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我也想改,可我真的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家里。
第二天接着看铺子,心情却不错,想着到时候告诉郑朗父母和好,外公也原谅了爸,我还要当小姨了,年前就有那么多的好事,我怎么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些很小的时候那种公主般的感觉。
第三天中午姐夫抽空来换我,我赶着去选个手机。反正有人付钱,我便大方着挑挑拣拣。最后选中,还是用我之前的号码。刚刚处理好,准备给郑朗打电话,短信提示音就不停,我琢磨着哪来那么多短信,想要打开看看,又有了电话,是郑朗。
我接了电话,笑嘻嘻地正准备打招呼,就听见电话那头很不友善的声音:“你在哪?”我告诉他我在街上,他又问:“你倒是好心情在逛街,在哪儿就呆在那,我来找你!”
我告诉他我在哪,他立即挂了电话。
郑朗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不会从那天一直生气到现在吧?我有些担心,还真得想想怎么哄他了。
郑朗来得很快,从的士上下来的他还是显着怒气。他拉着我走到相对僻静的花坛边,他看着我,却没说话。
我看着他的眼,有黑眼圈,也有些血丝,不是那样温和清亮:“你,熬夜了?”
“为什么电话关机,打座机又不接?”郑朗语气不善。
我掏出新买的手机给他看:“我手机掉马桶了,这两天又没呆在家里。刚刚才买的新手机,折腾好就准备给你打电话,结果你电话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