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天有点儿阴,白惠早早地起了床,她想今天由她去背水。她轻手轻脚地就出了屋,拎了那只桶下山去了。那是位于学校好几里地之外的一个深水井,邻近的山村,很多人都是过来这边背水的。其中就有白惠学生的家长,他们见到白惠自然是十分热情的,有人就帮着她提了一桶水上来,然后又关心地说:“白老师,我帮您背上去吧!”
“谢谢,我自己来吧。”白惠对那人笑笑,蹲下来,耳边有声音传来,急切而担忧。
“快给我。”是匆忙赶来的单子杰。白惠有些不知所措,“子杰。”
“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远的路,就你这肩膀受得了吗!”单子杰皱着眉埋怨。白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单子杰把水桶背在了肩上。两人开始向回走。高燕和赵一飞两人奔波了几十里的山路又来了这里,随身还带了一瓶酒,一些花生米。几个人就在山坡上的破餐桌上,边吃边聊。这里的环境虽苦,但他们都有一颗乐观向上的心,所以他们是快乐的,他们为自己用支教来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而感到自豪。
“子杰,什么时候,我也到你们这边来吧!”高燕有些微微的醉了,身形向着单子杰靠了过去。“子杰,我也过来这边吧,好不好?”
白惠看到高燕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微醺的醉意,望着单子杰,而单子杰却是轻轻地将她拨开了一些,“你过来了,那边的学生谁来教?”
“我不管,我只想过来,呆在你身边。”高燕似是真的醉了,说话的时候,头一歪,竟然就靠在了单子杰的身上,不睁眼了。
白惠道:“把她放屋里去吧,她喝醉了。”
单子杰便皱眉,将高燕扶了起来,高燕走路跌跌撞撞地被单子杰扶着,进了白惠的房子。单子杰想让高燕躺下,可是她却抱住了单子杰的腰,“子杰,我说的话,你有没听到?”
一种年轻女孩儿的娇嗔软语带着酒后的慵懒无疑是让人心动的。但单子杰却只是皱了皱眉,“我听到了,高燕。”他温声说了一句,高燕这才听话地躺了下去。白惠过来,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了高燕的身上,单子杰已经出去了,高燕似是呓语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喜欢谁,可我要求不多,我只想……”
后面就嘟嘟囔囔地听不清了。
白惠有些微微怔然。
南方某机场,几道黑色的身影从航站楼里面出来,依次上了外面等候的小轿车,驶向当地一家宾馆。徐长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飞速驶过的房屋和树木,看着外面陌生的城市,他想,她可曾在这里停留过?还是就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车子在宾馆门前停下,有人给他开了车门,神色恭敬,“徐先生,请。”
徐长风弯身钻出车子,他放眼看向眼前算是有些古老的建筑:五层楼,门口稀疏停着几辆不算高档的车子,这是这里相当不错的宾馆了。他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步入其中。
“徐先生,这是本城所有外来的,叫白惠的人员名单和简历,您过目一下。”本地的户籍人员将临时列好的一份名册拿了过来。徐长风接过,深眸在那些名字上一一览过,却是摇了摇头。那些人的名字对得上,可是年龄对不上。有年纪相当的,可是那张脸又分明不是他妻子的脸。
户籍人员走后,徐长风长眉深锁,心头十分烦乱。
一天的工作结束,白惠站在山坡上,眼前野花点点,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争奇斗艳的,煞为好看。她每样都摘了一些,不一会儿那手心里就捧了一大束的小花了。她正想着回去插在瓶子里,一直搁在兜中,在这个寂寂无名的小镇上,只有手表功用的手机,沉寂了好几个月后却响了。白惠很久没有听到过手机的铃音,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将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号码时,当时就怔了。那是徐长风的手机号,她给母亲家打过一次电话,那厮就将她的手机号记住了。她想了想就按掉了,拿着那束野花回了屋,将瓶子里注了一些水,将那束花插了进去。单子杰正拿着几件衣服出来扔进地上的盆子里,白惠便走过去道:“我来吧。”她边说边挽了袖子,就要帮他洗衣服。
单子杰道:“我自己洗吧,这里也没有什么护肤品,小心肥皂把你的皮肤糟蹋了。”
白惠怔了怔,被单子杰这么细微之处的关心深深地感动了,眼窝里立时就热热的了。也就在这时,她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单子杰笑道:“瞧,今天竟然有信号。”白惠笑笑起了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将手机掏了出来。上面的号码是陌生的,白惠犹豫了一下便按了接听键。
“白惠。”手机里沉默片刻之后传来一声深沉的男音。白惠的心头登时就是一跳,五根手指不由捏紧了机身,“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的人似乎是压抑着什么在问她。
白惠努力地平复着有些慌乱的心跳道:“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她说完就咬了咬唇,想按掉电话。那边的声音随之想起,“好,你不说是吧?别让我找到你。白惠,找到你,你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边的人似乎是咬牙切齿在说话,白惠的心弦立时便有些发颤,她的不辞而别想必是伤了他大男人的自尊了,所以,他想着要收拾他了。
“那么好吧,等你找到了再说。”白惠心跳不稳,身上有些发颤,但还是让自己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徐长风站在宾馆的套房里,眼前夕阳如画,映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景色自有一种脱离繁尘的美好。他的大手捏紧,根根手指紧绷,似乎要将那小小的机子生生捏碎一般。
“老板?”小北担心地叫了一声。
徐长风咬牙,将手机扔了过去,转身进了里屋。小北接过手机递给身旁的一个随从,皱眉看着徐长风消失的方向,摇摇头。
新的一天开始,这已是徐长风南下的第二站了,位地于某处山区的一所中学。
年久失修,设备落后。他和随从一行人在当地教育部门领导的陪同下,浏览了那所学校,然后回到了住地宾馆。教育部门的领导又向他介绍了此处几所十分贫穷的校区,徐长风敛眉听着。不来不知道,祖国在某一方面的落后真的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当晚,回到宾馆,躺在那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低档的床铺上,他双臂撑在脑下,黑眸看着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他在想那个女人。
昨晚的七八个电话,只接通了两个,自己的号码打的那个被挂断了,他借用随从的手机打的那个接通了,但即使是他的发狠威胁,她却也是半个字不露。不肯说出她身在何方。不过还好,他打最后一个电话时,用沉默拖延了时间,根据定位系统显示,他的妻子现在就在南部的某处山区。但放眼四望,那片绵绵大山,不下数百里。中间好几个小镇,数个村落,再加上地处山区,交通不遍,道路坎坷,找起来定是极为不易。这几天山区的行走,他知道,几百里如果是一马平川,开着车子一天之内可以转数个来回,但这里不同,这里是山区,
徐长风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他不急了,公司那边已经安顿好,他可以耐下心来,一天一天地找她。哪怕是挖地三尺。
今天的电话已经是第二次被那家伙打进来了,这该死的信号,要么没有,要么就全被那家伙碰上,白惠有些郁闷。她试着给母亲打过好几次电话,手机都没有一丝信号,可是有信号的时候,全被那家伙给碰上了。她把手机干脆地关掉了。单子杰在哗啦哗啦的洗衣服,在这个水比油还贵的地方,衣服也不能像城里那样洗了又洗,而是要尽量节省水。洗衣服的时候洗衣粉不敢用,因为洗衣粉的沫子很多,那样洗第二遍的时候不容易洗净,而肥皂就好得多。单子杰已经在挂衣服了。白惠过去,帮他把挂起来的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你丈夫打来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白惠嗯了一声。
单子杰转身看着他,黑眸深沉而怜爱,“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缺衣少吃的,条件这么艰苦。瞧你,下巴都尖了,脸色也是黄的。白惠,我真怕你再呆下去,会伤害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手指抬起来,轻握了白惠的下颌,“有时候,我会想,让他把你带走好了,最起码,你不用在这里吃苦受罪了。”
白惠眼睛里一瞬间就亮亮的了,但她却是摇头笑笑,双眼晶亮,“你,高燕,赵一飞,你们都比我还小,你们都忍受得了,我又怎么不能呢?你也太小瞧我了不是!”
她一转身就走了,再不走开,她想,她会掉眼泪的,为什么,单子杰要对她这么好,而她又给不了他什么。她该怎么做呢?她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守着那些穷苦的小孩子们,尽自己绵薄之力,让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知识和文化。只能陪着他,一起度过这大山深处的漫漫日夜。
“这里就是我们县,最最贫困的地方了。”县长手指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绵绵大山,对着身旁那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说道。
徐长风用望远镜遥望县长手指的那个方向,茫茫群山,树木葱茏,雾霭重重。这里,会是她在的那个地方吗?
“明天我们就去那里看看。”他拿下望远镜对着县长说了一句。
对于这个全国都有名的贫困县来说,能有如徐长风这般大集团的总裁降临,想想本地落后贫瘠的教育事业,县长也自是希望徐长风的脚步能够多到达一些地方,让那些穷得就剩墙和学生的学校条件得到改善。自然是推掉所有工作也愿是奉陪的。
当晚,徐长风一行人下踏在本县算是条件最好的一家宾馆,说是宾馆,其实也就顶得上大城市里条件最一般的那种旅店。
连淋浴设备都没有,洗澡要用大盆子。徐长风那么大一个人,一米八都多的,怎么可能坐到盆子里?就只是洗了脸和脚,便歇下了。这些日子,倒真是疲惫。他所走过的那些地方,条件最好的,能开着车走,而且也只是车行一半就得抛锚。剩下的十数里,全靠两只脚步行。当地的人都没什么,他们早就习惯了,可是他这一行人,全都土生土长在那个北方的大都市里,别说十数里,就是半里地可能都要找代步工具了。他看看自己的脚心,都磨出茧子来了,那双她给他手工编织的袜子,早被他收了起来。在这种地方,他怕会穿坏了它。
晚饭很简单,在这种地方,你想吃得复杂一点都不可能。一份菜包子,加一份炒鸡蛋再来一盆粥,已算是不错的伙食。随行的那伙人脸上都露出了菜色了,就连他,也掉了好几斤肉。那么她呢?
如果她真的呆在这个苍蝇都不想飞进来的地方,身体是不是就糟蹋了?
想到此处,他又是心底涌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心疼来。白惠你想惩罚我,也不要这样对待自己,把自己放到这样的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天很快就亮了,徐长风一行人开着车子在县干部的陪同下向着那个出名的贫困镇驶去。眼前,山影渐重,路也越发的不好走了,车子是借来的越野,饶是如此,也是再难开动一分。一行人只得弃了车步行。很快就都走出了一身的大汗。在一个山脚步站住身形,县干部说道:“我们歇一歇吧!”
徐长风的随行人员正巴不得呢,走了两个小时的路,他们全身都被汗给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