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之回过头,恰看到杜励声那张白皙俊秀的脸。
他走过来,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袋,将之递过来说:“中午去洗车,发现了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她接过来,看到上头写了“宋代全国市场的形成”几字,便猜晓一定是早上带了太多资料,所以遗落在他车上的。
“真麻烦你,是我太不小心了。”
杜励声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两眼,才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她觉得过意不去,拒绝道:“不用了,马上就是上班时间,你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杜励声不以为意,淡淡说:“没关系。”
秦颂之有种错觉,好像这个曾经很讨厌自己的男人,越来越爱管她的闲事了,不过左邻右里的,她终究不好亏人太多,所以象征性地说:“你这阵子帮我不少,我就是再请你吃一百顿饭都还不了你的人情了。”
谁知杜励声竟然“嗯”了一声,无比认真地说:“那要吃到六月份了。”
秦颂之一怔,然后就在风雨中斯巴达了。
首先,她必须承认她钦佩与杜励声的算术能力,一天早晚两顿饭,刚好吃到六月初;其次,她深深觉得杜励声不止是表面上的冷淡与极具反差的萌,他还有一点点执着,具体表现在对待食物上头——那简直就是一只没吃饱的小狼崽,随便一张鸡蛋饼就能把他召唤过来。
秦颂之摸了摸鼻子,想了半天该回复些什么好。
杜励声那厮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拐杖,将手递给她:“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要回家么?”
'注1'出自欧阳修《与高司谏书》。
☆、10…3 陷害03
10…3陷害03
杜励声进门之后,没有再出去。
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里,潜台词只有一句:“没吃中午饭。”
秦颂之只好拖着自己伤残的身体,去厨房做饭,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开了水龙头哗啦啦地洗菜,一面烧了开水准备烫颗番茄做汤,杜励声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他说:“上次你说,速冻水饺煮不好会烂掉,那怎样才能煮好。”
秦颂之一怔,旋即笑了:“你是不是把水烧开了就直接下饺子,那么烫的水,肯定要把冻了的饺子煮破掉,最好烧水适量,然后放了饺子之后加一点凉水,实在不行就再加一次,这样就不容易煮烂了。”
厨房里的小技巧,她如数家珍:“还有就是,得用小火煮开。不过我总觉得速冻水饺这类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不新鲜,下次我包饺子的时候叫你过来尝尝。”一句话,说得好像人家没吃过现包的饺子似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沉默了一下,不再说了。
杜励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靠在门边看她忙活:“你厨艺不错,我是从小受我妈/的荼毒,基本上没吃过正常的东西。”
秦颂之“噗的”就笑喷了:“我们家里女主临朝,我爸跟我轮流掌厨,你也可以叫你爸爸来做嘛,男人不一定都下不了厨房的。”杜励声看着她,没有接话,但那一瞬的神情,叫秦颂之觉得,他有心事。她想了想说:“你不是想学做饭吧,让我教你?”
他敬谢不敏地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做不来,我遗传的是我妈。”
秦颂之“哦”了一声,随口道:“她应该是个女强人吧,所以相夫教子的事情做不上手。”杜励声笑了笑,说:“算是吧。”
饭菜上桌,已经是半小时后,等到吃完,都小两点了,秦颂之记得杜励声这人貌似对工作挺随便的,不是请假,就是迟到,似乎从来不担心被开掉。
“云嘉今天回来,上午给我打过电话。”饭后,杜励声一边收拾餐桌,一边交待说,“一会我去上班,钥匙就还给你。”
“哦,好的。”她淡淡道。
杜励声很快收拾完了,将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关门离开。
忽然恢复冷清的客厅,叫她有些小小的不适。虽然这个杜励声开始冷冰冰的,她也觉得蛮讨厌,但慢慢接触下来,发现他确实像云嘉所说的,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就像他总爱穿一些洋派的服饰,看起来就要比同龄人年轻好几岁的样子。
而且,仅仅就他的饮食,秦颂之也不免产生同情。
她一个人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尚且如此承受不了,可杜励声这人似乎就习惯了整日与垃圾食品相伴,他不下饭馆,不吃外面,想自己动手,又不能丰衣足食。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傍晚时分,云嘉凯旋而归。
之所以用“凯旋而归”来形容,当然不仅是指她扫货颇丰,而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叫秦颂之忽而有种,她在出差途中把极品上司暗杀了的错觉。
果然,那厮是忍不住炫耀加得瑟:“我上司说以后再也不带我出差了,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去跟香港的大客户谈生意,要签一份重要的合同,结果我把合同落在酒店,那货只好拖延时间,叫我去取,他就陪客户喝了两个小时的酒,最后都是被我抬回去酒店的,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秦颂之嘴角抽搐:“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还不开了你。”
云嘉“切”了一声:“这种人的心理,我最清楚了,他想报复我,怎么可能开了我。不过呢,我这个人一向不怕报复。”
“那你怕什么?”
“报应,我怕报应。”云嘉正色道,“所以,我一向不敢做亏心事。”
但秦颂之深深觉得,这倒霉上司被云嘉害得不浅,搞不好是真要给她点小惩戒的。
她眼睛一扫,瞟到茶几上的钥匙,便向云嘉汇报说:“杜励声说你回来了,就把钥匙还来了。”云嘉不禁皱眉:“这杜二萌未免太不争气了,我给你们留了这么广阔的空间,与无限遐想的可能,他竟然……”
“你又瞎撮合!”秦颂之打断她,眼睛一眯,“我跟你说过,我们俩就是他不屑管我,我不屑搭理他的那种关系,谁都犯不着谁。”
“那现在还是这种关系?”云嘉问。
“现在,可能算是普通朋友吧。”她迟疑了一下,如是说。
“这不就得了,”云嘉又笑起来,“关系总是可以更进一步的,尤其是你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世纪最优妹子,绝对是杜励声心中的渴望。”
“那我还觉得你是他梦中情人呢。”秦颂之不以为然道,伸手扯了扯略紧的领口,将扣子解开一颗,“感情的事呢,就顺其自然吧,以后会遇见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享受下病号的悠闲日子,松一口气,没什么不好。”
云嘉亦是点点头,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但我跟你说哦,要是看不上二萌,一定要跟我坦白,我给你介绍个更帅的。”
秦颂之翻了下白眼,用手拂开云嘉,搪塞道:“有多帅,比小哇还帅么,这是最低标准,没有就别提了。”
没想到云嘉愣了一下,说:“这个,真的有。我那极品上司,长得真的贼拉拉地帅,就是人品不咋样。”
秦颂之“呸”她一声:“留给你自己吧,我对极品没兴趣。”
云嘉耸肩摊手:“Me…Too!”
☆、10…4 陷害04
10…4陷害04
云嘉的极品上司,如果知道自己同时被两个妹子嫌弃,估计要捧着自己的如花脸蛋斯巴达了;不过秦颂之略感兴趣的,不是“贼拉拉帅”的极品上司,而是杜励声。
他既然都把钥匙还回来了,是不是就不会来蹭饭吃了?
很显然,秦颂之多虑了。一到饭点,那厮自动跑了过来,叫都不用叫。
因为云嘉归来,做饭的重任顺理成章地转交了过去,于是云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秦颂之跟杜励声两个人则在客厅聊天,一开始没什么话说,但响应鲁迅先生的号召,正所谓世界上本没有共同话题,淡扯得多了,话题也就有了。
他们聊游戏,秦颂之发现杜励声这厮的手指比徐朗还要灵活,不过再聊到游戏开发环节,她就兴趣缺缺了;然后是聊生活,不知怎的,她忽而就想起那次古镇相遇,原本不想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上次在上阳,看到你们一起喝茶,你跟林书琛认识?”
杜励声的表情倒看不出端倪:“小学同学,联系不是很多。”
秦颂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他没说过,他的家人亲戚朋友,从来都像秘密似的。”说完,苦笑似的又摇了摇头,“那个,不好意思。”
杜励声亦是笑了下:“没关系。”
没过多久,云嘉招呼他们吃饭。照例是三菜一汤,又将木须肉进行了质的分离。
杜励声动了几下筷子,动作趋缓,云嘉赶紧凑过来邀功:“老大,是不是细细品味之下,能发现简单青菜与食用油结合产生的美妙滋味?”
结果对方很不给面子,淡淡说:“菜咸了。”
云嘉不爽道:“我看你是嘴刁了,才一个多星期,这小火花擦的,啪啪啪!”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看你们两个挺般配的,一个会做饭,一个会吃饭,吃完了还可以抱在一起洗碗……”
“闭嘴。”
“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
云嘉怔了好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悲催地被嫌弃了,更悲催的是她被秦颂之嫌弃了。所以杜励声走后,趁着夜深人静,她直接掐住了秦颂之的脖子,目光凶狠:“还敢说对人家没意思,你在学他说话,你懂不懂,你被杜二萌勾引到了,你在学他!”
秦颂之实在是没有力气挣脱,尤其是碍着伤腿,只好不断解释加求饶:“我说真的,你这样子喋喋不休,是个人都想叫你闭嘴的……诶诶你别抓了,我的腿要疼了。”
“抓胸你腿疼个毛!”
“已经开始疼了,要脱位了!”
“说谎要长长鼻子,我来看看变长没有。”云嘉说着,还真的去揪她的鼻子,“咦,难道你没说谎,鼻子还是那样,塌塌的小狗鼻子,嘻嘻。”
秦颂之眼角渗出泪来,连声音都发颤了:“我想,现在已经脱位了,好疼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嘉从秦颂之的身上爬了起来,惊恐地跑了出去。门声“哐当”,预示着罪魁祸首已经逃逸。秦颂之额前冒汗,眼眶泛泪,又痛又委屈,坐在床头“哇”地就哭了。
然后,门声又响了一下,云嘉拽着杜励声进来了。
想想都觉得折腾,大半夜的匆忙赶去医院,连医生都说她命大:“反复叮嘱要注意修养,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地撞了两次,你知不知道,运气坏一点可能落得残疾!”医生舔/了舔嘴唇,又转过身子看向杜励声,“还有你这做男朋友的,怎么也跟毛躁小丫头一样,养病期间不要进行房/事,先忍一忍不行啊!”
一句“房/事”,瞬间冷了全场。
云嘉原本还哭丧着一张脸,突然就一秒钟变谐星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闭嘴。”
“闭嘴。”
又是异口同声,加冷眼飞来。
但这一次深深地触及到了云嘉那颗强大的内心。
一方面,鉴于自己的“误伤”行为太过频繁与血腥;另一方面,则是对眼前两个人的互动表现,持理解和支持的态度。在别的事情上,牺牲自我还能照亮别人,可在感情上,估计得先敲碎明亮的自我,才能成全享受黑夜的别人。
终于,在左思右想之下,云嘉决定远离秦颂之。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