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爷，请吧。”允璎指了指杨春娘刚刚搬出来的面摊，笑着邀请。
“就在这儿？”萧棣又是一愣，打量了一下那简易的面摊子，不过就是一车子不像车子、摊子不像摊子的面摊，再就是四张小桌子，寒碜得不能再寒碜。
“是呀，一间面馆。”允璎暗笑，指着车上的四个大字说道，“下次萧爷想吃面，不用跑这么远的，也不用起那么早，我们一间面馆的摊子车，在泗县城里还有三处。”
“原来……是这样。”萧棣看了看她，收起了惊讶，从容的坐下，他打量那一间面馆的字迹一番，问，“这名字倒是特别，可有什么寓意？”
“哪有什么寓意呀，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允璎胡扯道，“我们行船人家，也没喝过多少墨水，想不出好名字，所以呀，有好名的也是一间面馆，没名字的也是一间面馆，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喽。”
“不知这字是哪家的工匠刻的？还挺不错。”萧棣指着那字，问道。
“我相公写的。”允璎目光一转，笑看着他的反应，“不错吧？反正我看着，怎么样都比我好，我的字是用爬的，他的勉强能说是写的。”
杨春娘两人一边忙一边听着允璎满口胡绉，不由喷笑。
“嫂子，来两碗我们面馆最拿手的面。”允璎听到声音，回头瞧了她们一眼，吩咐道。
“好嘞。”杨春娘脆声应道，和另一名妇人着手行动，谁也没插嘴，这也是戚叔教给她们的规矩，东家在谈生意的时候，不能多嘴，眼下，她们虽然想不透允璎为什么一直忽悠着这人，但显然也不是她们能掺与的。
“萧爷，这会儿能说你的生意了吗？”允璎这才在一边坐下，她这都问了几遍了？她也实在是对他的生意有些好奇，要知道，这人也是乔大公子交好的朋友之一，以前，他们的交情又都是什么呢？
“我的生意就是皮货，从关外收了皮子，然后再贩往各地，然后带些当地的特产回去，一路穿江南运河，转通济河直到潼关，当然，回程自然也不可能让你们跑空趟，所以一来一回，最起码也得两三个月。”萧棣这次倒是配合，“只是，你这点儿船怕是不够。”
“往年，乔家都出多少船？”允璎关心起正常，倒也不含糊。
“漕船，五十艘。”萧棣侧头看了看码头，冲允璎一笑，意思很显明了。
“这么多货，为何不干脆用大船？”允璎奇怪的问。
“有些地方，大船不如漕船灵活。”萧棣摇头，解释道。
“面来了。”杨春娘端上一碗面，放在萧棣面前，并递上一双干净的筷子。
“先给你们东家娘子。”萧棣笑着示意，亲手把碗推到允璎面前。
没想到他还挺绅士呀，只是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对待陈四爱的……允璎看看他，不客气的收下。
不过，第二碗很快就端了上来，并没有让萧棣多等。
“萧爷的货都准备好了？”允璎拌着面条，继续问道。
“泗县的货正收着，其他地方也都派了人在准备，一路过去正好的。”萧棣笑笑，低头大口大口的吃面。
允璎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萧棣，她觉得，这一次必是他们的机会，萧棣做的不就是他们货行当初的设想吗？这一次若是能趁货运的机会，弄清各水路通向，摸清各地的货物，这对货行的将来的发展，绝对是有利无弊！
正文 208过命的交情
吃完面，允璎慢吞吞的领着萧棣回货行，正式下单总还得到戚叔那儿登记一下细节。
“乌家娘子，不知萧某说的另一件事，可有着落？”萧棣见允璎一直不提肖秀儿的事，此时也有些按捺不住。
“萧爷说的哪件事？”允璎明知故问。
“秀儿她……”萧棣看着她，就算知道她是在回避，他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求到她呢？没办法，只要明说。
但，允璎根本不给他机会：“戚叔，帮萧爷记录一下单子。”
萧棣只好再次按捺下心头的迫切，乖乖的配合允璎的安排，把他这次货运的生意一一细述。
“萧爷，问个问题。”允璎细细看了一遍单子，忽然问道。
萧棣这趟单子，经整个江南运河，转通济河直达潼关，几乎横穿整个天朝，毕竟，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每个地方总有每个地方的势力，且不提私人势力，便是那官方的，这一路过去，是不是要打点？是不是需要什么手续？
“请讲。”萧棣点头。
“这路上是不是需要什么手续？往年，是由你们自己负责还是由乔家负责？”允璎认真的看着他问。
“乔家负责。”萧棣颇有深意的一笑，目光微闪过赞赏。
“这么说，我还得去一趟乔家找媚儿……”允璎微微皱眉。
“无妨，慢慢来就好。我不急。”萧棣笑呵呵的说道。
“说的是，我也不急。”允璎失笑，急的只会是乔家。
“小娘子。这船……”戚叔忧心重重，路远倒是不怕，可是船不够呀。
“船的事，我来想办法。”允璎明白戚叔的意思，安抚了一句，转头看向萧棣，笑道。“更何况，萧爷这单子的变数。如何不知呢。”
“若萧某之前说的事，小娘子能帮忙办到，且不说这单子，便是以后的单子都让你们货行接了也不是不行。”萧棣抛出一个诱饵。
“那不太好。这次说好是帮乔家的忙，总不能帮着帮着就撬了人家的墙角吧。”允璎避开陈四家的那件事，只说乔家。
“生意嘛，各做各的，我与乔家也从未签契，之前与之合作也是看在大公子的面上，谁料想大公子竟……”萧棣说到这儿，忽的转了话锋，“据说。小娘子的夫君与大公子长得很像，不知道萧某能否一见？”
“不好意思，我家相公出门去了。不然，也不用我出面与萧爷谈这笔单子不是？”允璎心里再次起了警惕，怎么一个个都听说了乌承桥与乔大公子相像的事呢？是有人有意散布吗？“萧爷，我们相公伤势初愈，出门也不过是一两次，不知萧爷是从哪儿听说的？”
“乔家。”萧棣看了看戚叔。手指敲了敲桌子，“小娘子。萧某还有一事，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不太好吧。”允璎眨眼，直接拒了。
“小娘子，我出去安排一下任务，你先照看一下。”戚叔收拾了柜台，拿着两张纸避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允璎以为他要说陈四家的那件事，叹了口气，“你还不死心。”
“秀儿的事，我不急。”不料，萧棣却摇着头，坐正了身子看着允璎说道，“我这次南行，本来是不经过泗县的，但，我收到信，听说大公子出事，才特意来此，大公子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他的事，就是萧某的事，所以……”
“萧爷仗义。”允璎笑着竖了竖大拇指，随即疑惑的问，“不过，萧爷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
“小娘子与乔家少夫人相熟，想来也知道大公子的事，不知小娘子……”萧棣继续问，盯着她的目光一动也不动。
“我们货行开在泗县，也不过短短数月，来这儿以后，倒是也听说了不少大公子的事，但，无非是大公子如何慷慨、如何识美，至于其他的，我觉得萧爷还是去问乔家少夫人比较妥当。”允璎笑道，“好心”的提着建议，“想来，少夫人更清楚这些事。”
“你也知……”萧棣正要说话，门外晃进一个人影，他下意识的停了下来，一回头却发现是他的随从，不由皱眉，“阿吉，何事？”
“爷，徐公子和付公子在茶楼等您，说是有急事相商。”来人恭敬的冲着萧棣回道。
“知道了，你且先回，告诉他们我马上到。”萧棣淡淡的点头，打发走了随从，起身冲允璎拱手，“萧某的事，还请小娘子多多费心。”
“萧爷慢走。”允璎也跟着起身，却是避而不答。
萧棣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再次冲她拱拱手，快步走了。
允璎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皱着眉回到桌边坐下，想着萧棣的事。
她不得不承认，刚刚萧棣提的条件让她心动了，只要帮他牵个线，这水上的生意就是他们货行的，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呀。
有萧棣的生意支持，他们船队在这条路上慢慢的多跑几趟，这经验、这人事不就能慢慢的积累起来了吗？怎么想也比他们自己的人去瞎闯要好。
可是，他的条件却是肖秀儿，若做得不好，很可能影响到陈四夫妻的生活，这个才是她犹豫的症结所在，至于是不是撬乔家的墙角，她却是半点儿压力也没有，她家夫君本来就要撬……不对，应该说本来就要收回乔家一切，撬个生意，又有什么？谁让他乔家如今已经没有那个垄断的能力呢？
这事儿，说急也不急，她得去柳媚儿那儿打探一下消息，怎么说也是帮乔家的忙，第一次上路，乔家总得意思意思吧？办砸了，那也是对乔家声誉的影响。
但话说回来，此事说不急却也是急事，毕竟乔承轩从京都回来以后，就用不上他们货行了。
“小娘子。”戚叔已经安排了任务回来，看到允璎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便走了过来，关心的问，“我们的新船什么时候能到？”
“戚叔，安排一个人，送封信给柯公子。”允璎回神，心里初步有了个想法，那就是柯家。
“去柯家？”戚叔一愣，“我们这些人里怕是都不合适去柯家吧？”
允璎一听，想想也对，大伙儿与柯家的冲突可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单子霈也不在柯家了，说不定还没见到柯至云，就被那些狗仗人势的管家呀家丁什么的给收拾了，再说，她想写的这封信里，有些事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柯公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戚叔坐了下来，说起他的意见，“小娘子是想和他商量萧爷这笔生意吧？”
“是呢，相公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找他们还不如找云大哥快些，再者，柯家那么多现成的船，说不定能应应急。”允璎说起她的打算。
“小娘子，这趟生意太远，我们又是初次去，这一来一回怕是没个三五月可回不来呀，接这一趟，其他几家只怕都要耽误了。”戚叔也有他的想法，他觉得，走得远，还不如短途接的勤，最起码，水路熟，人面熟，隐患就少了。
“戚叔，你不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吗？”允璎想了想，倒是不瞒着戚叔，毕竟，让戚叔做货行的管事，这些调度的事根本就不能瞒他，“这一趟活下来，我们至少能对整个运河的情况摸个大概，还有，运河两岸的风土人情、特产物资，也能了解个一二，这对我们货行以后的发展，极其有利，只是……”
只是这中间还夹杂了陈四家的和萧棣的事，让她迟迟不能下决心。
她总不能踩着陈四夫妻的痛楚去扩大生意吧？
在允璎心里，她还是觉得情份比生意更要紧。
“没想到小娘子有这样的志向。”戚叔看着允璎，忽然了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失笑，“既然小娘子心里有谱，那我就不多说了。”
“戚叔，您也是为货行考虑，我明白的。”允璎忙说道，“船的事可以向云大哥联系，但这路上的人，还得戚叔费心，这一路上的事儿可不少呢。”
戚叔点头：“我明白。”
“我先去想想怎么给云大哥写信，实在不行，也只能自己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