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安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把从未展现给任何人看过的脆弱无助一次又一次,自然而然的展示给了洛彦,这种感觉他不是很习惯,所以有些手足无措。“你……嗯……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他呐呐地问,洛彦昏迷的时间总是比常人要短的多。
“在你舔我嘴唇的时候。”
家安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然后一幅他永远也不愿意回忆的画面横插在脑海中。
洛彦被自己从身边推开,错谔地躺倒在床上。
他肯定感觉很受伤,家安想,但他并没有把自己推开……也许是那时他很虚弱无力吧。
“你……你……那时就醒来了啊。”家安勉强问道,已经分辨不出来洛彦的声音里是否带着嘲笑的意味。然后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比当日洛彦的还要唐突过分,忙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有些时候我醒着,但别人却以为我还在睡。”洛彦淡淡地说。
那么那些肉麻的话他也听到了。家安只觉得自己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蓦地,一个念头从心底里浮现出来:或者自己那天半夜回家站在床头凝视洛彦的事情他也知道,夜里紧紧依偎着他入睡他也知道……这许多不合常理的举动他都知道,所以,那天他才会在争执中突然吻了自己。他大概以为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才舍命救他。
或许,他这般的忍耐也之不过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一念至此,家安的心忽然凉了半截。“不,我……我不是……”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他以为他一直都很正常的,但却解释不了为什么忽然做了这么些出格的举动。或许我真是个变态也未可知。家安想到这里,忽然嗤笑了一声,心头酸楚,连解释的兴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会这么依恋一个人……”他低下头,喃喃地说,觉得许多东西又酸又涩地堵在喉头,吐出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我……发神经,你其实……其实不用配合我……”
“我十七岁之前没接触过一个女人。”洛彦忽然道,“组织训练的都是男性。”
他言简意赅地话语中包含了许多东西。
“走吧。”
在家安头脑中还为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时,洛彦说道。
“现在?”家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赞成了洛彦的提议。等天色大亮了,医院将没有二人藏身之处。他起身想要将洛彦打横抱起来时,却见他已经伸出了左手。
洛彦个性狂傲。
家安握住了洛彦的手,搀着他慢慢走出医院。在半途中家安又顺手偷了张干净床单,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对一般的违法行为失去了从前的负罪感,并且还想偷更多的东西,比如药品,比如纱布,比如一双眼睛。医生在翻看过洛彦的眼睛后告诉他,即便是在最好的医院这双眼睛也已经没有复明的希望。眼底神经太复杂,现在外科手术的水平还达不到能为他治病的高度。
洛彦的面前只能是一片黑暗,除非出现奇迹。
家安把扶着洛彦腰肢的胳膊更紧了一紧。而洛彦还持续着未盲之前的习惯,睁着不能视物的双眼看着前方。
那半截前臂还横在床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家安看了看若无其事地洛彦,摒着气握着断臂的手腕将它拎出了窝棚。
床旁边是洛彦用过的匕首,家安也只有把它全当铁锨使用挖了个深坑。等他竣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就着微光他看到坑边的断臂半握着拳,狞狰着似乎要跃起伤人,于是厌恶地一脚把它踢进了坑里。
正待撒土,家安心中忽然一动,又突然弯下腰去捡起了断臂,慢慢把自己手中的匕首柄塞进断臂掌中——不错,正是这个姿势,它被砍断时正是紧握着这把匕首。微一沉吟,家安已经明白,仿佛卸掉一个沉重的包袱般,他舒了口气,埋掉了胳膊,走进窝棚。
洛彦安静地阖目躺在家安偷来的床单上,似乎经历了这么奔波劳苦的一夜已经沉沉睡去。
“睡着了吗?”家安轻声问道。
“嗯?”洛彦侧了下头,应道。
“你不是为了吃它所以砍断的,是么?”家安蹲在床边,怜惜地看着洛彦憔悴的面容。他想他错怪了洛彦,也几乎因此弃他而去。
一个疲惫的笑容在洛彦面上展开,他沉默不语。
“那晚潘震以为睡在家里的是我,所以从门缝下把他带来的一桶汽油倒了进去,想要烧死我。可是他没想到你不是我,你睡的惊醒……”
“我没有睡。”洛彦更正道。
家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没睡,他的脸有些羞愧内疚地涨红,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道:“你闻到了汽油味,就意识到危险,所以跑进厨房拿了把刀……”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床单,“啊,是这样,你想到有人纵火,所以匆忙拿了床单到离你最近的厨房去沾湿它,顺便从刀架上拿了那把刀。”
洛彦点了点头。
“潘震听到了声音,他拔出了匕首,守在门口,等着给我致命一击,这时你打开了门。这一击就由你来替我承受了。”家安的视线来到了洛彦的腹部。在可笑的病号服下藏着一个几乎致命的伤口。大约是洛彦听到风声机警的退了一步,不然他就已经死在当场了!
洛彦不语。
“所以你操刀砍断了他的胳膊……”
“错了。”洛彦插口说,“挥刀割断了他的气管。先断胳膊他会叫喊。”
这就是潘震动脉割开失血而死的原因。
“你不能把匕首拔下来,”家安接着道,“你没办法止血。”
“我可以烫伤创口止血,但是那里到处是汽油。我从那个人身上搜到了烟和打火机,点了支烟放到门口的鞋架上,然后来到这里。”洛彦补充道。
这就是他伤口周围被烫伤的原因。他用燃着的烟头给自己止血,可还是几乎因为感染而丧命。
他是自卫。家安心痛的同时又觉得轻松了许多。我没做错。他对自己道。虽然即便是洛彦嗜杀成性家安也会帮他,但那样他的良心将永远不安。
家安轻轻地坐在了床边,俯下身,展臂把洛彦搂在怀中:“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再受伤。我发誓。”他说。
不知是因为不相信家安还是因为不相信老天,洛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更多表示。
“现在什么时候了?白天吗?”他问。
“天刚亮。”家安从窝棚的缝隙看着那一丝丝光亮,“你睡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洛彦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环境里养伤他迟早会再次感染。家安心中暗暗思忖,买了桶矿泉水,又选了些不易变质的熟食及日用品,路过一家刚开门的粥铺时又想洛彦也许会需要流食,便又买了碗粥。
等把洛彦的一切都照顾妥当之后,家安亦是精疲力尽,挤在洛彦身边胡乱睡了半个小时便又匆忙起身。眼前许多事情等他去做,哪有时间休息?
将洛彦户头的钱转到自己帐上时家安有些担忧,日后他的财政信息都是要拿到法庭上的,不过他也可以说成是大君给他的安家费,毕竟他的房子烧了之后阮南还是曾经给过他些钱。
这也是家安的无奈之举,因为在九龙这块不大不小的地方里若真的有某些角落是混混们不会出没的地方,那这里就应该是半岛酒店。而即便是多存了十万入户,家安也还担心在洛彦养好伤之前自己需不需要卖身赚钱。
半岛这种高档酒店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享受的地方。
其实家安中意半岛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有车接送客人,这比坐计程车要隐秘得多。
洛彦带着棒球帽和墨镜,把两手插进运动装的裤兜,站得笔直,除了俊秀的脸上没有血色之外根本看不出一丝重伤的模样。
“直走,五步外是电梯。”家安低声道。
洛彦便毫不迟疑地迈步前行,就如双眼能看到一般,然后站定在电梯口处。
家安领了门卡疾步来到洛彦身边,伸手越过洛彦去按电梯按钮。走廊中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几乎毫无声息。所以家安的突然出现使得洛彦微微吃了一惊,他忙退开了一步。
“是我。”家安轻声道。
洛彦低下头,默不作声。
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接着,门缓缓的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名头发银白的老人,看到两人堵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侧身从洛彦身边走了过去。
洛彦的身子似乎一震,又退了一步。
“已经走过去了。”家安来到近前扶着洛彦的胳膊带他进了电梯。
“什么样子?刚刚过去那个人。”洛彥皱着眉问。
“嗯……老头,头发都白了,好像带着眼镜?”家安回忆得有些困难,因为他实在没有留意那人,“个子挺高。”
洛彦默默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妥?”家安问道,有点紧张。
洛彦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茫然,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不妥。“等下帮我洗个澡行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他疲惫地说。从前手腿有伤时他尚可以用保鲜膜缠紧伤口沐浴,但此刻腹部又受了伤他自己可确实应付不了。
“好。”电梯门一开,家安顺手揽着洛彦的肩膀半拥半抱着带他进了房间。
家安的心中有些不太安稳的感觉。
半岛窗外的景观很漂亮,浴室也很舒服——一千几百元一夜,它也确实提供了些优质服务。
洛彦不能着水——本来伤口就已经发炎,除非他想死,不然还是离水远点得好。所以家安坐在浴缸边缘,让他把头仰靠在自己腿上,把莲蓬的水压开到最小,尽力避免水花溅落在洛彦的身上,帮他把头洗好。然后,家安才让洛彦脱去衣服躺进没有盛水的浴缸,以温热半干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体。
“你很细心。”洛彦微笑道。
家安一愣,他并不太习惯别人夸奖他,尤其是“细心”,这是他头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再不当心你就没命了。”他笑道。
“迟早有一天我会暴死街头。”洛彦淡淡地说,没什么伤感,看起来就是在预言自己的命运。
家安怔怔地看着慵懒地舒展了修长的四肢躺在浴缸中那名杀手平淡的面容,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涌起了许多念头,但都模糊缥缈。他的手掌无意识地滑过洛彦伤痕累累但又富有弹性的肌肤。温热的触感告诉他这人活生生的而且也应该是活力十足。
“不行。”他含糊地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双唇盖在洛彦的双唇上。
“你这样……”待他的吻告一段落之后,洛彦扶着浴缸的边缘站了起来,“……是不行的。”他笑道,扶着家安的肩膀赤裸着站在湿淋淋的瓷砖上,忽然用力抱住了家安,把他压在墙上,以暴风骤雨似的吻唤醒了家安禁锢在心灵深处的全部热情。
家安沉溺在观感快乐的漩涡中,不愿苏醒。他有些措手不及地领略到了同性的热情和野性——确实完全不同于女人的亲吻,哪怕是个野猫式的狂野而开放的女人。她们不具备洛彦的这种力度和咄咄逼人的气势。
两人的身体轻微地晃动着,摩擦着对方。这种细微的动作让家安欲火高涨。湿淋淋地衣服夹在两人紧密结合的身体之间,这种粘腻的感觉让家安烦躁地想撕裂它!
湿衣服!
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勉强跟洛彦拉开了一点距离。
“操,会出人命的!”家安看到他腹部的纱布已经湿透,大怒道。
“那有什么。”洛彦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