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在动啊!”何棠惊讶地说,“你感觉得到吗?”
秦理点点头,示意何棠继续看他的右手,他皱起眉,右手食指和中指又轻轻地动了几下。
“是从10岁开始的,手指头能动,当时我还以为右手可以恢复得像左手一样好。那样的话,我就能自己上下床,上下车了。毕竟现在只有左臂健康,我自己做不到轮椅和其他地方的互相转移。”秦理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后来,右手的复健一直没有起色,十几年来就是这样的状态,手指能动一下,我就练习用它来操纵电动轮椅。”
何棠去看秦理轮椅的右边扶手,果然看到手指覆着的地方有几个小按钮。
他继续说:“我现在依旧在复健,从来都没有停过。糖糖,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放弃,以前全身不能动,脖子都抬不起,到后来可以坐着,可以抬头转头,再到后来可以用左手做事,接着右手也能动一下,我觉得我是在越来越好呢。”
秦理抬起左手,覆到何棠的手上,两个人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很认真地说,“也许有一天,我能站起来走路。真的,糖糖,这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目标。它不是天方夜谭,我总觉得有一天,我可以走路的。”
何棠不知该怎么回答,每次听到秦理说起“他想要走路”这个话题,她都觉得面前的男人似乎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执拗又满怀希望的孩子,让人不忍心去泼他冷水,但也不会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
何棠想,其他人大概也和她一样,对于秦理的这个梦想持怀疑态度。
他已经27岁了,残疾了27年,现在他还算是个年轻人,再过些年,他就要步入中年,身体机能会开始走下坡路。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子的他有一天还能站起来。
她很不想敷衍他,更不想骗他。
宋月娥就老是骗何海,从小到大,她一直对何海说:“小海,吃了这个药,吃了这个药你的病就能好了。”
或者说:“小海,这次住院是最后一次了,妈妈向你保证,出院了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可是何海还是不停地吃药,不停地住院,到最后,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何棠默了一会儿,开口:“阿理……”
“嗯?”秦理注视着她。
何棠又一次握紧他的手,说:“就算不能走路也没有关系的。”
秦理的眼瞳猛地一缩,不过没等何棠发现就恢复了平时的神情。
何棠咬咬下嘴唇,继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的,就好像我的小姨妈和小姨夫,他们是那么好的人,可是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还有我哥哥,他一辈子就没有开心过,其实他以前没有那么古怪的。所以,阿理,我一直在想,老天大概就是觉得你太好了,所以就拿走了你一些东西,叫你变得不那么完美。不然的话,你实在太完美无瑕了,而完美无瑕的人,是不会存在的。”
秦理仔细听着她的话,何棠越说心越乱,她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然我不是说你一定走不了路,只是我觉得,你不需要太执着于这个。毕竟除了走路,你已经得到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了。”
秦理问:“你的意思是说,我除了不能走路,其他一切都是完美的?”
何棠点头:“是啊。”
“糖糖。”他低下头去,笑着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
******
晚餐吃火锅。
秦树回来看到一屋子人,既惊讶又高兴,七个人热热闹闹地围着餐桌坐着,火锅咕嘟咕嘟地翻腾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叶惠琴笑着感叹:“咱们家多久没这么热闹啦!”
何棠很细心地帮秦理涮菜夹菜,低声问他要不要羊肉,要不要贡丸……秦勉和齐飞飞那儿则完全倒个个儿,齐飞飞稀里哗啦吃着牛肉卷,烫得手不停地扇,完了还指挥秦勉帮她涮菜。
“我要那个香菇!秦勉哥哥,香菇好好吃!嗷嗷,这个鱼片也好吃!”
她一点也不客气,秦勉摇头叹气,帮她把菜一样样夹碗里。
秦树和叶惠琴悄悄观察着四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笑了起来。
秦树夹了个千张包吃,一边吃,一边说:“这个千张包很好吃啊,好像和林姐以前包的不太一样啊。”
叶惠琴一笑,说:“这不是林姐包的,是何棠包的,下午她看我们要包千张包,自告奋勇说要包她老家的口味给我们吃。”
“哦?怪不得呢,的确很好吃。”秦树赞许地点头。
何棠红着脸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剁碎了榨菜和冬笋一起包了进去,比起纯肉的会更鲜美一点。”
齐飞飞说:“何棠姐姐你真厉害,下次你教我做饭,我好做给秦勉哥哥吃。”
何棠说:“好啊。”
秦勉冷冷地说:“还是算了吧。”
“干吗呀!说不定我很有做菜的天赋的!”齐飞飞气道,“你就老是打击我。”
秦奶奶插了嘴:“飞飞今年多大?”
齐飞飞甜甜地说:“奶奶我快18岁了。”
秦奶奶不住点头:“哎呀,18岁好啊!我嫁给你爷爷的时候就是18岁,当时你爷爷28,差不多就是阿勉现在的年纪。”
众人无语,秦奶奶又问何棠:“棠棠多大啦?”
何棠说:“奶奶我快24了。”
“唔,24真不小啦,我24岁时已经生了阿树了。”秦奶奶看一眼秦理,说:“阿理也27了,差不多时候该成家啦,什么时候阿树、惠琴去棠棠家里提个亲,明年寡年无春,不宜结婚,咱们最好在年前把喜事办了。”
何棠、秦理:“……”
叶惠琴忙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啦,不讲究这些,阿理和何棠这才刚开始谈呢,哪有那么快谈婚事的呀。”
秦奶奶很较真:“老底子的道理,哪里能不讲究。就算现在办喜事来不及,两个人领个证也好。而且我看棠棠是个好姑娘,把阿理交给她,我放心的。”
何棠羞红了脸,秦理放下筷子,左手在桌下捏捏她的手,笑着对秦奶奶说:“奶奶,您再说下去,糖糖都要被你吓跑啦,我这才追到手呢,吓跑了您负责呀。”
秦奶奶眯着眼睛笑:“别看棠棠会害羞,她胆子可不小,才不会被吓跑呢。奶奶活了80多岁,这点儿看人眼光还是有的。小阿理,奶奶是在帮你啊,奶奶和你说,你找到棠棠的眼光真是不错,比起你几年前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子要靠谱多啦,那个女孩,和你一点都不合适。”
叶惠琴、秦树、秦勉都惊呆了。
齐飞飞一脸莫名其妙。
何棠:“……”
秦理苦着一张脸:“奶奶,你确信你是在帮我,不是在害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尽量电脑订阅,含泪谢。
小剧场之:东西斗斗斗(上)
因为秦理小时候和秦勉太不相同,所以他没经历过和秦勉斗来斗去的日子。又因为他比秦勉晚一年读书,两人连读书成绩都没法比了,就算两兄弟之间闹一点矛盾,基本都是以秦勉的退让告终。在秦理的记忆里,秦勉几乎没和他吵过架。所以秦理现在面对秦东和秦西的某些教育问题,感到经验严重不足。
就像秦理和秦勉一样,秦东和秦西的性格也不相同。秦东活泼一些,爱跑爱跳,爱唱爱闹,但凡闯祸都是他的主意,秦西都是从犯的份儿。
秦西并不是像秦勉那样木讷寡言,而是比较害羞腼腆,与秦东糙汉子般的性格相比,秦西就像个温柔的小绅士,说白了,他的性子更像何棠。
这样子的两个小东西成天待在一块儿,根本就不会消停,两个人大部分时间玩得挺好,相处和睦,秦东甚至很有哥哥的样子,一直护着秦西,但两个小娃偶尔也会吵架,吵开了就直接打,这样一来绝对就是秦东赢,秦西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秦东被何棠打屁股或罚站,秦西在妈妈怀里哭。
对此秦东很不服气,因为有时候明明是秦西不讲理啊!明明是秦西挑起的架呀,他打不过我为毛要罚我啊!
所以有一次,在秦西故意把秦东的彩笔画弄脏以后,秦东不打他了,他拿着彩笔画去找秦理评理。
“爸爸爸爸!西西他把我的画弄脏了,嘤嘤嘤……”
哭嘛,谁不会啊,秦东抹着眼泪极伤心。
秦理接过他的画一看,依稀可见画的是自己和何棠,只是被颜料弄脏了一块,一张画几乎毁了。他操纵轮椅去客厅,秦西正趴在桌上画画。
“西西。”秦理叫他,“为什么把东东的画弄脏呢?东东好不容易画好的画,你把它弄脏了他该多伤心啊。”
秦东在边上配合着哭啊哭。
秦西站起来,默默走到秦理身边,小身子趴在他腿上,抬头说:“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样子可无辜了,还一副另有隐情的表情,秦理问:“告诉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西西并不是爱捣蛋的小盆友啊。”
秦西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那哭的叫一个梨花带雨,眼角一颗泪痣更显楚楚可怜,叫秦理心都要化掉了。
“西西,西西,不要哭,爸爸没有怪你啊。”他左臂把秦西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秦东在边上:“@&%#”
我去!有木有搞错啊!爸爸!╰_╯
☆、41
原来;秦理交过女朋友啊。
回家的路上,何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然后她又想;他人这么好,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为什么不能交女朋友呢?
难道就因为他身体残疾;她就想当然地觉得他会找不到伴侣?
哦,自己的观念实在是太狭隘了。只是……何棠低头看向自己和秦理牵着的手,一想到这只手还牵过其他女孩子的手;何棠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想;难道她是在妒嫉?
秦理扭头看她;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何棠眨眨眼睛;稳稳情绪,“今天吃得好饱哦。”
秦理笑着捏捏她的手:“糖糖,今天我奶奶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呃,不会不会。”何棠拼命摇头,“你交过女朋友很正常啊,我不会介意的。”
“……”秦理表情怪异,“我是说,结婚。”
“哦……”何棠低下头去,这大概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秦理看她尴尬的样子,居然开心地笑起来,他凑到何棠耳边轻声说:“糖糖,你是在吃醋吗?”
何棠脸更热了,发觉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就闭了嘴。
秦理没再逼她,只是笑着又坐直了身子。
去过秦理家、见过他的父母后,何棠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真的在和秦理交往了。
何棠没有想到,秦理的父母居然这么好相处,一点儿也没有豪门家庭尔虞我诈的感觉,甚至没有嫌弃她出身卑微。秦理家的家庭氛围是何棠一直以来向往着的,和蔼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老顽童一般的奶奶,还有关系极好的双胞胎兄弟。
怪不得秦理的性格会那么好,何棠想。
她在秦理房里看过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叶惠琴用照相机仔细地记录着两个儿子的成长经历:小秦理在医院看病时龇牙咧嘴的鬼脸;小秦理入少先队挂上红领巾的那一刻;一家四口外出野餐时的欢乐瞬间;少年秦理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