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安径自往前,这一线青绵苍山,三里石阶层层修葺,通到了小山腰处的硕大石门处。四个朱红色的隶书写着:澜奇公墓。
l市最顶级的墓地群,一小块价比别墅。唐意浓看着危安一往直前的背影,清寡落寞。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跟在身后,老老实实。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这应该是整个澜奇山的最高处了,七座墓地错落排开,最中间的,也是位置最好的,石碑崭新,刻字鲜红,字里行间等距相等。唐意浓轻轻念出了声,“吾至亲幼妹危欢芳华之墓。”
正中间是危欢的遗照,短发飞扬,眉眼笑开了花,好漂亮好年轻的一张脸。
真不应该在这里度过余生。
“今天是小欢的头七。”危安总算说话,蹲在墓地前,“这件事没敢让我母亲知道,骗她说小欢出去实习了,过的很好很听话。”
唐意浓应了声,靠近了些,“骗不了一生,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危安答的快,恰好风过,意浓的长发扫到他的脸上,又痒又麻。像是突然清醒,危安转过头,“我就这一个妹妹,她的人生不美好,却也不该被剥夺生存的权力。”
“是她自己欠考虑。”唐意浓怎么也想不通,这大好人生,怎么可以轻易寻死。如果真是因为爱而不得,那自己爱了冯迟五年碌碌无果,岂不是该死一万遍了?
缓了缓语气,她蹭了蹭危安的手,“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别太难过。想个好方法,怎么让你妈妈好过。她身体不好,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危安没回话,唐意浓蹲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描着上面的字,最后停滞在危欢的照片前。
“虽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太喜欢你,但还是蘀你感到惋惜,尊重每一个选择,希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是快乐的。”
说完,唐意浓起身一个人往回走,“为了这个理由,我原谅你把我绑架。”
走了三四米,危安叫她,“意浓。”
脆弱的,平和的,让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澜奇山特别漂亮,又静又安逸,从最高处俯瞰,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像是海市蜃楼,朦朦胧胧的只有大概的模糊形状,不能得以细致分辨。山上风大,还有清幽的花草香,这里不是一个能够让人快乐的地方。
危安的声音又轻又沉,他说:“意浓,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了。我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太喜欢你。”
唐意浓本该气愤的心,就这么绕出一丝不忍,“真是这样吗?还是,你想借着折磨我,去报复冯迟。他养我这么多年,费心费情早已是家人。你认定是冯迟害死危欢。”她深吸气,缓缓道:“危安,你决不是一个冰释前嫌的人。你先强逼我嫁你,现在给颗糖哄我心软,接下来呢,是再插一把刀在我胸口吧?”
危安的内心在拉锯,在妹妹的墓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理智,又被唐意浓击退,“你真聪明。”
他的声音冰冷又陌生。
唐意浓的一丝动容“嗖”的下也消失不见,伶牙俐齿回击,“我是真聪明,你是自作聪明。”
危安冷笑,“你已经猜到了所有,也好,让你死的明白。”
“你太小瞧我了,真以为我是言情小说里的苦逼女主角了,一不如愿就要死要活逆来顺受?危安,离婚的方法有很多,我可以移民可以转国籍可以向法院申诉我们没有事实婚姻。我需要的只是时间,青春容颜易老,但是我耗的起。”
唐意浓含笑,语气娇俏,她对危安摆了摆食指,“危社长,我在巴黎还有三年的学业,我现在就去申请离婚,等我回国,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而不管有没有和你结婚,在读书阶段,我都不打算嫁人。无所谓,陪你玩玩咯。”
她说的轻松,危安的表情更轻松,泼冷水他最在行,“你尽管去巴黎逍遥快活,你过的越舒坦,我让冯迟越不舒坦。”
危安不屑,“冯迟的家业家底我一清二楚,他是个商业奇才,但没背景没靠山,要搞他太容易。你是希望我一招毙命呢?还是慢慢来,一刀一刀凌迟至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像个没有血肉的魔鬼。
唐意浓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怒不心甘转头就走。
“再走一步你试试看,我弄不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瓶颈写不出了。
☆、第三十二章
“再走一步你试试看;我弄不死他。”
“唐意浓;冯迟依靠建材发家,第一桶金是在旧货市场挣得的一百万,之后得力宋子休;创建第一家公司;两百万的注册资本,一年不到;连开三家子公司,两年不到;冯氏成功上市;股票连续一周涨停,他做出口做房产做贵金属投资;股市融资堪称业界典范。”
危安言简意赅叙述这一切;吃死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听起来很了不起吧,但这一切过程实在经不起推敲和考验。现在是冯迟拓宽事业版图的重要时候,如果惹的一身腥,我倒看他能坚持多久。你可以说我口出狂言,但我就是有资本狂妄。唐意浓,你既然嫁给了我,不管甘不甘愿,最好恪守本分。你是想看冯家鸡飞狗跳呢?还是想亲眼目睹冯氏的举步维艰。”
最后一个“艰”字简直糙耳,唐意浓脱口而出,“贱人。”
危安嗤笑,“我不介意让你开开眼界。”
他当真说的出做的到,这一点意浓毫不怀疑。这哪里还是那个忍她让她护她的危安?唐意浓莫名的心酸,也不知是对此情此景的惋惜,还是对过往时日的追忆。
但这番话确实震慑住了她。不情不愿的,等着危安一起下山。
山上温凉,到了车里,调开暖气,暖风送香,软了人一身薄薄的鸡皮疙瘩。危安默默开车,虽不说话,但举手投足少了镇定,不安分的敲打着方向盘。
驶入市中心。
“停车。”
在一家购物广场前,唐意浓态度坚决。
危安一脚踩上刹车,松开安全带追着她打开车门,“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吗?!”
唐意浓走在前面回过头,“猪是怎么死的?蠢死的!危安,你要是再这样,保证和猪一样的下场。既然你不愿意滚,本小姐主动滚离你的视线,别再烦我!”
“明天冯氏股票就跌停。”
“那你赶紧的!冯迟有没有钱关我什么事?”唐意浓冷笑,“这么些年,他给我的零花钱多的用不完,我存了不少,可以蘀他养老。危大社长,你最好快点动手,冯氏垮了,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冯迟在一起了,多谢啦。”
危安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低语警告,“唐、意、浓。”
“你以为你的声音很好听?死鸭子。”她牙尖嘴利,违背事实的话说的眼都不眨,狠狠挣开他的手,“你再威胁我,真以为我不敢打男人了!”
唐意浓扬起下巴哼声,拎着精致的手提包甩头就走,三步不到,危安望着她的背影却笑了,一副静待好戏的模样。
唐意浓停在原地,突然不走了。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傻眼,慌慌张张的打招呼,“周、周嫣。”
来者正是周嫣。她狐疑,“意浓,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回巴黎吗?”看了看表,“这都五点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唐意浓“嗯嗯啊啊”半天,“是、是晚上的机票,不不,我改签了,晚点走。”她声音小了下去,几乎低进了嗓眼。
周嫣何等精明的女人,早已瞥见稍后方的危安。再观察唐意浓的表情,一个潇洒淡定事不关己,一个慌张不安神色躲藏。
肯定有古怪。
也不再追究她漏洞百出的说辞,周嫣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也许是故意的不愿见冯迟。只是她和危安竟然还没断?
思及此,危安主动过来打招呼,“周小姐。”
“危社长,好见不见。”礼貌回敬。两人的交流不超过十个字,一旁的唐意浓急抓抓的跟什么一样。极力挡在危安身前,似乎害怕他说话。
周嫣不明所以,危安了然于心。
唐意浓还是在意的,在意他告诉冯家人,她嫁给了他。
啧啧,嘴硬心软的小东西,危安玩味勾嘴,“其实意浓本来就没打算下午回巴黎。”
周嫣“啊?”的一声,皱眉看向唐意浓。
“没没没,你别听他瞎说。哎呀你走开点别捣乱,不就是没答应和你吃饭吗,我去可以了吧,你不要乱说话。”
唐意浓急急推搡着他闪一边去,话里有话。周嫣觉得倒是像在安抚着危安。
危安势在必得的笑,唐意浓的女王气质完全没了踪影。
“那你回家吗?”周嫣问。
“不了,我回学校宿舍,那边事情多。”唐意浓缓了缓语气,“嫣姐姐,冯迟那边劳你费心了。”
周嫣点头,“那好,我送你。”
“不必了。”危安笑道,“顺路,我送她。”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唐意浓都不敢去看周嫣的眼神,逃似的连忙应声,“他送我就可以了,嫣姐姐你去忙吧,我们电话再联系。”
她像束手无策的羊羔,上了危安的车。
“你别得意。”车门一关,唐意浓气急败坏。
“我得意什么?”危安心情颇好,“你有什么值得我得意的?”
“你!”
危安不屑,慢悠道,“回家。”
他们回了危安的家。
佣人们各司其职,接近饭点,厨师也忙碌起来。管家看着从进门起就没个好脸色的唐意浓,噼里啪啦把门“砰”的一关,深深陷进沙发的软垫里,顺手操起一旁的抱枕用力丢到地上,头一扭,漂亮的脖颈都染了绯红。
啧啧,看来少爷把少夫人气的不轻呐。
危安闲适的喝着水,“你乖一点,我不为难你。”
“你去死去死啊。”唐意浓起身,一巴掌掀翻他手里的玻璃杯,危安眼明手快,故意将水杯调了方向,打翻的一瞬,精准无误的泼在了她身上。
“你故意的!”唐意浓咬唇,眼眶都红了。
危安料想不到她还真哭,“水又不烫,你哭什么?”
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直往下坠,唐意浓哽咽,“危安,你欺负我。”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他一怔一怔,胸腔满满的被无以言状的东西塞满,全身的血液也开始隐隐沸腾,强硬冷漠的假装一下子丢盔弃甲。
危安软着声音,“那,我带你去换衣服。”
说罢,他伸手去拉她。
唐意浓负气,直接绕过,“敢偷看,你就死定了!”
管家目瞪口呆,他是危家的老部下,这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一个人敢这样和少爷说话。再看危安的表情,似笑非笑,简直就是乐在其中啊。
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少爷是个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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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危安的卧室。
唐意浓把门给反锁,用力踹了几脚,结实的实木震的腿发麻。她又不放心的四下环顾,把窗帘拉的严实。
危安的卧室简单明亮,平心而论,品位上乘,也是她喜欢的风格。进来前,女佣已按要求送来吹风机。唐意浓脱了外套,又脱了湿嗒嗒的打底衣。热风机“滋溜溜”轻轻鸣响。
矮柜边是画架,托盘里的颜料一应俱全,上面嵌着几张画,最前边的素描还未完成。风景画最讲究构图比例。唐意浓细细看了番,画面的布局还真是精准。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在“砰”声巨响的开门动静里,又一跳老高!
唐意浓惊的急忙遮挡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