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卷而出,秦宣脸上笑容绚烂八爪鱼似的直接挂在去秦菁身上。
秦菁刚被他撞了个满怀,微愣之下马上反应过来,低头亦是笑着敲了下他的额头。
院子里人多眼杂,姐弟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谁都没有吱声,秦菁顺手把秦宣从身上扒下来,牵着他的手快步往内殿走去。
晴云跟过去为他们合上门,秦宣就又迫不及待的蹭上来抱着秦菁的手耍起赖来,“皇姐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半天了。”
他的瞳仁漆黑,里面隐隐有清澈是水光晃动,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我不是让苏雨给你送了口信过来,让你先睡的吗?”秦菁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半拖半拽着把他拉到里面的矮炕上坐下,握着他的手在掌中握牢。
“见不到你,我睡不着!”秦宣眼中光影涟涟,颇有几分委屈的贴在她身上蹭了蹭道,“皇姐你不在,这半个月我自己在宫里可要憋坏了,走到哪里都是三十几个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关在屋子里反而自在一些,皇姐你快给我讲讲今年的围猎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秦宣是个十分机灵好动的男孩子,往年还小的时候,每年去猎场他都一本正经的背着一把小弓煞有介事的跟着众人进山围捕猎物,这一年却把他一个人留在宫里,虽然此时提及此时他的脸上带着笑,秦菁也分明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失落,不禁就有了几分内疚起来。
“今天太晚了,皇姐只是过来看你一眼,这边要回宫休息了!”秦菁微笑着抬手蹭了蹭他尚有些婴儿肥的稚嫩脸庞,“你也早点睡,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出宫一趟,路上我在给你讲猎场上的事好不好?”
“出宫?”秦宣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兴奋之余脸上却是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惊愕道,“我们?皇姐你是说我——跟你吗?”
他的目光热烈,激动的差一点要失声叫喊出来。
“嘘!”秦菁急忙以食指抵住他的唇瓣对他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气定神闲的轻声笑道,“就是你跟我!不要声张,一会儿我走了你就睡觉,明天一早我让墨荷过来接你去我宫里,到时候我带你出宫去见一个人!”
秦宣的心里凸凸直跳,虽然对明天的事还一无所知,他已经隐约能够感觉到秦菁将要代他去做的会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
至少,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偷溜出过宫。
秦宣的眼睛里是难掩的兴奋光芒,他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秦菁急切道,“皇姐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这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是要好好磨一磨他的好奇心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秦菁笑而不答,故弄玄虚的冲他眨眨眼道,“现在,你先睡觉!”
在正经事上他这个皇姐的脾气绝对是说一不二,秦宣见她如此就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枉然,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却也不再强求,抿紧嘴唇乖巧的点点头。
秦菁拍拍他的手背,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晴云亲自送她出了太子宫的大门,秦菁回头淡淡的又往门内扫了一眼,吩咐晴云道,“早点伺候宣儿歇了吧,今天太晚,本宫也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再让墨荷过来接他去我宫里说话儿。”
“是!奴婢恭送公主殿下!”晴云颔首,微笑着福身见礼送了她离开。
卷三:九重宫阙 078抛头露面
长公主和太子殿下姐弟情深,这在整个宫里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这一次小半个月不见,彼此之间肯定是聚到一起共叙天伦的,所以次日一早墨荷理所应当的上门把秦宣接到了秦菁的乾和宫。舒蝤鴵裻
这件事秦菁做的很磊落,先带着秦宣一起去梁太后那里问了安,然后又一同在萧文皇后宫中用了早膳,之后才回到乾和宫小坐,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过后晴云陪同秦宣回了太子宫。
所有人都不觉这中间发生的事情有异,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姐弟二人乔装往返于宫门内外走一遭了。
接下来大家相安无事,七日后,蓝淑妃乔居荣华馆。
虽然这座宫殿得来的缘由让她窝火,不过显然的,经过这些天的思量,蓝淑妃压在心头的那口气已经缓了过来,不仅欣然接受了这份“恩典”,更是从景帝那里请了圣旨要借此机会在荣华馆中设宴大肆庆祝一番。
荣华馆与秦菁的乾和宫紧挨着,两道宫墙中间就只隔了一个半大不小的竹林,也就是说从今尔后她便要和蓝淑妃毗邻而居了。
早在几日前蓝淑妃的东西就都已经高调的搬了进来,所以这一天的所谓乔迁宴就只是个庆祝她入住的表面仪式,宴会仍是依例设在晚上,可是这天一早她宫里的戏台子就已经搭了起来,依依呀呀的唱腔隔着高耸的宫墙飘的各宫都是,秦菁居住的乾和宫离得最近,自然首当其冲是第一个要被干扰的。
这一整天,秦菁只在早上去看了趟秦宣,其余的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习书法,墨荷随侍在侧替她铺纸磨墨,也是一副泰然处之的表情,反观苏雨却没这么淡定了,早上那会儿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戏文新鲜跟着哼哼两句,到这会儿已经被那百转千回的唱腔吵得坐立不宁,两手捂着耳朵一个劲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墨荷见她如此,担心她要打扰到秦菁的兴致,不由的蹙眉嗔了她一声道,“小雨,你就不要转了,再走两圈这地砖就要被你踩出窟窿来了。”
别人搬家蓝淑妃也搬家,可就没见谁换个住处要敲锣打鼓整出这个大动静的,她这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来给她们乾和宫看的,在故意的示威挑衅嘛!
苏雨不忿,快走两步来到秦菁的案前,暴躁道,“公主,蓝淑妃这一搬过来,只怕以后咱们也要不得清净了。”
“彼此彼此!”秦菁放下笔,一边整理着袖子从案后走出来一边漫不经心的笑道,“把她放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也倒省了我的事了!”
蓝淑妃的心思秦菁自然也是明白,那个女人是要借由这些无休止的噪音来正式向她宣战了,反正彼此之间是注定了势不两立,与其彼此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避讳着来阴的,莫过于就这样摆明了人马正式对上。
以前的蓝淑妃虽然也偶有找茬,可秦菁却一直没有主动对她做过什么。
苏雨瞬时安静下来,同墨荷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她本来想开口说什么,但见墨荷悄悄对她摇了摇头,便把已经冲到喉头的话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墨荷快走两步跟到秦菁的身后提醒道,“公主,天马上就要黑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秦菁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便点点头,带着墨荷回到寝殿收拾了一番,然后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贺礼出门往荣华馆的方向走去。
大秦皇室的宫殿虽然比不得大晏后来在大名府重建的皇宫奢华,但毕竟是座延续了近千年的亘古之城,又经过数位君主的扩修改造,规模也是相当宏大,秦菁的乾和宫和蓝淑妃的荣华馆虽然紧挨着,但彼此的大门之间还是隔着相当的距离。
秦菁带着一队八名宫女慢慢的往前走,经过两宫之间的那片竹林的时候忍不住驻足向那林子里头看过去一眼。
皇贵太妃年轻时曾是云都公认的第一才女,文采风流不输男儿,很得先帝的宠爱,因为她偏爱养竹,先帝就命人在她居住的荣华馆外特意开辟出一块地方,遍植松竹,以供她夏日纳凉读书、冬日煮酒饮茶之用,多年以来那片竹林都是皇贵太妃亲自打理的,竹木四季常青,生长的十分茂盛。
这皇贵太妃与蓝淑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只怕过不了几天这片林子就是要彻底荒废了的。
秦菁想着不由惋惜的摇头一叹,再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秦苏带着两个手捧礼物的婢女从旁边花园里头的小径上翩跹而来。
秦菁静立不动,只等着她走近了才道,“今天贺淑妃娘娘乔迁之喜,怎么皇妹也和本宫一样来的这样迟?”
“我与母妃之间自然是不必生分的,心意到了也便是了!”秦苏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眸子里却藏着怨毒的冷色十成十的恶意尖刻说道,“对了,以后皇姐和我母妃做了邻居,咱们怕是少不得要互相多走动了!”
“这是应该的!”秦菁垂下眼睑,十分谦逊有礼的轻声道,“常来常往才是最好,要不然天长日久的不见面,反倒显得咱们姐妹间的情分清浅了!”
她们之间说是姐妹,但是十次有九次的见面都没有善终,所以秦菁口中的“情分”其实是另有所指,而且十分的挑衅。
秦苏自然不会惧她,只是冷笑着转开话题道,“哎?怎么不见大皇姐?”
郑硕死后秦薇就被萧文皇后接回了宫,安置在她出嫁前住的华兰殿暂居,不过在外人看来秦薇是在那件事上受到的打击太重,所以一蹶不振,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不仅不肯出来见人,对任何人也都是冷冰冰的,再不似当年那个温柔端庄的公主模样了,她的婚姻,她的前途,甚至于她这一生都完完全全的葬送了。
对于这样一个与人无害的女子,很多人都为她的遭遇唏嘘不已,只不过秦苏不然,在她看来秦薇素来与秦菁亲近,她有这样的下场就是活该,同样能够看到秦菁为了她的事伤神就更是快意了。
此时她揭了这道伤疤本来是想看秦菁失态,可是秦菁的表现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道,“大皇姐的身子未愈,今天应该来不了了。”
秦苏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下,她仔细的观察着秦菁眼底的情绪,在看不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就只当她是刻意伪装。
“安绮还那么小——说起来大皇姐也真是可怜呢,”秦苏不死心,为了逼她露出心底真实的情绪,就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眨巴着眼睛道,“皇姐你说是不是?”
“华泰你忘了,大皇姐是父皇的女儿,是堂堂的皇家公主,自然有父皇护着她为她做主,怎么会可怜呢?”秦菁心里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严肃说道。
秦薇当初的婚姻是景帝一意孤行勉强促成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自感脸上无光,所以很忌讳身边的人提及。
最近景帝的心情不好,秦苏自然不会去触他的霉头,这是这一口气被秦菁噎着也让她着实咽不下去,正待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一个婢女的声音道,“郡主,这花园里路黑,您小心点儿!”
秦苏闻言,不由的脸色一沉回头往她自己方才过来的花园里看过去,片刻之后秦宁扶着一个丫鬟的手袅袅娜娜的由花圃对面绕过来,微笑着屈膝下拜,“见过两位公主表姐!”
前一世秦菁对自己这个弱柳扶风的表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多少是有几分怜惜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虽然自己从不曾招惹过她可到头来这个娇弱可人的表妹竟会成了她一生的噩梦,让她白白承受了苏晋阳那么多年的怨恨和报复。
所以此时此刻再见到秦宁,秦菁那感觉倒像是见了瘟疫,心里十分的不爽快。
秦菁只是讪讪的笑了笑,并不急着跟她搭话,果然旁边的秦苏已经斜睨着秦宁的脸色迫不及待的冷嗤道,“夜里风寒,我看宁表妹的脸色不好,可是又病下了?”
秦苏向来自诩美貌得天独厚,再加上有个公主的身份,早就习惯了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可偏偏这个娇娇弱弱的秦宁顶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孔总要出来抢她的风头,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