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纪卓珩坐在床上,温西月站在靠近门的位置,两个人隔着些距离在沉默中对峙。
纪卓珩说,“温西月,我不是冯善尧,所以别拿你对他的那套来对付我。我不需要你哄我,更不会纠缠你。门就在你后面,你自己做选择。”
温西月忽然觉得心里一紧,这个选择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之前说过还没有准备好自己,因为她从来也不需要准备,以为注定此生就一个人了,又何来准备?所以当下面临纪卓珩给出的选择,她犹豫了,甚至胆怯了。昨晚跟方娟说的那些话又再一次出现在她脑子里。
纪卓珩看着她咬住的下唇,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轻轻扯动一个笑容,起身走至她身前,“我送你下去吧。”
纪卓珩越过她去转动门锁,听到那一声金属摩擦声,温西月忽而垂下了头。纪卓珩转身看她,她不动,纪卓珩就这么保持着开门的动作看了她很久,然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讥诮说道:“现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
温西月没说话,默认了。
纪卓珩松开门锁上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像是带了金属特有的冰凉,不带任何温情,倒像是在宣告所有。
温西月并没反抗,可也没有完全的肯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逃跑,但是她控制住了。她只是抓住了那一点不舍然后让自己留下,因为她知道出了这个门她可能马上就会后悔。她总跟冯善尧说一切都过去了,如果没有一个彻底的新开始,又怎么放开过去。
所以,如果她还没准备好自己就从现在开始准备。
温西月给苏小米打完电话,转过身看向纪卓珩,他还坐在床上,微微垂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几近完美的轮廓正被阴郁笼罩着。而这阴郁就是她带给他的。
“你是不是真的做好准备接受我的一切?”温西月问。
纪卓珩转过头,将头稍稍上扬对上温西月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很多,反倒更清亮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难道真的像方主任说的那样,吓怕了?”
“她都跟你说了?”
“我既然选择你,就会选择接受你的一切,那些未知的变故,如果它要来就让它来吧。所有的事都该有一个了断了。”说到最后他语气又淡了下去,带着些沉郁的气息把目光投向窗外,这一刻,他悠远地像活在过去。
温西月隐隐有些担心,“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现在这么阴郁,但不可否认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有了转机。我一直都知道,从第一次见你就被你身上的东西吸引,因为我的自我封闭把对你的这种吸引全都放在了手术室里。如果不是昨天师姐跟我说,我想我自己也想不清楚。至于齐家的事,如果它真的让你不舒服我以后不会提了。”
“西月,”纪卓珩淡淡地打断她,转过头看她,幽深的眸子像两条隧道漆黑得不见底,让对上它的人有种正在被吞噬的压迫感。他起身慢步走至她身边,带着一身浑然的凛冽气息,渐渐包围温西月,逼仄着她的神经。
温西月强迫着自己看进纪卓珩的眼睛里,她想看进他的心里,探探它的温度,然后把它捧在手心里。
“西月,我曾经被人拍过j□j,和一个女人,”纪卓珩冷笑了一声,“照片上的女人没有脸,我只能看见我自己,很丑陋,很不堪。齐仲生就是拿着它威胁我父亲辞职,我做梦都觉得恶心。你知道吗,我不敢拍照片不敢照镜子,甚至……不想碰女人的身体。”
温西月惊愕,纪卓珩的声音缓慢地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除了他不时蠕动的嘴唇,温西月感觉不到眼前的人是活的,连他吐出的气息都是没有温度的。难怪当时在摩天轮上,他不肯合影。那种情况下被人拍j□j,换做是她,也要崩溃了。何况纪卓珩这样的人,出身于医药世家从小受书香熏陶自身又优秀,被拍下这种照片无异于摧毁他的人格。
可他这么介意女人的身体,倒是让她没想到,因为他是个医生。
“西月,你再让我抱一下。”
听到这句话温西月瑟缩了一下,不由得紧张,他目光沉敛像初春的潭水,温西月顿觉心凉。她想跟他说可以不用这样,可她又不想说,因为她不想尴尬。
沉默在冰凉的气氛中带了几丝诡异,她不是在后悔答应他,她只是怕纪卓珩不能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当然也怕纪卓珩会同样觉得她恶心。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觉得恶心吗?”
纪卓珩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的小心试探,然后在她的惊讶中用力抱住了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胸口,两只手有力地控制着她的不安和挣扎。他想让自己回复到完全的正常,因为他还想给她正常的生活。所有的事都需要有一个突破口,而等待只会让开口的机会越来越小,所以当有这样的机会的时候要紧紧地抓住。
隔着薄薄的衣料,温西月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他的呼吸太热了,那么急促的呼吸声像是要把她的心脏给吸出来。而他的身体在发抖,抖得越厉害,手上的力气就越大,她觉得自己的脚都要离开地上了。
“纪主任,”温西月气息不稳地叫他,想要安抚他,“别这样,会好的。你能接受我的一切,我也可以。”
“西月,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内心是不好的,我觉得你复杂,不坦诚。你的掩藏让我困惑更让我难受,可你表现出来的一切又都是美好的。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你吸引我,我不觉得你恶心,我只是觉得自己恶心。”纪卓珩很沮丧。
他把脸埋在她胸口,吐出的热气让她的衣料热热的,浸到她的皮肤里,带着滚烫的温度烧灼着她的心脏。温西月抬起手抚上他的头发,手心里传来的密实感让她忽然想落泪,她也曾一个人无助恸哭,不敢回想,是纪卓珩给了她一双手臂,告诉她不要再去想。现在,她也该给他一双手臂,告诉他,自己不在乎。“我不觉得你恶心,一点都不觉得,都过去了。你连我那样的过去都能接受,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你的,你是无辜的。”
“无辜不代表没错,我让我的父母很辛苦。”
温西月想起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怨言地替她承担起一切,如果当时连父母都唾弃她,就不会有今天的她。也许她也不会有机会遇到纪卓珩,一个肯在流言蜚语中拯救她的人。
纪卓珩放开温西月,脸上被热气氤得潮潮的,红红的,一双眼睛像被水浸过,柔亮又清透。他如愿以偿地抚上那张沉静的脸,跟她说,“我终于不用再背着秘密了。”
温西月却笑得有些轻松,歪着头看他,“我在你面前就从来没有过秘密。”
纪卓珩眼中闪过些异样,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嗯。”
两个相互汲取温暖的人抓住彼此,在对方的信任里倾注自己的感情,让过去的回忆变得不再恐怖不堪,因为从今往后,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能陪自己往前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两篇都更新咯!
☆、52
吴方像所有的母亲一样,知晓了儿子的心事之后把纪长锡悄悄叫到了一边,问他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那姑娘吃饭。虽然不是正式登门,但毕竟来了,什么都不说总不好。一说要留饭,可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又要出门去准备东西。一时间还有些手忙脚乱。
纪长锡一门心思还在病人身上,听说这些叫吴方看着办,不过还是要先看儿子的意思,怕弄得人姑娘不好意思。又说年轻人的事少操心就是了。
吴方知道自家男人什么脾性,工作为重,好在自己是中医平时病人没那么多,这会儿时间还有,就要上去问问什么意思。上了楼梯又觉得不大方便,刚才两人在闹矛盾,不知道这会儿什么情况。怕贸然上去不好,就给儿子拨了个电话。
纪卓珩听着母亲的电话,颊边噙笑,温和的侧脸在阳光中有着好看的轮廓,他轻轻瞥了眼正在阳台上欣赏他家楼下那一堆中草药的温西月,说道:“先不用了,下次吧,等她再准备好一点。”
收了电话,纪卓珩走过去,因为天气热温西月把头发别到了耳后,那斑斑点点的紫红色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被阳光曝晒着,透着几丝暧昧几丝旖旎。纪卓珩淡淡地转开了眼神,说道:“我妈问要不要留你吃饭。”
“啊?”温西月显然没准备,很局促。
“我帮你推了,有些事我还需要提前铺垫一下,不过很快。”
温西月知道他说的铺垫是什么,讷讷地点头,错开了纪卓珩清湛的眸子,那里面有一种情绪让她不敢深究。她现在的心情很放松,不想去破坏。可这种欲盖弥彰的心情又时刻在困扰着她,总像是在提醒她这份感情来的太快,不真实。有人说真正的幸福应该是浑若未觉存在于点滴细微,等你去细细体会那发自内心的一笑,那才是真正的幸福。而此时,她跟身边这个人从无到有,在点滴的相处中相互认知,直到她发觉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不过这些日子的事,那么是好感占得比重大还是错觉占得比重大?
她侧脸看向旁边身姿修长的人,抛开所有的外形条件不说,单单他往这一站,那满身沉淀的平和淡定就足以让她深受吸引。所以她才不舍得离开,因为看到他,她内心的浮躁和不安就会平静下去,她觉得在他身边安心。冯善尧没给过她这些,他给过她悸动,给过她快乐,思念,伤心和痛苦,所有恋人间的感觉他都给了她,却惟独没给过她安心。即便是现在,她站在纪卓珩身边,安心享受时想到他依然会心疼。
“开庭那天你陪我去吧。”
纪卓珩轻淡的声音打断了温西月的神思,她愣愣地转向旁边的人,那平静到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陪我。”纪卓珩侧过脸,微微垂下头看她,眼底是坚定。
温西月点头。
这一天,纪卓珩带温西月去外面吃了饭,然后便把她送回家休息了。太过黏稠不是两人的性格,何况,他们这种年纪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内心的平淡和归属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形式更多一点。
何主任从外地回来了,虽然离正式退休还有半年时间,但他同时还兼着北江医学院的教学职务,身兼数职又加上年纪大了实在难以调和,就跟医院提前申请退休,打算专心去医学院再带几年学生。医院出于科室主任还没有最后定下来的考虑,要求何主任晚一个月退休,再主持一个月的工作。也给医院点时间做最后的讨论。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主任肯定是纪卓珩的,只不过最近私下有人不满纪卓珩的处事态度,而陈为民风头渐盛又有高家做维系,且之前他也是副主任,就有人考虑他。所以一时之间,医院就没做出决定。
倒是何主任见过纪卓珩之后连夸他好样的,颇有乃父之风,都是热心工作的人,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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