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番景象,她只觉自己真是自私,早已备好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寒喧几句,辞别出来,心头又沉甸甸的,记起许久之前的冬日,曾经看过的一场戏;一个旦角在台上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秦佳贝进了唐天霜的门,发现唐天霜也在收拾东西,于是道:“唐公子也要出门么?”唐天霜道:“父亲有令,命我明日启程到长安。”秦佳贝有些吃惊道:“你明日也要一起走?”这时唐柔已推门进来道:“不光他要去,我也要跟着去。”
唐天霜道:“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你偏偏也要出门,父亲怎会准许?”唐柔道:“有父亲和唐易在此,还有大哥三哥,我又能帮上什么用处。今日我磨了父亲一天,你说他答不答应我去?”秦佳贝没想到秦易居然要留在唐家堡,自己却未曾听唐峰说过,回头看看灵月,灵月道:“大公子只是吩咐,叫婢子随五公子启程,婢子不敢多问。”
等秦佳贝回到自己屋里,发现秦易正在里面等她,灵月见状,立即关门离去。秦易道:“你们明日便早早启程罢。”秦佳贝本来想问他为何不一起回去,想起这人自来疑心自己,于是改口道:“这次再不能留在公子身边,真是遗憾的紧。”秦易丝毫不理会她言语中的丝丝讥讽,道:“秦姑娘,一路之上,还要托你多照顾舍弟。”
秦佳贝心想一直是秦峰照顾她,哪里用得着她照顾?又听得秦易道:“舍弟自幼跟我居在长安,我父母亲不在身边,只有舍弟与我最亲。我从小看他长大,他的喜怒哀乐皆在我眼底,我第一次看到他不辨事非,如此维护一个人,即便那人来历不明。”
秦佳贝听他言辞淡淡,全没了往日的冰冷凛冽,心中正在警钟大起。忽听秦易道:“我本可以杀了你一绝后患。”她闻言即刻吓出一身冷汗,道:“大将军何苦为难我一个女子?”
秦易冷冷道:“哼,如是死敌,便是妇孺又如何?我不杀你,只是觉得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忙道:“将军说的极是。”秦易这时已缓和了口气,轻叹了一声道:“舍弟年少偏执,做事只认死理,他若认准了你,只怕我杀了你也无济于事,我看你对舍弟也并非无一分情意,所以允了他带你走,只是盼望你不要伤害他。”
秦佳贝这才放下心来,心道你才偏执,秦峰哪里偏执了?不知比你好了多少倍,口中却道:“佳贝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梓臣如此待我,我怎会害他?”这句话本是发自她肺腑,说出来一片真诚,秦易也满意道:“如此甚好。你若从此一直如此待他,不再做危害秦家与我大唐安定之事,我便准你留他身边。你也知道同姓不婚,只要你不是真的姓秦,到时我便禀明父母,准他纳你做妾。”言罢又换了原先那副冰冷口气道:“若非如此,我一定取你性命。”
秦佳贝呆立半响,一时间五味呈杂,连秦易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启程出发,理想与现实本来就相差太多,秦佳贝选了马车,也不做骑马驰骋的梦了,更不管唐柔在一旁讥笑她没用。灵月见她神色不好,给她多铺一块软垫让她好好休息。
她不语只是躺在车里休息,慢慢便睡了过去,中午时草草吃了些点心,觉得有些头痛,便又睡去,睡了一会儿醒来,一杯水已递到她手中。她拿过来喝了一口,才发现马车里早已换了人,灵月变成了秦峰。
秦峰用手探了探她的额,道:“不舒服么?倒是没有发烧。”看她面色灰暗也不答话,又小心翼翼道:“大哥和你说了什么?佳贝,你不要往心里去。”秦佳贝看着这张小自己几岁的年轻的脸,叹了口气道:“一想起要在路上颠跛几日,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第16章废物啊累赘
又如此走了几日,一路谨慎行来,终于到了永安镇,离长安只剩一日路程了。
晚饭时候他们才发现投宿的这家客栈有些异常,时常可见新饰之红绸,灵月问之,小二回道:“店主小姐明日出嫁。”众人一听莞尔。秦佳贝发现这家酿的米酒甚是好喝,喝了几杯后唤小二过来问道:“小姐嫁的是什么人?”小二回道:“镇东教学的乔先生。”秦佳贝心道原来是同行,又问道:“是作妻还是作妾?”小二道:“当然是作妻了,没见主人好兴致。”话音刚落,矮胖的店主一脸笑容的从楼上下来,大声道:“小女明日出阁,各位客倌今日之酒就由老儿请了,请大家开怀畅饮罢。”吃饭之人不少,听此言一片轰然,有人已叫道:“再打三壶过来!”
秦佳贝又一杯酒下肚,对灵月道:“幸好是作妻。”灵月奇道:“公子与这家小姐认得么?”秦佳贝道:“我们那里的男人,可没这等福,只能娶一个妻子。”灵月道:“呀,还有这等风俗。”秦佳贝道:“等我回去时将你一并带去,寻个人嫁了,教他好好待你。”灵月脸立即红了道:“婢子愿服伺公子一世。”秦佳贝又道:“为何男人都要三妻四妾?”灵月道:“自古以来就如此。”秦峰道:“不见得每个都如此。宰相大人权高位重,却只有一位妻子。”秦佳贝道:“看来还是有好男人的。”秦峰道:“那是自然。”唐柔却已不服道:“那皆是因为房大人妻子太过凶悍,圣上赐两个侍妾给房大人,房夫人却拼死不肯,听闻圣上闻风后赐下毒酒给她,说不准丈夫纳妾就喝下此酒,房夫人面无俱色,当下拿起那壶毒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灵月吓了一跳道:“房夫人就这样死了么?”唐柔斜她一眼道:“道你小孩儿家见识短,当今圣上又岂是个杀害臣妻的?房夫人喝的,不过是一壶浓醋罢了。”她又冷哼了一声道:“若非夫人凶悍,以房大人的地位权势,偏房小星早不知讨了多少。”现代虽然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却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会包个二奶,稍有钱财和权势的更是三奶四奶直到N奶。秦佳宝本来一心欣赏房玄龄,作官作到了总理,对夫人却还是一心一意,却不知原来还有如此隐情,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跟随的众人中有一位年纪稍长,见这些小儿女说得热闹,早已看出个中就里,笑道:“这男人惧内,大都是对夫人又敬又爱。倘若不是怕她生气,何苦惧内?男人讨了心仪的老婆,便是让他纳妾也是不肯的,一是怕老婆生气,二是看来看去还是老婆最美。”众人又一阵轰笑,秦佳贝一想正是此理,抬头正看到秦峰也在笑吟吟的看她,不由得面上一热。偏偏这时又有人道:“听闻房大人数年前病重时,曾叫夫人死后改嫁,夫人却剜了一只眼睛出来,表示要为他守节。这房夫人还真是性烈。”秦佳贝闻言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吃完晚饭,秦佳贝便出来走走,灵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漆黑夜空中一轮弯月高挂,旁边有几只闪闪小星点缀,一阵夜风吹来,说不出的凉爽舒适。她找了一处草地坐下来,缓缓道了一句:“这夜色真好。”灵月只好也陪她坐下。
又一阵夜风吹来,已稍稍有些凉了。灵月道:“贝公子该回去了。”秦佳贝叹口气刚要起身,却又被灵月突然按住,灵月附在她耳边悄悄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贼子人数众多,恐难全身而退。”秦佳贝怔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其它武器?我不要束手待毙。”灵月袖子一伸,便将一物塞入她靴筒之中低低道:“婢子会拼了性命保护公子。”秦佳贝苦笑道:“见势头不对能溜就溜,以你的武功逃跑不是问题,我可不想拖累了你。”她看灵月一脸严肃坚决,便知这话等于白说,又道:“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即便我死了,你也可以通知大家,替我报仇。”心想如果一定要给她一个离开的理由,即便是仇恨,也没什么不好。
灵月没有答话,突然提起长剑一跃而起,只见刀光剑影交错,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斗在一起。她看不出门道,只觉得十分凶险,灵月以寡敌众,对方几个大汉也丝毫占不到便宜,秦佳宝贝心道早知道这小丫头武功好,却不想好到这等地步。突然觉得后襟一紧,双足离地,已被人从身后提起。
提起她的那人哈哈笑了两声,对着灵月道:“小丫头,你回去通知秦峰,要人的话让他今晚三更到城西的山神庙。”秦佳贝一听到这人声音,立刻辨出正是那日在地道中讲话的老七。心道这帮人心狠手辣,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思量间已被人挟到腋下,老七带她疾奔,穿过一段长路然后进到一座庙里,扬手将她重重扔在地上。这一路颠跛摇晃得她眼冒金星,只觉得晚饭都要吐了出来。
老七笑道:“真是天助老子。明明是个废物累赘,偏偏有人当宝,秦叔宝这个小孙好没出息。”秦佳贝趴在地上呕吐,情知他说的废物累赘就是自己,却找不出话来反驳,要了把利器,连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自己真不是一般没用。她心里又盼有人来救自己,转念又想摆明了是龙潭虎穴,自己是饵,秦峰才是他们要钓的鱼儿,他的处境才叫危险。她抬头瞅了瞅看守自己那人,正虎视耽耽的瞧着自己,心想凭自己之力逃出去是绝不可能。又希望秦峰来,又不想他以身涉险,吐了半天翻坐起来,心里矛盾不定。
转眼已到三更。老七推门进来,将庙前神像座前的烛火拔得亮了一些,在香炉前还燃了支香。秦佳贝心道你这等坏人,居然也来拜神。停了停,听得有人道:“爷,秦峰已经到了。”秦佳贝一听喜忧参半,老七道:“他一个人么?”那人回道:“不是,他们全都来了。”老七道:“只放秦峰和唐家姐弟进来。”那人回了一句“是”,片刻间门再开,这时秦峰已经进来,他一眼见瞅到地上的秦佳贝,见他看自己,秦佳贝忙回了一个“我没事”的眼神给他,秦峰这才放下心。唐柔已大声道:“你想做什么?”
老七道:“在下请几位来,只想聊聊天而已。”听得唐柔冷哼了一声,他也不以为意,继续道:“秦叔宝当年背叛吾主,跟随李世民作了开国元老,只道子孙都会享尽荣华富贵,哈哈,哪料想李世民还是放心不下,召他的这几个孙儿孙女到长安做了朝廷的人质。”原来这人果真是当年那些反王的旧部,秦佳贝细细回忆,看来他们的旧主所指不是李密就是王世允。又听他道:“秦峰,你还要为李世民卖命?你祖父封地在济州,朝廷却要你们几个留在长安,美其名曰做个都城官儿,好慰籍什么圣上念旧之恩,其实人质是真,好保你秦家不反。你祖父拼死保他登上皇位,他却如此待你,你可心甘?”
秦峰执着剑定定的站在那里,黑眸里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在济州生活和在长安生活有何不同?”七爷看了看他,转过头对唐天霜道:“还有你们唐家,李世民让秦家那个女人嫁给你兄长,然后又在长安赐了府邸,也让你兄长到长安来做人质,想全都牢牢掌握在他手心里。啧啧,千篇一律,缺少新意。”秦佳贝道:“想要挑拔离间,恐怕你是打错了算盘。”七爷道:“我打的算盘不好,李世民打的就好了?他没想到有人捣乱,唐二少现在变成了活死人,到不到长安没了分别,活死人怎么能威胁到唐家堡?啊呀,只是可怜了秦家那个女人,生生守了活寡。”他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在空洞洞的庙堂里显得格外阴森森地,秦佳贝不由自主的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