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何双双先开了口。
周彦一愣,看看何双双,又看看华梅。
华梅也忘记了,只是尴尬地笑笑,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趁着她们回忆,周彦反复地打依起华梅,她怎么一下子老成了这样?周彦有些诧异。以前的华梅,犹如六月的莲花,身上总是带着露水。她是美丽的,便是什么都不做,坐在那里,在周彦看来,地也永远是一幅价格昂贵的油画,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地供着她。
可如今,华梅变了,只在一年的时间里,她的一切产生了变化。那次在超市见到她,她是无奈的,这次却平添了沧桑感。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自己给她在香港千挑万选的套裙。那裙子的质地是真丝的,最不耐揉搓,如今因为长时间坐着,她站起来的时候,能清晰地看到裙子上有很多皱褶。
大概是看到周彦在打量着自己,华梅伸手不自然地展了一下裙子,顺手用指甲撩了一下发丝,苦笑了一下。
这下子,周彦能清晰地看到华梅的脸,也不是那般漂亮,略微有些浮肿,还因为怀孕,她的鼻翼生出了一些细小的斑点。她的嘴巴,怎么可以抹这么红?那颜色衬得华梅那一张不大的脸上,仿佛只剩下一张嘴了。
“周大哥,您来了。”华梅喃喃地说道。本来她是想哭的,她想好了,见到周大哥就扑进他的怀里痛快地哭一场。如今这个计划破灭了,因为周大哥的身边站着一位,光是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的女生。
华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鬓角,苦笑着问:“这位是?”她当然知道她是谁,可她还是要确定一下。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底无比绝望,就如漆黑的深井一般看不到底。
周彦亲昵地拍拍何双双的手,笑着跟华梅介绍,“这是双双,你未来的嫂子。双双,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华梅。”
何双双放开周彦的手,伸出去,笑眯眯地跟华梅握了一下手。何双双忽然不想计较了,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她觉得她有些胜之不武。“周彦跟我说起过你,你好。”
华梅苦笑着说:“你……您好,您快、快坐。”她让着座位。
何双双坐了过去,周彦一伸手就接过了她手里的小包包,帮她挂在一边的衣架上。然后,周彦又坐在了何双双的身边。
华梅看着他们坐在自己的面前,心里酸楚得不行。她的眼睛里灌满了泪水,却依旧强忍着。华梅执起茶壶,帮他们倒了两杯茶,“周大哥,这是…… 喝茶。”
她本想说这是你喜欢的茶,可又不确定。
何双双道了谢,顺嘴来了句:“他不爱喝茶,这么热,喝白水吧!”说完,又取了空茶杯,喊了服务员要了新壶,帮周彦在一边的茶座上煮了一壶白水。
没错,周彦不爱喝茶,甚至咖啡、饮料他也不喜欢。不过这一点,他从未跟人说过,可何双双就注意到了。
两边虚伪地应付了一会儿,周彦也不说话,他只是坐着,默默地等华梅说。
华梅如今也安静了下来,这个本就聪慧的女子,一刹那就知道她该把自己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以前她是不懂的,但是这一年,生活每时每刻都在教育她,都在给予她,而她学会了,也终于明白,任何好都不会是平白无故的。甚至,周彦完全可以拒绝她,不给她两巴掌就不错了。
可如今,周彦还是来了。他还是世上最善良,最有风度的周大哥。
现在再去端详周彦,他也不是那么土的,最起码,他的眼神是深邃的,鼻梁也是很高的,他那张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竟然是这么英俊。
何双双来回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着说道:“哟,这是怎么了?电话里哭成那样,来了倒是没话了。”
华梅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有些尴尬,觉得挺愧疚的。”
华梅说出这话的时候,何双双能敏感地从周彦身上感觉到一丝释然。他更加自在了,他甚至随即笑笑说:“谁没遇到过为难的事?”
看,这就是男人,傻瓜一般,不,傻猪一般。何双双的心里愤怒着,踹了他一下。
周彦赶忙补充了一句:“可是,我没想到你会找我,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华梅流下泪来。她说过了,也解释过了啊,以前周大哥从来不会忘记她说的每一句话,怎么那么重要的事情,他竟不记得了呢?
何双双抿了一下嘴,取了桌子上预备好的一叠面巾纸递给了华梅,说道:“先别哭了,妹子,要是哭能解决问题,你也不会找你周大哥了,对吗?”
华梅接过面巾纸,擦擦眼泪,“嗯,是这样,我……”她哽咽道,“那个,我这也是没办法,要是能求别人,我根本不敢,也没脸求周大哥。周大哥也许跟您说过,我就是……唉,反正以前是我对不起周大哥的。”
何双双笑笑,“嗯,我倒是很感激你的,要不是你不要他,我也跟他走不到一起。他这个人吧,向来不会说话,心里就是有什么也不会说,你要慢慢发现,引着他向自己交代。其实,你该比我清楚的,他就是话少。要说心地,那
是软得不行。有时候我也生气,别人找对象,好歹甜言蜜语也要来上几句。就算别人家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让人生气,我们家的这个吧,恩,那是十棍子你也别想打出来一个屁。”
周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侧过脸端详何双双。何双双理直气壮地问他:“怎么,我说得不对?”
“对,你说的都对!”周彦捏捏鼻子,讪讪地笑了。
华梅有些羡慕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与其说羡慕人家,不如说是羡慕这些被自己推出去的曾经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她从未这般自在地调侃过周彦,也没有在周彦的脸上看到过这般新鲜而又可爱的表情。如果自己那时候肯放下骄傲,跟周大哥好好相处,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想到这里,华梅伸手摸了一下鬓角。
何双双看华梅不说话,就看看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后,对华梅说:“华梅,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是个夜猫子,很多工作要晚上做。这个月我接了两个单子,可耽误不起。你把事情说一下,我们看看,该怎么解决?”
华梅点点头。虽然此刻的气氛不利于她,但她还是得说。华梅的述说很坦白,甚至,周彦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她都做出了解释,如何认识喻夏鸿的,他是如何追求自己的。
或许对华梅来说,那曾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粉红色美梦,可是如今她说出来,语气是那般自我厌恶。她不再虚荣,甚至不介意在周彦的面前暴露自己。
这是她第二次暴露心里的伤疤,可她不介意了。如今她已经学着长大,这是周彦带来的人,她必须再交代一下自己,这样才是坦荡。
如何借车,如何出车祸,如何被拘留,如何发现怀孕,如何被喻夏鸿的妈妈那样对待,如何举目无亲。。。。。。
华梅叹息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怪喻夏鸿,凭什么怪他呢?他就是他妈妈的乖宝宝,他没有自己的立场,也不会处理问题。他唯一会的就是躲起来,等他妈妈帮他处理问题。而我只能怪老天爷,他看我不懂得珍惜生活,在罚我呢。”
何双双没办法去讥讽一个孕妇,我们的双双姑娘就是这般善良。到了最后,她甚至很没立场地来了句:“孩子你会留下吗?”
周彦无奈,只能轻轻地踢了何双双一脚。
华梅摇头,苦笑道:“又不是演电视剧,生出来我能给他什么呢?我养不起他,最后他会怨恨我的,对吗?”
何双双没话了,她其实就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娃,脑袋里懂的道理比谁都多,在网上那是一把的道理,满屏幕的思想,十个八个的那都说不过她。可要是在现实里,事情放在她面前,她就是个傻子。于是,她只好看看周彦,张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打何双双开始说,周彦就在玩桌子上的打火机。他很想吸一根烟,可是何双双就在他身边呢,又在他的上风口坐着,他就只能忍着。
“想抽就抽呗!”何双双瞥了他一眼。
周彦笑笑,摇摇头。他对华梅说道:“华梅,其实我不是很想帮你,这话不好听,可是,我有钱去帮助孤寡老人,去帮助灾民,这些我都愿意,最起码,真心实意的谢谢总有一句的!可是对你,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帮。”
华梅急了,哀求道:“周大哥,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是真的没活路了。您知道我父母身体不好,他们要知道,我家就完了!周大哥。。。。。。”
“不是看着你父母的份儿上,我今天就不来了!”周彦冲华梅吼了一句,把何双双吓了一跳。
“喂,你刚什么呢?这是公共场合!”何双双一瞪眼,周彦又把一肚子的火给憋了回去。
华梅低头不说话。
“华梅,你到现在还骗我?你叫我怎么同请你?”周彦气愤地质问她。
华梅立刻抬头,高声说:“没有,没有,周大哥,我怎么敢骗你!我发誓我没骗你!你能去交警队,去医院,你随便查,这事儿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真的!”
周彦无奈地摇下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丢到华梅的面前,叫她自己看。
何双双很惊讶,自己写的那张纸,周彦什么时候揣在身上了?
“我问你,多出来的那五万块钱,是怎么回事?”周彦问华梅 。
华梅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她熟悉无比的那串数字,她的尊严,她的脸皮,最后一次被剥落了。
周彦不说话,只想立刻离开,何双双却拉住了他的手。她感觉到周彦在颤抖,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周大哥,你别走,我说实话!”华梅抬起头,猛地喊了一句。
何双双拉住周彦,尴尬地笑了下,又去门口跟茶庄的人解释了几句。
华梅苦笑,“周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是在卖酸奶,您还记得吗?”
周彦点点头。
华梅吸吸气,有些光彩忽然露在她的脸上。她取了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握着杯子说道:“我只会卖酸奶,其他的什么都不懂。这些年,读书都读傻了,一点儿人情世故,好坏人也不分,可是,就是这样,周大哥也一定认为,我今天其实是来找您要钱的吧?不是来借的吧?”
周彦没回答,只是点点头。
华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没想赖账不还,我爸爸是个农民,不太识字,唯一教会我的,就是不能随便欠人钱。三十万呢,我家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说到这里,华梅打开一边的包包,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周彦。
周彦接过去,疑惑地与回来的何双双对望一眼后打开信封,信封里是华梅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一张写好的三十万欠条。
“我要还的三十万,一分不少的我都还,不管多受罪,多为难,我都还!”华梅确定地说,“要还的。我想好了,书我不准备念了,也念不起了。周大哥,您知道,我只会卖酸奶,我也只懂这个。我去打听了,如果在超市里包两个专柜,一年下来是三万五,加上进货一共是四万五。一箱酸奶其实就是块儿八毛的利,所以我想雇个服务员在超市看柜台,我自己再买个电动三轮走批发。这是四千五,最后剩下的五百,我要拿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