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靠近她的身旁时,她将来不及藏匿的信封塞进袖子里,这种慌张的表情和举止,让人不怀疑都难。
薛少宗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只是想问候她一句,却得到这样的反应。
她很反常,太反常了。
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有心事,而且是她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心事。
昨晚还好好地,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想走近一步,却被她条件翻身的后退躲开了,她不知道,这种举动在他看来,有多么欲盖弥彰,多么伤人。
不再看她,却无意间瞟到了她的梳妆台上的一个信封。
他眼疾手快的抢过来,安成珏!
这个名字真是阴魂不散,昨晚还意犹未尽的喜悦,如今就像被人浇了一头的冷水,剩下的,只是心凉。
“薛少……”她很害怕,害怕他慢慢变冷的眼神。
“给我看。”他将手伸向她,她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她顾不得他此刻已经铁青的脸色,着急的解释:“你无权看我的信,而且,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怎样?你怀着我的孩子,却跟他情意绵绵的信件往来,你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他愤怒的反问,已经无法再跟她讲道理。
直接扯住她的手腕,信的半页纸早已露了出来,迅速的扯出来。
慢慢读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该面临现实了。
“你打算真的接他父母过来照顾?”
事情已经说穿了,她也无法再隐瞒,刚才发愣的时候,她的心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对,这是他的父母,我不能不照顾。”
因为要和安成珏同甘共苦,所以他的父母必然也是她的责任。
再说,两个老人这几年也算吃尽了苦头,她不能不管。
他突然很有大笑的冲动,从昨晚的世外桃源终于回到了“人间”。
她给的冷酷“人间”,对他来说,与地狱无异。
因为她就像个侩子手,每次总会给予他一点希望,让他获得百倍的幸福感之后,再亲手斩断他的幻想,让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
“薛少,成珏他很辛苦,那么用功苦读也只是为了光耀门楣,接回父母,如今完成了一半夙愿,我怎么能不帮他……”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在他的怒瞪下,说不下去。
他承认,他之前真的很有种冲动,即使强留她在身边,也要得到她。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组成一个美满的家,不是很好嘛?
再说,她会这样对他,代表她并不是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吧?
所以,尽管他看了信,也希望她能给出否定的回应,他在给自己留一份最后的奢望。
他不想对他们的感情太过失望,可惜,她早已经舍弃了这份感情很久了。
该醒醒了,她不但没有否认,还为了安成珏争辩,满嘴都是为他着想,为他们的未来打算,那他们之前的相处又算什么?
是他又一次自作多情?
够了,真的够了。
他的胸口起伏着,再也无法听她说出这样伤他的话,怒吼出声。
“我不准你去!你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你想让他们知道,我不介意,可是你想两地奔波,当牛做马的伺候别人的父母,却让我的孩子受罪,我决不答应。”
桑榆惊惧的看着他,不敢置信。
虽然这些矛盾她也想到了,可是完全有办法解决的,他凭什么不许?
“我不会累着自己,不是还有人帮我嘛,成珏已经为父母找好了房子,这些压根不用我操心,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生活,这和我的孩子并不冲突。”
他不是笨蛋,不会再做这种心软的事。
别人的事就是别人的事,他管不着,可她也不能怀着他的孩子到处跑,他给她开了方便之门,只会让她更加得寸进尺。
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猛地抽出她的盒子,里面有许多封安成珏写来的信。
“这是他写给你的吧?尽管我不让你出去送信,你还是有本事收到他的信,你们真是情深意重,怀着孩子你还能这样谈情说爱,我真是佩服,可你这样不累吗?”
他突然的动作,让她错愕,他居然知道她这些信件。
可他讥讽的语气,也让她忍受不了,没来由的脾气见长。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我跟成珏本来就答应过要经常写信,只是交代近况报平安,这跟我怀不怀着孩子有什么影响?你不能真把我当囚犯一样,再说写这些也累不着什么,我不会伤害到你的孩子!”
这也是她的孩子,她会保护好肚子,他太多心了。
“桑榆,如今的你已经不值得我的信任,经验告诉我,太过相信一个人,换来的只是无止境的失望,所以这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安成珏的父母让他自己找人照顾,你不行,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来回奔波,要是伤到了我的孩子,我会找安成珏算账。”
这一番话,是他心寒的真实感受,却也冻住了她。
她知道他会反对,所以才会心慌,可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强到如此地步,他的狠话让她知道,他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眼泪,不由自主的一颗颗掉落,她都来不及控制。
“薛少,不要这样……”
今天之前的所有努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加不堪,他们只能这样互相伤害吗?
女人的眼泪就是她们的武器,他不要看到她流眼泪。
不能心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这里的人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出去,听到了吗?”
门外,是他厉声的吩咐手下,那样的咬牙切齿。
门内,她听到了这个命令,马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匆匆跑到门外,“薛少,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软禁,你没有这个权利!”
她真的被人拦住了,还没等他的侍卫出手,她院子里的小厮就动手拦住了。
真是糊涂,她大概忘了这些人都是他挑的,自然听他的话。
即使跟着她再久,也成不了她的人,她这下彻底孤立无援,成了一只分不出去的小鸟。
怎么办,按照成珏的说法,还有四五天,他的父母就要来到灵州,她连出去都不可能了,还谈什么帮他们准备一切?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说不让你出去,你就必须给我好好待着安胎。”他断然扔下一句话,离开了她的院子。
“薛少——”她激动的想要追出去,却差点在门框出绊倒,幸好有人扶住她。
万幸,万幸,她有些后怕。
不能冲动,不能激动。
一手摸着心口,一手摸着肚子,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能生气,不然孩子会长成爱生气的小老头的。
她绝望的回到房间,关上门,不再搭理任何人。
……
一天过去了,桑榆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
以往因为孩子大人两张嘴,她吃的还挺多,即使不饿,她也没让自己嘴巴闲着。
可是今天,她硬是饿了一天,这可急坏了陈妈。
薛少宗听到消息,直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了好久,苦笑。
她居然用这种办法逼他认输?
她说他没权利,他用孩子来威胁她,可说到底,他真的有自信能拦得住她吗?
他终究被自己的怒气,还有嫉妒冲昏了头,昨天他太冲动了。
“少将军,能听我说两句吗?”陈妈默默的走到他面前,犹豫着想要劝一劝这两个突然闹翻的年轻人。
他的沉默,也就在默许她开口。
“少将军,我老妇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可我看得出小姐挺关心您的,前天为您的生辰准备了一天,什么都是亲手做的,您也吃得很开心,所以两个人就互相体谅,没什么好吵架的。再说,小姐还怀着孩子,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到孩子,为了这个您也该忍着点。”
他依然沉默,可是却有了些松动,他真的是气糊涂了,都快忘了她的肚子。
昨天还听侍卫说,她差点摔倒,一直捂着肚子不肯走出来,这是在用孩子来赌气吗?
“少将军,多担待着吧,孕妇的心情总会多变的,必须得哄着。你们能相处也是缘分,都有了孩子,能忍则忍,不要伤了孩子啊。”
他们的相处是因为缘分吗?不,她说过,他们有缘无分。
将他们再次牵扯在一起的,只有孩子,从来都不是感情。
孩子,孩子,他们之间的牵挂只有孩子。
他永远都不会是被顾及的那个人,为了孩子,所以他永远都是妥协的一方。
算了,她要去就去吧。
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意外,他再也不用受她的威胁,也再也不用这样痛苦。
孩子,是他对她容忍的底线。
他不会再去哀求她什么,这辈子就这样吧,就做她说的有缘无分。
……
“小姐,对不起,您自由了。”
侍卫恭敬的站在门外,向桑榆说明了本意,就带着其他人离开,彻底解除了她的门禁。
桑榆慢悠悠的走出来,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想通了?
事实告诉她,他真的放她自由,而且是绝对的自由。
自此,她出门再也没有人跟随保护着她,她要去哪儿,带个丫鬟就行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天之后,他真的走了,将近一周都没有再回过庄园。
起初,桑榆没有时间想他的事,成珏的父母就要来了,她要好好准备,按照成珏给的地址,派人将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之后她就拉着丫鬟各处选购家具,生活用品,甚至小到房间内摆放的饰品,几个地方跑下来,她真的很累。
托着已经五个多月的肚子,这么多地方跑下来,怎么可能不累?
所以,他的顾忌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真的没办法随了他的想法,这是成珏的父母啊。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房子布置一新,就等着这两天伯父伯母的到来。
当然,她也知道,她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说辞她都想好了,她娘的老家里的姐妹,也就是她的姨母病了,她娘没法过去帮忙,所以她代替母亲过去照顾,自然没法出现在二老面前。
说实话,她也知道撒谎不对,可眼前的形势,她毫无办法。
她也不担心韩家会揭穿她,毕竟韩世忠冷落了母亲多年,怎么还会记得她老家的事?而安伯父他们也不会主动去韩家找她,她已经跟母亲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这些准备做足之后,她才有些踏实,只希望一切都不要穿帮。
几天的忙碌之后,她才慢慢意识到薛少宗已经消失了好久。
不是赌气的那种,而是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院子里派给她的守卫都换走了。
叹了口气,对着镜子稍微抹了点胭脂,遮住惨白的脸色,和脂粉下一张焦虑不安的脸。
他或许真的生气了,离开了,彻底给她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只是,为什么一闭上眼睛,他挥汗如雨的耍弄兵器,或者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就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呢?
前一种情况,让她心酸,他总是这样有气没处撒,就耍弄功夫,发泄自己的郁闷。
若是后一种情形,她想该闷的人,就会是她了。
一想起这种画面,她的心会有憋闷,可这样表示很正常嘛,难道要他单身一辈子吗?她可是明白薛夫人有多想给儿子找个媳妇儿疼着,如今他们的婚事告吹,难道他再去交往别的人,不是很合情理吗?
她到底在怕什么?怕他真的不会再给与宽容和耐心吗?怕他不会再回到这里?
可如今给与她这样安宁和自由的生活,不是她向往的嘛?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整天这样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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