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将过,天黑的就早了,小城道路两旁树木萧索,行人寥寥,许多民居已经点了灯,透过窗纱朦胧妆点着夜色,不比京城喧哗热闹,却有一种难得的静谧安然。
罗天珵皱了皱眉。
这样的城镇,外来人似乎就显眼了些。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阿虎娘亲提到的那户人家,就在这县城里,总要去探查一番。
再说,这也没什么可怕的,那些躲在暗处伺机下手的到底是少数,不知分散到多少地方去寻他们,就是撞见了人数也不会多,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天总是变得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伴着风吹打在身上,凉意袭人。
甄妙紧了紧领口。
罗天珵从包裹里抽出一件衣裳给她披上,拦途问了行人,总算找到了客栈的位置。
伙计看了看三人有些为难:“客官,只剩一间房了,您看——”
心中有些纳闷,怎么最近生意忽然好了不少呢?
“一间?”罗天珵不满地看了阿虎一眼。
果然带这小子一起走很麻烦。
阿虎一脸无辜:“姐夫,要不俺打地铺,俺不怕冷的。”
咔嚓,某人名为理智的弦断了,把拳头捏的咯咯响。
这个混小子。想跟他媳妇住一屋?
小地方的伙计没那么机灵,一想这个可以有啊,连连点头道:“那小的等会儿抱一床被褥去,不过这个就要另外加钱了。”
阿虎不满了:“什么,又没多占一间房,就盖一下被子就多收钱?这不行!”
罗天珵脸都黑了,冲阿虎吼道:“这个不是重点!”
然后冷冷看着伙计:“你说让我们三人住一间?”
伙计骇了一跳,鼓起勇气道:“这小哥儿不是您太太的弟弟吗,我们这就只剩一间房了,实在没法那么讲究啊。实话跟您说。就是马厩,今儿都满了。”
罗天珵狠狠瞪了阿虎一眼。
好得很,他说这小子怎么一直和甄四叫阿姐,和他叫姐夫呢!
阿虎见罗天珵瞪他,憨笑着挠了挠头:“姐夫,俺真的不介意睡地上的,要是怕费钱,被褥俺就不要了。”
罗天珵正准备把拳头随机打到小二或阿虎脸上,就听身后大门推开。
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小二。安排五间上房。”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进来。
那少年一身锦衣,眉清目秀,只是眼神有几分戾气。
“听到没?”站在少年旁边的汉子瞪了伙计一眼。
“只。只剩一间了。”伙计有些结巴。
“一间上房?”少年开了口,声音有些阴柔,“一间也可。”
见伙计呆愣不动,那汉子道:“听见没。先把上房给我们公子准备出来,再开四间寻常的凑合一下,记得被褥都要换全新的!”
“不。不是一间上房,是只剩了一间房。”
“什么!”跟在少年身后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少年拧了眉。
那汉子看看少年脸色,一拍桌子:“叫那些住店的人都挤挤,给我们腾出四间房来!”
“这,这不成啊……”伙计都要哭了。
“行了,金大,别难为人家。”少年不耐烦的开了口。
那汉子会意,砰地一声把桌子一砸,喊道:“住店的都出来,腾房子!”
被挤在角落里的甄妙兴致勃勃的看着。
这就是传说中地主家的少爷吧?果然带的都是狗奴才!
很快楼梯那就传来动静,一个虬髯大汉走了下来,环视众人一眼,问:“给谁腾房子?”
看清大汉自额角到脸颊那道狰狞疤痕,金大难得的犹豫了一下。
趋吉避凶是天性,这大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们虽也不怕,能不起冲突当然最好。
这时又陆续有人走下来。
“听说有人要在下腾房子?”一个青年扶着楼梯含笑望来。
咔嚓一声,楼梯断了一截。
伙计又心疼又害怕,都要哭了。
青年扫掉手上木屑:“现在,有人跟在下说一下到底怎么腾房子了吗?”
金大不由自主看向少年。
作为狗奴才,他们只是跋扈,但不是傻!
这么个偏僻县城的小客栈,这都是住了什么人啊!
“小二,这么吵,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一个紧身打扮的女子站在楼梯口,掐腰问道,然后手一抖甩出鞭子来,卷住一条板凳飞来,然后施施然坐下。
这时又蹬蹬跑下两个人,一人捏着飞刀,一人提着长棍。
少年开始沉思。
这小店,是开武林大会的窝点吗?
那两人视线一扫,忽然僵住。
罗天珵见到熟人,笑了笑。
娃娃脸硬着头皮走过去:“又见面了,呵呵呵。”
“晚来一步,只剩一间房了,兄台能不能给腾一间?”
“行。”娃娃脸心中骂娘,面上却痛快应下来,拉着同伴火速上楼去了。
其他人见没热闹可看,跟着上去了。
罗天珵拍拍发傻的伙计:“行了,现在有两间房了,带我们去吧。”
伙计晕乎乎的领人往里走,金大猛喝一声:“等等,分明是我们叫人腾房子,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记得抬桶热水来,内子要沐浴。”罗天珵没有理会,拉着甄妙绕开一地碎屑往上走。
身前出现一柄长刀拦在那里,金大冷笑道:“兄弟太不懂事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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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死士
罗天珵转身,揉了揉眉,淡淡问道:“呃,这就是传说中的柿子捡软的捏么?”
金大觉得邪门了,这小客栈里那些住客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山民打扮的青年,也敢和他们叫板了,而且看气质,还真有些拿不准。www。us。com
不过要因为这点犹豫就在主子面前退缩,这就不是作威作福惯的狗奴才了,金大嗤笑一声:“捏的就是你,又怎么样?”
罗天珵也不废话,走到楼梯旁,抬脚踩了一下地上那截断掉的扶手,然后这么一碾,断木变成了木屑,然后在诡异的安静中抬眼,笑问:“还打算捏么?”
金大脖子僵硬的转头看向少年。
那少年显然是带脑子的,压下一口闷气,坏笑道:“他们又不是伙计,问他们做什么?”
金大一想对啊,还是主子聪明,他惹这些杀神干嘛,只要逼着伙计要房子就好了,至于要不要得来,就是伙计的事了。当然要是要不来,他们算账也是算在伙计身上的。
用崇拜的目光看了少年一下,金大转身,凶神恶煞瞪了伙计一眼:“你既然开门做生意,就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赶紧安排房间,不然爷爷们拆了你这客栈。”
甄妙眨了眨眼。
这故事版本不对啊,什么时候纨绔恶霸学会迂回作战了?
不过只要别再捏她家世子,她是一点不会冲动热血的撺掇着干一场的,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这都是什么人啊。
罗天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淡淡对伙计道:“先带我们去房间。”
伙计谁也不敢得罪,哆哆嗦嗦领着三人上楼。
楼下大堂只剩下少年主仆。
金大小声道:“主子您看,这小县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怎么一个客栈里。个个都像有来头的?”
少年低头,转着手上翠绿扳指,然后冷笑:“何止是这里,就是青阳,难道你没发现多了许多生面孔吗。听我父亲说,是有贵人走失了,京城那边派了许多人过来寻呢。就是当地那些卫军衙门,不也热闹的很,这些江湖人凑热闹有什么奇怪,要真找着人。赏钱都够他们吃一辈子了,还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金大揉揉眼。
不好了,连他家少主子都开始邪门了,就在上个月,少主子还带着他们当街调戏了杀猪铺的小闺女呢,现在这说的头头是道的是谁呀?
少年不再说话了,和下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这些日子被父亲叮嘱着要夹起尾巴做人,有些憋气罢了。
他又不是真傻。平日胡闹,那是因为知道胡闹了别人也不能把他如何,可现在要是碰上个愣头青砍他一刀,他找谁说理去啊。
就算真把人解决了。刀子还不是也挨了。
“总之你们也要机灵点,我们这次来是看那胡家庄的茶叶的,早点办完事就早点回去,别给我惹事儿。”
手下齐齐应是。
至于伙计是怎么给少年那拨人安排住宿。甄妙这边是不操心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才躺在床榻上歇着。
罗天珵换了身干净衣裳。拿一块干手巾给她绞头发。
甄妙就笑:“瑾明,没想到连丫鬟的活儿你也会干。”
“这总没有习武识字难吧,哪有不会干的,只有不想干。”
甄妙听了心中一暖,然后问:“瑾明,那你会挽头发吗?”
“我会解头发。”罗天珵似笑非笑。
甄妙脸微红,白了他一眼。
真是够了,最近这人越来越奇怪了。
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忙道:“这么个小县城,怎么那么多习武之人,事情总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无妨,那些不干我们的事,等去胡府一趟,我们就回京。”罗天珵把玩着手中青丝。
“胡府?国公府在这还有亲戚?”甄妙有些纳闷。
罗天珵沉默了许久,才道:“总要去看了才知道。”
甄妙干脆坐了起来,不解的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拿了木梳给她梳头发,一下一下的,快疏通时才道:“阿虎的娘亲,刚见到我时似乎认错了人,后来在我追问下,才说胡府的男主人和我有些相似。我问了那男主人的年纪,和我失踪数年的四叔相仿。”
说到这里看了甄妙一眼,眼底恍如深潭道:“四叔当年,是追查祖父坠马的事失踪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是祖母的一块心病。但凡有一线可能,我都不打算放过。”
甄妙听了国公府秘辛,有些讶然:“祖父坠马,不简单吗?”
罗天珵冷笑一声:“祖父戎马一生,乃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会从马上跌落致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明日一早就去吧。”
“嗯,早点睡吧。”罗天珵把手巾丢到一旁,挨着甄妙躺下来,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
要说那胡家男主人是四叔,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四叔既然活着,没有道理不回国公府,反而在这么个偏僻县城一呆数年的。
不过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以求个心安罢了。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夜已深了,风从那没有糊严实的窗棂缝隙钻进来,寒意袭人。
甄妙蜷着身子钻进罗天珵怀里,把他蹭醒了。
罗天珵轻轻下了床,走向屏风后遮挡住的恭桶,无意间就瞥见一道影子从窗前闪过,解衣裳的动作顿时停住,死死盯着窗口。
一个细棍模样的物件从窗棂缝隙渐渐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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