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她找人协商私下解决,又赔了那伙人一笔钱。叹息一声说,白挨了一顿打,现在把情感调查的业务给停了……
吃完饭,贺年提议去唱歌,夏苏伸个懒腰说累了,不想唱。卜果也说不唱,她想和李小成逛逛,说着拉了李小成就走了。
夏苏看着卜果的背影做个鬼脸,上了车,她对贺年说给你唱个歌吧,接着就唱了:大红苹果剥皮皮,说得就是我和你,其实没有那回事儿,好人担了赖名誉。
陕北民歌的调子,不过,她唱得通俗。
贺年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跟着前面的车走着,看样子,夏苏不想回家,可他也不知道开向哪里,就那样夹在车流中间。夏苏不说话,静静地坐着,车里的暖气悄无声息地散发着热量,少顷,就很暖了。
后来,贺年把车开到汉阳南岸嘴,汉水把这块土地分成了汉口和汉阳。正是枯水期,汉水看起来很浅。
他们都没有下车,是夏苏先动手的,她伸手,伸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她,同时伸出了手。她将他的手捧着,像是捧着玉米,然后将它们捧向了脸。
他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向日葵,她迎着他的目光,直到他低下头,热的气息扑动了她的眼睫,他吻了下来。拼了命的吻。夏苏闭了眼的,后来她悄悄半睁了一会儿,看见他也是闭着眼睛。她是喜欢的,因为书上说,这样的吻,说明他正在陶醉也得到了安全感,她发现睁了眼看他,他的脸有些变形,一点也不好看,像是吃西瓜似的。于是,她赶紧闭了眼睛……
他吻她,吻得很纯粹,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夏苏是喜欢的,同时也有点不甘。某个时刻,她的身体随着坐椅向后仰了过去,她听见他喉间压抑的声音,可他什么也没做,过了一会儿,她又随着椅子坐直了。
他说,对不起。喜欢你。舍不得,爱你。
夏苏说,未必。不一定。我无从知晓你心里掠过了什么湖光山色。
他伸手揽她,她挡住了他的手臂。她不高兴。
他下了车,想抽一支烟。打火机的光映着他的脸,皱着的眉快挤在一块儿了。就那样亮着,不点烟。
她坐在车里没动。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就非挂在他的脖子上吊死呢?
他站了很久,他决定把什么事都告诉她,虽然难以启齿,虽然支离破碎。元旦这天下午,拉宾和小青一起回来了,拉宾看上去就像是小了一号一样的。他回到城市民谣。推开门,呆呆地站着,片刻,就有了欢呼声,大伙儿看着他,看着小青,直夸小青厉害,把拉宾爱得不成人形啦。这让小青红了脸,直说不是,越说不是,起哄声越大,拉宾看大伙闹够了才说,真不是的,是戒毒去了。戒了。
这个消息,还是把大伙震了一下。拉宾说如果谁想戒的话,就找小青,小青那里的农民伯伯干这个很有一套,就是野蛮点,捆牲口一样的,可管用……
拉宾好像有些亢奋,也许在乡下待久了。他说话的当儿,小青出来了,她迫切地想见到赵安。
赵安不在家,不是不在家,而是搬走了,他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甚至没有留下一片纸,空荡荡的了无痕迹。
小青顺着门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是无声地哭,后来出声了,接着就大了起来,就像一个唱女高音的,那么高那么花腔。她这样想时,就停下来了。
她准备砸点什么弄出响声,看来看去却没有什么可砸的,那些东西都是有用处的,后来,她想起赵安写给她的情书。立刻找了出来,找了火柴,她看见火苗一寸寸地咬掉那些字,越来越大,在它们一点一点被火化之前,她的眼睛不争气地又读了一些字,眼前闪过赵安的脸。
她闭了眼,等睁开时,那些纸已成灰烬,小小的一堆,她用脚踩了一下,黑斑一样飞起来。
她说,赵安,你这个狗娘养的。然后便不再言语,她拿出手机删掉赵安的号码,删掉之后,她想了一下,她依然记得那11个数字。她去卫生间,卫生间也收拾得很干净,纸篓收拾了,浴室也洗了,甚至梳子也洗了,没有一根头发,唯一留下来的是一根牙刷,白色的杆儿,和她的红色的杆儿排在一起。那一刻,她又心酸起来。想想,一只牙刷和一只牙刷能待在一起多么不容易,何况两个人?可赵安这个王八蛋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是在门背后看见他的留言的。他说,感谢岁月,感谢房间,感谢你。收藏了我,收留了我,安慰了我。我选择退出,那是因为我发现故事已经改变了走向,就像一颗樱桃,是还给树,还是还给风,这是个问题,而我知道这个答案。我会永远记着你,你让我成为一个男人,具有里程碑意义……
她再一次让火苗亲吻了这张纸。
她突然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似乎睡得很香甜,如在云端漫步。在梦里,她看见了赵安,看见了拉宾,看见了无边的花朵,甚至还想起一句诗,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那时,拉宾也是半躺在沙发上,把报纸夹放在怀里,空调里的暖风偶尔懒洋洋地替他掀起一张,他笑了,空调不识字,何故乱翻报?
有一条消息吸引了他,他忽地坐了起来,消息说,因为市政建设,长青饭店将于近日爆破,届时该路段车辆禁止通行。报纸上说,这家饭店诞生过本市第一个舞厅,接待过许多政要……
吸引他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年他在这家饭店订过一间房间。
当年他就在那里订过一间房间,除了他和那个女孩,这家饭店旁证了他没能,没能成为一个男人。
他拿手机看了日期,爆破将在后天晚上进行。他决定去看这栋楼以怎样的姿势倒下来。(敬请关注《我们都亏欠爱情的》36)
连载36)黄昏时分,拉宾站在窗前看夕阳,冬天的夕阳看起来不如春夏的浓烈、金黄,淡淡的,映在对面的楼顶,楼顶有一字排着的锈红水箱,有鸟群一阵子飞来,一阵子飞去,沐浴着最后的阳光,或者用爪子感受水箱上的温度,片刻之后,暮色就会压下来……这样的场景,总是会让人忧伤。
音乐已经开始,小青还没来。
拉宾笑了一下,心说人家分别这么久,还不许人家缠绵啊。这样想着,有些不自在。心里说,别这样啊,拉宾。他试着转移思路,结果他没能,分明是强烈的嫉妒。
他决定打个电话。电话响着,他想着台词。电话响了好久,小青终于接了。他笑嘻嘻地说,打扰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罪过啊……
他觉得他说得挺好的,却不想,小青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拉宾没挂电话,从歌厅冲到街上,拦了一辆的士就朝小青那里赶,到小青门口时,小青还在电话里抽泣。
他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小青才来开门。虽然小青收拾了自己,眼睛却依然红肿着。小青朝他微笑,说不好意思。
他看见灯下的灰烬,沉默着。然后折过身子下楼,几分钟之后,他提了吃食回来,在她面前一字儿排开。
她也没说话,抓起食物就吃,一会儿工夫,那些食物一扫而光。她看着他,想笑,也笑出来了,只绽放了一半,嘴巴一咧,眼泪跟着流下来。
他给她递纸巾,一张又一张,不大一会儿,沙发周围就白花花的一片了,花圈似的。
这时他说了一句,别哭了,哭脱水了都。她冲他喊,不要你管。他不说话了,坐在那里,看着她哭。
后来,她停下来了。她说,我想喝酒。
他们就在楼下不远的地方找了家酒馆,拉宾点了菜让服务生拿几瓶啤酒,小青直喊着退掉,要喝二锅头。只喝了一杯,小青就不对劲了,而酒瓶在她手里。拉宾赶紧干了自己的那一杯,伸手要酒瓶,他想把酒瓶拿过来。小青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飞快地倒了一杯给自己,一仰脖子给干了,跟着扯了嗓子唱起歌来: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
四座皆惊,人们好像都愿意配合小青,于是很多手挥了起来,拉宾怔怔地看着她,她大声喊着,拉宾,你怎么不招手啊,你招啊你。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拉宾也挥起了手,可这时小青却不喝了,她说,拉宾你唱一个,就唱《把篮球装进篮筐》。拉宾又看一眼小青,示意她别闹。小青哪里管得住自己?像主持人那样说,现在我们欢迎著名歌手拉宾为我们演唱,大家欢迎!掌声在哪里?于是一片掌声。
拉宾只好唱了:那时我站在操场上/看他们把篮球投向篮筐/一个人的哨子吹得很响/站在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江南水乡一样/小姑娘她说她也想上场/小姑娘呀小姑娘/我们没力量/那是我们的第一个理想/把篮球投进篮筐……
小青还打着拍子,打着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拉宾去扶她,她像是稀泥那样没有可塑性,想要扶起来很难,一个服务员过来和他一起扶,刚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她就现场直播了,美女的呕吐物也是恶心的,食客的胃口就让小青给倒了……
埋了单,拉宾扶着小青走出酒馆,这时的小青不言不语了,机械地跟着他走,走了一会儿又蹲下来吐……
费了老大的劲儿,总算是把小青安顿在床上睡下了,拉宾已经很累了,正准备趴在床边打个盹儿,小青却醒了过来,冲着他说,元旦快乐。又说,上床吧,地上怪冷的。
拉宾把她的被角压了压说,你好好睡吧,我在这里。小青想说什么,眼皮像窗帘子被人猛地一拉,结结实实地睡了过去。相对于春节来说,元旦只是序幕,但这个序幕拉开了,心被呼呼地调动起来,忽然有盼头了,嘴边常常挂着过年两个字。
几个人跟李小成说起了过年的事情,先是贺年给了他一张购物券,让他过年回家时带点年货。卜果跟他说过年要回湖南看父母,而他的父亲已经打了两次电话问他啥时候能回来。
时间一下转得飞快起来,按李小成的想法,他得找汪建设,了解姐姐初来这个城市的情形,可等他明白越来越多的事情之后,最初那么迫切的想法突然停顿了下来,忐忑起来,他的心里好像放不下这么多的故事。
没想到,汪建设来找李小成了,提了一个不大的蛋糕。汪建设说,这几个月来,他的心里像是拉锯一样的,过去一下,过来一下……他停了一下说,很难受,很难受。他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李小成也抱着脑袋,沉默着。
沉默了很久说,我儿子生命最后三个月,你姐小琳一直陪护着他,她是个好姑娘,我们欠了她的。我儿子叫汪峰,患病那年快上高三了,该死的白血病……
这时李小成站了起来,走到墙壁面前,用手指着墙面上那些隐约的铅笔字,爸爸妈妈汪峰小朋友我爱北京天安门……
汪建设走过来看,他伸着手指顺着那些字的笔画一个个写完说,那是汪锋刚上小学时,喜欢在墙上写字,那时墙跟纸一样的白……语气像没有拧干的毛巾,不过,他没有停下来,那时,六渡桥附近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劳务市场,就在马路边,很多刚进城的人在那里等着主顾。你姐就在那群人中间,手上有一本书,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我问她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她一一说了,我问她带身份证没有,她有点紧张,说是已经登记了,还没有办下来,接着赶紧从背包里拿出高中毕业证递给我看。我是满意的,想着儿子也念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