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达目的地后,几个男人下车后重重地关上了车门,但却没有火儿期待中的其他举动。
“喂,车费四十九元,谢谢。”周影提醒他们“忘记”的事。
“你果然胆子够大。”刚才在车上“称赞”周影的男子转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周影,猛地从腰上抽出一把砍刀来,用力拍打着车窗,“老子们坐车从来不给钱!你找死啊!”
“影,可以按老办法处理吧?”原本有点儿失望的火儿马上又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地问。住在城市里最大的缺点就是展现身手的机会太少,常常让他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老六,别误事。”那个看起来像头领的人喝住持刀的男人,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往窗户里一塞,说:“不用找了,快滚!”说完四个人扬长而去。
周影摇着那张钞票,看着极度失望的火儿,若有所思地问道:“这种人应该不会给钱才对啊?”
火儿气呼呼地说:“就是,你说他们为什么会给钱?他们凭什么要给钱?”
周影看着四个人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问:“是什么事让他们宁愿付钱也不肯耽误呢?”
※※※
刘地转悠了一圈,却完全失去了九尾狐的行踪。他挠挠头:“我也会跟丢?难道跟踪技巧退步了?算了,只要他们还在这座城市里,总会再遇见的。”他马上就选择了放弃,甩着手说,“回去喽,找个地方喝酒去喽。”才走了没几步,夜风中传来几声响动。刘地警觉地抬起头,鼻端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味道。刘地一弓身,整个人没入地下,向逆风的方向奔过去。
月光下,荒草丛中,两只奇怪的动物正在搏斗着。体形庞大的是只狐狸状的怪物,他长着同九尾狐一样的九条尾巴及老虎般的爪子,却有九个脑袋,正在向它的对手咆哮扑击。在他爪下挣扎反抗的就是刘地刚刚看见的那只小九尾狐。小狐狸当然不是身形相差数倍的敌人的对手,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苦苦支撑着。大妖怪对这个弱小的对手毫无怜悯之心,猛挥一爪,把小狐狸击飞出去,接着又纵身向它扑下去。
地下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向小狐狸猛按下来的利爪。大妖怪后退了几步,看着这只生着利爪的手慢慢地从地下升上来——长发、尖耳、獠牙、黑色的脚爪……
“地狼。”
“蠪侄。”
两只大妖怪相互看着,都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刘地把那只小九尾狐向远处一扔,按着手指关节对蠪侄说:“想打架啊?那也别欺负小不点儿啊。我来,我正闲得难受呢。”
蠪侄审视着面前的地狼。在他的意识中地狼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他一向看不起这种见不得光、鬼鬼祟祟住在地下的种族。但是眼前的地狼不一样,他那种泰然自若的态度,刚才自己虽然没有尽全力,但他很随意地就托住了自己的一击。“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蠪侄九个头一起笑着,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地。
“原来只会欺负弱小啊。”刘地继续挑衅。
蠪侄竟然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那是我的优点。”
“哈哈……”刘地大笑起来,“我喜欢你这家伙,一起去喝一杯吧?”
“改天。” 蠪侄向刘地微微点头,“都住在这座城里,不愁见不到面。”说完没入草丛中,很快不见了。
刘地抱着手臂看着他离去,自言自语道:“是个麻烦的家伙啊,这下子又有事干了。”他知道蠪侄一定是去追赶那只小九尾狐了。他伸手拎出被自己藏在草丛中的那只小狐狸,问道:“他为什么袭击你?”
小九尾狐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勉强睁开眼,看他一眼,又闭上了。
原来他伤得比想像中严重,刘地忙把他放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小九尾狐刚一着地,忽然一口咬在刘地手指上,敏捷地窜进草丛中逃走了。“哦。”刘地甩甩被咬的手指,“不愧是狐狸啊,小小年纪就这么狡猾。”
蠪侄虽然跟狐狸外貌相似,但却是狐狸的宿敌。这个城市里竟然同时出现了这两种生物,好像不止是巧合那么简单吧?刘地不解地摇摇头,舔着受伤的手指想:那只小狐狸的父母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竟然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等见到他们,非好好跟他们聊聊孩子的教育问题不可。
第二部分奇谈之三:百年孤(3)
周影停下车,远远地看着那四个男人走进去的地方,斑驳的门牌上写着几个字——立信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是干什么的?”火儿不解地问。
“研究生物的。”周影回答。
“这个我也知道。”火儿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又问道,“不知道必方算什么生物?”
“在人类对生物的分类中,我们妖怪是根本不存在的。”周影如实回答。初到城市中,他曾经想过到人类的学校中学习生物学,但是当他阅读过一些生物学的书籍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书中有的大部分他已经知道了,而他想知道的,书中却没有。
“难道他们不分类我们就不存在了?”听了周影的话,火儿忿忿不平地叫起来,“我偏要把必方分到最高等的一类里,把人类分到最低等的一类!”
“人类只承认他们可以解释的事,他们解释不了的,即便看见了、听见了、经历过了,他们依旧认为不存在。”周影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也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种习惯,我们才能在他们的社会中生活得这么自在啊。”
在这家生物研究所中,有一名中年女子正在默默地整理东西。她把一摞摞资料放进纸箱子里,当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本来乖巧地坐在旁边,用绳子系着一捆捆书,看到她哭了忙跑过来,用手帮她擦着眼泪:“妈妈别哭,小睿帮爸爸陪妈妈,妈妈别哭……”这个孩子一边自己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一边却竭力安慰自己的母亲。“小睿!”女子一把搂住儿子,呜咽起来。手中的资料、书籍散落了一地。
这个研究所是她和丈夫一手创建的,凝聚了夫妻二人无数的心血和汗水,可是到了今天,这一切不得不结束了。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儿子,心里不知是悲伤还是茫然。
这个女子叫林青萍,在她手边的相片上,一个斯文白皙的男子正搂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微笑着,那就是她的丈夫林海,而她怀里哭泣着的,是她的儿子林睿。
就像被噩运之神捉弄着似的,不幸总是伴随着这个家庭。最初,林青萍和林海在大学初遇,一见钟情,可是因为林海的父母反对“同姓为婚”而险些分手。那对传统而迷信的农村老人可以接受表亲结婚,却无法接受儿子爱上毫无血缘关系的同姓人。林青萍和林海历尽了波折,才最终结成夫妻。婚后不久,他们便倾尽所有成立了这家生物研究所,希望可以尽展所长。经过了两年多的辛劳,研究所的研究项目和各项业务逐步走上了正轨,而他们的儿子林睿也在这个时候出生了。这段日子,是这家人生活中最幸福的时刻。但是这一切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今年三月,林海在一次车祸中突然去世。在命运轻轻一挥手之间,这个家庭所有的幸福便彻底倾倒了。那是一次很微妙的车祸,林海虽然死了,但是他被认定对车祸负主要责任,还必须支付一笔巨额的赔偿金。
林青萍忍受着丧夫的悲痛和婆家对她种种毫无道理的指责。为了那笔赔偿金,她咬牙想把研究所抵押给银行,却惊讶地发现丈夫在生前已经把研究所抵押了出去,向银行借贷了一大笔钱。这笔钱是何时所借?又用在什么地方?林青萍竟然一无所知。而在这个时候,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信贷公司又找上门来──林海在向银行抵押贷款的同时,竟然还从这个地下钱庄借了一大笔钱。
丈夫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林青萍不得不这么想。他又为什么对自己隐瞒这么大的事?林青萍承受着失去丈夫的痛苦,同时还承受着丈夫对自己的不诚实。可是一直哭泣、伤悲也于事无补。她先是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又卖掉了住房,还清了赔偿金;银行的贷款则用研究所来抵偿;但是她已经无力偿还地下钱庄的钱了,只能乞求对方延期。只是这些有黑社会背景的人不同于银行,从他们那里求得延期的代价是更高额的利息,而这正是林青萍所无法负担的。
林青萍亲吻着儿子的脸,为他擦着眼泪,紧紧地抱着他。现在她惟一的财富就是林睿了,为了儿子她也要勇敢、坚强地去面对这一切。
“嘭!”门猛地被踢开了,四个凶神恶煞的青年冲了进来。
林青萍慌忙护住儿子,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欠债还钱啊,你废话还不少!”领头的男子抬脚踢翻了一把椅子,“听说你有钱还给银行,却没钱还给我们老板?”
他们是黑信贷公司的人,林青萍一下子明白了。她惊慌失措地说:“我没有还钱给银行,只是把研究所抵押给他们而已。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钱还给你们的。”
“抵押……”那个男子冷笑着,一挥手把一排试管推倒在地上,玻璃试管“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把林睿吓得一头钻进了母亲怀里。那个男子的目光正好落到他身上,不怀好意地说:“那么,我们要一点抵押品也很合理吧?”
林青萍双手护住儿子:“你们不要乱来!”
“你放心,我保证好好看着你儿子,不打不骂。顶多也就是你拖得太久了不还钱,我们切他一根手指头。小弟弟,你说好不好?”他伸手托起林睿的下巴,把林睿吓得哭出声来。
“别碰我的孩子!”林青萍尖叫着拍打他的手,“我会想一切办法还你们钱的!”
“不过说起来……”另一个青年打量着林青萍,舔着嘴唇无耻地说,“这位大姐年纪虽然是大了点儿,不过长得还是很‘可口’的嘛。只要你愿意,弄钱的办法还不多得是,要不要小弟我教教你啊?”
林青萍搬起一摞书向他们一丢,拉起林睿往外跑去。四个男子胸有成竹地跟在后面,也不急着追,反正这里四面无人,到了晚上连出租车都看不见,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能跑到哪儿去?但是他们跟到门口,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林青萍母子上了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是咱们刚才坐的那辆车,那小子竟然没走。”
“呸!”领头的男子咒骂了一声,“你们还记得那个女人住哪儿吧?去她家,不信她不回家。妈的!那个开车的死小子,最好别让我再遇上他!”
林青萍坐在车上,惊魂未定地频频回头,终于确定了他们没有跟上来之后,才安下心来向周影道谢。
“没什么。”周影救她们母子确实是出于无意,如果不是为了阻止火儿烧掉这个“没有把必方分类到最高级”的生物研究所,他早就回去接刘地了。
“周先生……”林青萍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您是住在楼上的周先生吧?”
“……”周影看看她。
“我前天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