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夏刚好吐出来一枚果核,见他如此生气,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慢吞吞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肯跟她合作,也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乔初夏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
阮霈喆刚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质问她,可见他确实生气到了极致,其实最令他动怒的一点是娜塔莎那女人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和态度,令他极为不爽。
“你是好吃好喝了,可是你却叫她轻而易举就进到我房间,还差点被她杀了,我为求自保,只好说我知道路线图的下落。”
乔初夏拍拍手,擦去手上的汁液,慢悠悠地开口。阮霈喆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娜塔莎居然私底下来了这么一手,一时语塞,沉思了几秒才问道:“那你是骗她还是真的知道?”
她冲他笑,不说话,就在他快要失去耐性时,她回答道:“如果我没想错,应该是的。对了,我想见见梁逸,你没弄死他吧?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救他,如果是想靠这个博取我的好感,那显然你想错了。”
阮霈喆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孩子,他低低重复道:“为什么救他?”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在梁逸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同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又得不到任何来自家庭的温暖,只好来用外界的东西来填补空乏的内心。他是学会扮演不同角色以及杀人越货,梁逸则是用畸形的性|爱来获取满足,其实两个人的本质是相似的。
“好,临走之前我去安排,不过你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害他。”
乔初夏点头,站起来要回卧室,阮霈喆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真的在北京?”
她停顿了一下,没说话,点了点头。
两天后,云南大学体育馆里,一群大一新生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梁逸个子高速度快,从入校以来就是学院的大前锋,此刻他正带着院队训练。
说也奇怪,他每次训练都心无旁骛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心里总像有事儿似的,在场上飞奔时总情不自禁地往门口方向张望。
“队长,怎么回事儿,今天心不在焉啊?”休息时,拉拉队的姑娘们递过来矿泉水,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儿主动过来调侃。
梁逸很酷地灌了大半瓶水,将剩下的浇到头上甩了几下,忽然余光瞥到门口,似乎难以置信,又看了几眼,将手里的空瓶子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就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他冲到门口,喜不自禁,面前站着的果然是乔初夏,一身清凉的连衣裙,头发束起来,露出白皙娇嫩的一张脸,竟然有些像十**岁的姑娘。
“临回北京路过这里,就来看看。影响你打球吗?”
乔初夏笑吟吟开口,几个月不见,似乎他又长高了一些,也晒黑了不少。
“没,我们找个地方聊。我告诉他们一声。”
说完,梁逸回头,朝着那群正往这边看的同学高声喊道:“我今天不训练了!我女朋友来看我!”
男孩们顿时哄笑出声,几个女孩儿脸上犹有不甘,不过梁逸才不在乎,拉着乔初夏就往外走。
两个人沿着校内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谁也不先说话,安静中有种少见的和谐,乔初夏的手包裹在梁逸汗津津的手掌里。
“你旅游结束啦,这就要回去了是吗?”
到底是孩子,就算再早熟,也猜不到这段时间乔初夏究竟遭遇了什么,梁逸带着她到了一家干净的奶茶店,点了冷饮和她喜欢的甜点,坐下来开口问道。
“嗯,是啊,出来太久了,应该回去了。”
乔初夏一语双关地回答道,又接着问了几句关于生活上的琐事,她听了梁逸的回答,确定阮霈喆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确实没伤害他,将他照顾得还不错。
“对了,徐警官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他工作很忙吧,最近都没有给我电话。”
梁逸倒是不知道这里的曲折,还主动问起,乔初夏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是啊,他有任务,很忙,你不要轻易去打扰他的工作。好好照顾自己。”
梁逸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他还是很信赖这个“徐警官”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就在乔初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梁逸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开口:“你现在……现在还会偷东西吗?”
她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双手,不想他握得很紧,她抽不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儿。
梁逸苦笑,摇摇头解释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每次都多小心谨慎吗,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我没办法,把你住的地方附近的大小超市跑了一个遍,事先都留了钱,说万一看见你‘拿东西’,千万不要声张,怕吓到你,也怕他们给你送到派出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怪癖,后来上网查了查,大概是经受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所以造成了这种心理疾病。”
乔初夏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梁逸居然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帮着她,她咬了咬嘴唇,但却说不出来一个“谢谢”。
对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承受了再大的好处,她也做不到感激。
“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初夏?”
看出她的挣扎,梁逸痛苦地低下头,半晌,才松开手,用自己的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是,”乔初夏点点头,“对于你曾对我做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但是梁逸,我不想再恨你了。梁家就这么没落下去了,你也不再是那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了,所以梁逸,你好自为之吧,以后无论你要走什么样的路,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她站起来要走,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想看的也都看到了,再没有停留的理由。
梁逸不甘心,仍旧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灵巧地避开,走远了一步。远处停着一辆车,那是阮霈喆派人来送她的车,司机正靠在一旁抽烟,不时低头看看表,老板只给他们半小时时间。
“初夏!初夏!”
梁逸痛苦地俯低身子,绝望地大声喊着她,乔初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初夏,我有种感觉,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看着她的纤细背影,喃喃自语,看着她毫不回头地走上车,关上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他说的不错,这个他曾在年少时用暴力占有的女孩儿,就这么样淡淡地从他的生命里抽离出去,再无交集。
很多年以后,梁逸已经成为了蜚声国际的毒品鉴别专家,辗转于各地为国际组织服务,一次在阿富汗首都机场,他在候机时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失态地冲出去,遍寻无果后,他颓然地站在大厅中央。
不久后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近他,递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一位女士委托转交给他的。他颤抖着手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个钢琴形状的八音盒,里面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孩子的字迹——
梁叔叔,妈妈说她很好,你也应该好好的。
三十几岁的男人,就这么放声大哭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他全部的爱的启蒙,性的启蒙,都系在一个叫做乔初夏的女人身上,可是他从未真的拥有过她,即使他曾“包养”过她。
42、第②卷:不可说一九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3)
北方的夏天虽然炎热,但傍晚太阳下去后,热气消散了不少,晚上八点以后,只要吹起夜风,还是稍稍有些惬意的。
一辆很是低调的黑色车子缓缓驶入不算宽敞的胡同儿,开得不算快,拐了个弯,不想原本有些逼仄的道路忽然变得开阔,一座装修一新的四合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房子位于鸟巢不远,开车只要几分钟,据说是为了08年奥运会特意翻新的,是业内一家低调又极富盛名的房地产公司承保的项目。十座老式四合院,全部重新休憩,外形依旧保持者古朴的样式,但内里完全是时尚现代化的装潢,中西合璧,据说对外的租金是一天就要上万人民币,即使这样,节假日还不保证一定能够预订成功,因为其所在的房产公司要对租客进行背景调查和资产评估。
不过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其实十座里面有七座都送给了本地高官,权当做一个小别院,休息时来住几天放松放松。于是程家就辗转得到了其中一套地段儿最好的,自然落在了程斐手里。
这边环境不错,又幽静,保卫措施做得也好,鲜少有人前来走动,所以,程斐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骆苍止安排在这里休养。
说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这说法毫不夸张,事发当天等程斐将骆苍止送往当地最大的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身上摸起来像冰块儿,浑身的血都要流干了,阮霈喆那把刀下手的位置太刁钻了,害得他几乎失去了全身血液总量的四分之三,就连医生几乎都要放弃抢救了。
“不管用多少钱,输多少血,救活他,哪怕最后他成了植物人,无所谓,有口气就行。”
这是程斐的态度,他同样焦头烂额,本以为这次回国能够搜集到大量情报,没想到竟遇上这种意外,几乎让他前几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众所周知,英国人大多傲慢,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骄傲,格外看不起亚洲人,程斐当年刚进组时,被很多英国皇家警察出身的同事排挤打压,若不是他咬牙硬撑,和上司配合着完成了几桩大案子,根本没办法站住脚。好在从去年年初开始,他连升三级,如今已经成为情报组的第二负责人。第一负责人已经年逾五十,即将退休,局里有消息放出来,只要程斐能把娜塔莎的案子做好,升职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确定。
可惜,娜塔莎不愧是全俄通缉了二十年都无法擒获的要犯,她的行踪不定,为人又格外谨慎小心,最主要的是她的手下全部忠心耿耿。所以思来想去,程斐和他的手下只能从其独生子骆苍止身上下手。他一个人率先回国,不动声色地谋划行动步骤,早一步摸清北京地区的形势,因为六个月前,他得到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着,骆苍止即将前往中国。
关于金罂粟的路线图,程斐自然也听说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骆苍止竟然真的拿到了它,这意味着,金三角地区的毒品交易又将死灰复燃。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由于中缅越三国加强了联合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毒品交易数量已经有连年下降的趋势,如果骆苍止真的打算继承父业,那么整个地区将会风云变幻。
想到这些,坐在车子里的程斐有些焦躁,他吸了一根烟,平复下心情,这才拉开车门,走入寂静的四合院中。
院门口24小时不间断地有人在隐蔽处看守,见到来人是程斐,立即有人现身,恭敬问好。
“他呢,怎么样,醒了没有?”
程斐朝正房方向看了一眼,皱眉轻声发问。对面的手下点头,也轻声答道:“昨晚半夜醒了,不过是疼醒了,可能是伤口疼得厉害,叫了几声。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混了点儿止疼剂,早上四点多就又睡过去了。”
“意识呢,清醒吗?”
程斐点点头,他最关心的是,骆苍止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清醒过来,他在缅甸浪费了太多时间。数数日子,距离他带着骆苍止回国,已经有三天了,这72个小时他几乎没合眼,不停派人到中越边境打听消息。但是阮霈喆和他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太多动静。
“就哼哼过几声,听给他换药的大夫说,跟他说话没反应,估计还是不行,伤得太重了,还得再等几天吧。”
手下如实汇报着,说实话,尽管守在这里的都是多次出生入死的人,但看到刚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