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瘪瘪嘴,嘀嘀咕咕:“是‘床前明月光’‘梧桐更兼细雨’”
想不到上次和他们那酒玩儿的时候游戏似的念出的字句倒被旧帐重翻了,头疼啊。
“安暖?好生的名字。是谁?”小王爷淡淡的问。
顾总管推我一把,我踉跄几步被推搡出列,只好硬着头皮看着脚尖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就是安暖。”
“抬头。”
我胆战心惊的抬起头,让小王爷像在看一个物品似的来回打量着我。他平淡的面容至始至终都带着轻蔑的意思,我心头有点不愉快,但没敢表现出来。
可能是我那较为瘦小的身子和脸上的伤疤有些碍着小王爷的眼,他稍稍的眯起了丹凤眼,扬起下巴。
我从他眼里看出了不满的意思。趁着小王爷看够的当子转头对顾总管退货,我悄悄朝他皱皱鼻子,我才不稀罕跟他去南巡呢。
哪里知道这一皱立刻就皱出问题来了。小王爷立刻扭头看我,我吓一大跳,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小动作也会被捉个正着。
小王爷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轻笑,明白的写着“这个小东西真不自量力!”。
我立刻一个头两个大,脑筋飞快的转起来,为怎样对他赔不敬之罪而烦恼的时候,小王爷带着玩味的声音将我瞬间石化: “好,我就要这个安暖。”
顾总管却是犯愁了,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可是……可是……王爷,这安暖的脸……”
对对,我的模样儿生得不好,怕玷污了小王爷的英伟形象,为了小王爷的形象千世流传,万世景仰,可别选我啊,我拼命的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顾总管的高明见解。
小王爷嗤笑一声,饶有兴趣的又对我评头论足的看了片刻,神气活现的转身准备上车,走了几步,带着轻笑的道:“没关系,这样正好衬托我的玉树临风。没有东施,何来点染西施的貌美呢?”
我听得头顶都冒了烟,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碍于他王爷尊贵的身份和我卑微的地位我也只有隐忍着不发作。
正在竖起全身毛的时候顾总管从后面推了我一把,“还不上去?!切!”
我暗中吐吐舌头,知道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顶嘴的好,于是只能摸摸鼻子上车去伺候这嘴舌恶毒得像吃了鹤顶红孔雀胆的岳安小王爷。
前头的车夫一声吆喝,准备正式启程。
那个多事禀告的顾总管又掀开车帘问道:“王爷,不用等皇上来送了么?”
闻言,岳安小王爷微微蹙了眉,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好一会才沉声道:“不等了,皇上这个月也不知道失了什么,没魂没魄的……今天怕也不来了吧。老顾,府上的事就拜托你了。”
说罢,一列车队正式启程南下。
其实说是车队是夸张而谈。
岳安小王爷此次南巡是微服为主,车两辆,随从六人。他坐主车上,同乘的还有一个侍女安灵和小奴才安暖——也就是我了。
至于另一辆车放的是些生活用品。其他四个武打的家仆可没那么好的待遇乘马车,只能骑马护卫在侧。
岳安小王爷对我的兴趣自上车那一刻起宣告消耗殆尽,这是我猜想的,因为我上车后他已经端直了身子坐着闭目养神,根本看也不看我一眼。
安灵也是正襟危坐在我的对面。我敢打赌,即使岳安小王爷只是抬抬手指头,这个小丫头也会跳起来喧寒问暖。
我以为是小王爷的车子便一路顺行不成问题。可是在京城的门口竟然被人拦了下来,这实在叫我吃惊不少,看来岳安小王爷这身份也不怎样嘛。
“安暖,看看怎么回事。”岳安小王爷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语调平缓地着我去看。
我掀开车帘,想学学顾总管平时的神气,却怎么也学不来,只好瞪眼道:“这是岳安小王爷的车子,怎么要拦了?”
那官兵一抱拳,行礼道:“参见岳安小王爷,小的奉命在此捉拿人犯,职责所在,不敢疏忽,多有得罪,小王爷海涵。”
好了得,当官兵的口才都这么好的么?四个字四个字的一溜儿顺口往外吐。
不过小王爷的车子还能藏逃犯不成?不消片刻,我们便已经可以继续前行了。哪里知道才走没几米,那头有人喝一声“且慢!”。
那边走来一个穿着绸缎兵袍的人走过来,看上去和刚才那个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只见他一双眉目冰冷而仔细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手伸抓来捏我的下巴,左右转一下,恰好转到我左脸的伤疤上,眼神霎时平缓下来,松开手,喃喃两句:“有伤疤……应该不是……”
锦衣官兵也是一抱拳,朗声道:“得罪了。小王爷请慢走。”
我扁扁嘴,十分不满。
奇怪了,明明攫的是我的下巴尖,怎么向小王爷道歉就了事了?那我呢?这分明是瞧不起我这小小的奴才,要知道我也是靠劳动获取工钱的正当人家呀。
我气鼓鼓地放下帘子,坐回位子上。
一直视我为无物的岳安小王爷终于正视我的存在了。他先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如坐针毡般的难受,然后照葫芦画瓢地也一手抓来捏我的下巴尖儿,左右又是各转一下瞧瞧。
他讥讽道:“安暖,你若没了这伤疤,再白皙点儿,保不准还是个美人呢。”
我权当是称赞,眉头不皱一下地收了下来。
小王爷见我没反应,似乎心有不甘,话锋一转,嗤哼一声继续嘲讽起来:“不过也幸亏了你黑成这样,还有块伤疤,要不顶着张肖像钦犯的脸,平白无故被人请去牢里那就完了。这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顿一顿,又问:“你知道刚才拦你的是什么人?”
我摇摇头。
岳安小王爷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表情指点起我来:“那是锦衣卫,被他认错了捉你进去,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作恍然大悟状一击手掌,顺着小王爷的话道:“原来那就是锦衣卫呀!”
第三章
就是在这种和小王爷有些针锋相对的状态下,另人颇为担忧的南巡终于开始了。
说是南巡,我却没见过小王爷干过一桩正事,风花雪月,笙歌曼舞倒是没少见过,这个小王爷,当之无愧的可以说是从北到南一路吃喝玩乐下来。
我想到一句话很能概括岳安小王爷——风花雪月是经常的,怀抱香玉是正常的,流连花楼是平常的,过问正事则是反常的。
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在把这个岳安小王爷的脾气摸清楚八九分后,不难明白为什么京城的女子们将他这样金尊玉贵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子弟抬举为理想情人而不是理想相公。
说起女人,我不得不说说岳安小王爷对女人那奇怪的执著和挑剔。明明是沉溺在温柔乡中的人,偏偏有对女子挑剔到了诡异的地步。别人喜欢女子,是喜欢她们的柔声细语弱柳迎风,小王爷的癖好却令我这个下仆瞠目结舌。
他尤其喜欢豪爽泼辣的类型,最好还能舞几手剑。难怪我初入岳安王府里就觉得奇怪了,因为王府里的几个小妾豪爽得不是可以和小王爷拼酒猜拳就是和男人干起架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当然,含金汤勺出生的小王爷的审美观是不容置喙的。)
我之所以会对小王爷的女人研究起来当然是事出有因的。
因为我此刻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小王爷那皇家驿站小别院的房间前。
而房间里面,是我的主子和醉红楼的红牌在翻云覆雨中。
我耳边听的是引人遐想和脸红的呻吟与调情,眼中看的是倒影在窗纸上那模糊的纠缠的身影,你说我除了将思绪放在主子的感情生活(也许称为性生活更贴切)上,还能思维跳跃到哪里去呢?
所谓非礼莫视,非礼莫听,这种道理我还是懂的。一来我没有窃听癖,二来我也没有偷窥癖,之所以忍受这些奇怪的声音完全是因为小王爷的错。如果他携佳人进房间的时候下个明确的指令遣走我,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冒着被人当窃听狂或偷窥狂的危险蹲在这里吗?
现在月中当空,夜凉如水,今晚实在好天气。
房间里的小王爷正大战三百回合中,我在外面却无聊得冷清。还好,身为一个下仆,除了工作以外,余下的时间都是没有任何消遣的,经过当下仆的这几个月,我发觉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足常乐,因为不被允许有过多的消遣,所以自娱自乐成了我的得意伎俩之一。
为了排遣无聊的情绪,我于是哼起小时侯很喜欢的一首小调来。
“男儿披甲,回望河山万里。此去边塞何日还?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号角长啸对月明,马蹄扬起尘千丈,湮没多少白骨。待到春风,染绿塞上英雄冢。”
小调是很短的,我便来回哼了几次,哼到后来兴致全无。
本来也是,在一阵阵绮丽暧昧的呻吟声中哼这首雄壮的边塞战士的小调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再豪气再激昂的小调也会被房间的柔情冲得缱绻缠绵,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冒泡。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急惊风一样跑了过来,我吃一惊,定睛一看,正是安灵。安灵跑到我跟前,歪着头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