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肆满意地勾起嘴角,说:“晚上只吃了那么点东西,还饿吧。”
方旖说:“不饿。”可很快,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跟她唱起了反调。
方旖尴尬地没有言语,邢肆无言地把车子停在一间不算大的餐厅外,说:“随便吃点吧,我对这里也不熟,这看着环境还好。”
方旖忙道:“不用了邢律师,我回酒店自己找东西吃就好。”
邢肆不置可否,直接下了车,来到副驾驶帮她打开门,道:“下车吧。”
见上司坚持,方旖不得不下了车,跟在他后面进了餐厅。
这餐厅装修得的确不错,环境清幽雅致,但在外面时还不知道,一进来发现这里面吃饭的都是情侣,男女配对各坐一桌,她和邢肆一起来很容易被人家误会。
“欢迎光临。”餐厅的服务员上来热情道,“两位里面请。”
方旖还是有点迟疑,但邢肆已经朝里面走了,她总不能把人家拉出来,所以只好跟了过去。
找了最里面的隐蔽位置坐下,邢肆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直接交给方旖,方旖又还了回去,道:“邢律师点就好,我不挑食。”
邢肆也没拒绝,拿回菜单看了看,快速点了几个菜和饭食便让服务员离开了。
“时间还早,你不用急。”他看了看表对方旖说。
方旖停止自己一直不停看手机的动作,笑了笑捂住了下巴,显得十分拘谨。
邢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由有些怅然,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随和平静了,多多少少染上了一点点失落。
方旖忙着自己窘迫,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努力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在服务员给他们倒茶时再次看向了手机,摆弄着里面的内容。
邢肆张张口想说点什么让气氛融洽点,但他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身为律师,能言善辩是基本条件,可他竟然也会有无言以对的时候,他真是……惭愧。
过了好久,久到方旖都开始努力找话题了,邢肆才开口说:“在看什么?”他望着她的手机。
方旖正愁不知该和他说点什么,现在有了话题便立刻回答说:“看新闻和天气,港城下雪了,下得很大。”她找出几张下雪的城市照片,转过去给邢肆看,兴冲冲道:“港城难得会有这么大的雪天,好想回去看看是什么样。”
邢肆顺着话茬道:“下了这么大,应该可以堆雪人了。”
方旖连连点头:“我可以去楼下堆雪人!”她笑弯了眼睛,谈到玩的事情就很高兴,到底还是年轻女孩。
邢肆方才焦灼的情绪也渐渐和缓下来,声音澄澈道:“不过离我们回去还有几天,只怕到时候城市里的雪已经都被融了铲掉了。”
方旖一下子有点失落:“邢律师说的对,大城市铲雪都很及时,不然交通不方便……”
邢肆不忍见她不高兴,出言安慰道:“小区里应该没那么快,你住的地方会有雪的。”
方旖颔了颔首,捋捋头发没说话,因为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菜肴摆盘很漂亮,颜色看着也让人很有食欲,方旖拿起筷子看着,邢肆见此,也拿起筷子道:“吃吧。”
方旖笑了笑开始努力跟美味作战,但心里其实并没脸上表现出来得那么无忧无虑。她还在担心周洛琛,能让他丢下她离开的事绝对不简单,她倒不怀疑他能不能搞定,只是莫名不安。
哎,算了,她还是别胡思乱想了,他那么能干,这么久都过来了,这一次还会出事吗?
和邢肆吃饭时,方旖全程都没有说话,因为周洛琛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她总和他一起,渐渐也就习惯了。
她表现得那么沉默,邢肆也不好主动开口,他本就是冷淡性子,热络不起来,也担心真的努力去热络,会让她觉得奇怪。
匆匆吃完了一顿饭,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从这里回酒店的路程方旖不知多远,两人上了车后她就询问邢肆,邢肆作答:“四十分钟。”
方旖点点头说:“邢律师记得住路吗?”
邢肆只是说:“有心想记就不难。”
方旖似懂非懂地凝视了他一会,随后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想自己的心事。如果她晚收回视线几秒钟,就会发现他眼角的不自然,与耳根微微泛红的痕迹。
邢肆说路程要四十分钟,就真的是四十分钟,分毫不差。方旖到达她与周洛琛住的酒店时,时间刚好在九点四十分。她归心似箭,跟邢肆道了别并致谢后就朝电梯跑,那风一样的背影,让邢肆心里五味陈杂。
他在酒店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来问他是否要办理入住时,他才转身离开,回了不远处他所住的酒店。
而这个时候,方旖已经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正挂在他身上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洛琛垂眼望着不依不饶的方旖,无奈道:“关于案子的事,比较着急,所以提前回来了。”
方旖搂着他的脖颈,仔细地观察着他说话的表情,辩驳他话里的真假,但依旧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分毫的消息,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说我就信。”方旖笑了笑,依旧不撒手,“不过我还是想搂着你。”
周洛琛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衬衣刚烫的,都被你压皱了。”
方旖嘴角笑意扩大,脸上的酒窝很可爱:“你咬我啊,我就不放开你。”
周洛琛顺势低头咬了咬她的唇,惹来她轻呼,可她依旧不撒手。
“哼。”方旖哼了一声说,“以为我这样就会就范?”她挑眉凝着他,不为所动。
周洛琛柔和地注视了她一会,瞧着她是真不肯退步,只好就这么任她抱着,说:“那就这样吧,我做事,你抱。”说罢,拿起文件继续看,并不避着方旖,因为他信任她。
方旖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她不是他的秘书,不会故意去看他的工作文件,只是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盯着他发呆,偶尔摸摸他的耳垂,摸摸他的头发,反正就是不老实。
周洛琛忍耐了很久,眼睫颤抖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负气似的把文件丢到了桌上,反过来压制住了方旖,皱着眉道:“抱着就抱着,为什么还动手动脚。”
方旖一脸无辜道:“我没动手动脚啊,我又没碰你的……嗯……我只是摸摸你的耳朵,这也不行吗?”她说到最后,竟然还有点委屈。
“你还委屈。”周洛琛简直哭笑不得,她竟然还委屈,他都被她弄得没心思看文件了,家里的事搞得他左右为难焦头烂额,她不知内情,还能任性地跟他胡闹,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满,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此完全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至少他现在心情好多了。
“算了,不看了。”他拉起方旖朝卧室走,“睡觉。”
方旖“哎?”了一声说:“我还没洗澡呢。”
周洛琛转了方向直接拉她去浴室,头也不回道:“一起洗。”
于是,本来很纯洁的洗澡就变成了洗鸳鸯浴,如此难得的机会,某人又怎会放过大肆索取一番?是以,当方旖好不容易回到床上躺下时,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趴在身边的男人怀里,方旖闭着眼疲惫地问:“案子棘手吗?”
周洛琛正在帮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摘掉眼镜放到桌上,说:“不棘手,但很为难。”
“为难什么呢?”方旖睁开眼看着他。
周洛琛低声说:“为难这次我当了原告的律师。”
“原告?”方旖眼睛稍稍睁大,看上去十分意外。
事实上何止她意外,别人知道了恐怕也会意外。周洛琛可是出了名的只接被告,喜欢有挑战性,并且收入可观的案子。这次他竟然做了原告的律师,那是不是说明,这次的原告比被告财大气粗?
“方便说说是什么案子吗?”方旖止不住好奇心,所以问出了口,带着点小心。
周洛琛别开眼思索了片刻,转回头时说:“月麟世佳目前的公司负责人委托我代理一起合同纠纷案。”
方旖一怔,道:“月麟世佳汽贸吗?那不是陆一鸣的公司,他的案子邢律师转到你这了?”
周洛琛没否认,也没承认,他没回答,只是安静地给她擦头发。
方旖把毛巾抓过来说:“月麟世佳和哪里的合同纠纷?中舟国际?”
周洛琛眼神平静,语气淡漠道:“不是,是致衡能源。”
“致衡能源?那不是……”不是你父亲的公司吗?这句话方旖没问出口,而是说,“那不是做能源进出口的吗,和汽贸公司会有什么合作?”
周洛琛解释道:“月麟世佳做的最出名的是汽贸,但旗下也有进出口业务,正是因为还不成熟,才要和别人合作。”
方旖恍然,抿唇半晌,还是问出了口:“致衡能源是你父亲的公司吧。”
周洛琛并不意外她知道,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以那么淡定?担任原告的辩护律师来和自己家里的公司打官司,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
“你想帮你父亲?”方旖做了个三观不正的猜测。
周洛琛按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方旖吃了一惊:“不是吗?难道你来真的?”
周洛琛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代理这个案子是和陆一鸣的家属通过电话的,双方长谈过后来定了下来。他给出了诚意,对方何乐而不为?周洛琛的父亲陷害陆一鸣,那现在让他的儿子当他们的辩护律师去跟他打官司,他既要担心杨建锦的死亡案,又要担心合同纠纷案,还不心塞死?陆一鸣的家属也觉得这样很出气。
其实,周洛琛之所以挑这么一件民事合同纠纷案来代理,是因为民事诉讼没有刑事诉讼管理那么严格。刑事诉讼的话,他身为被告的直系亲属不会被允许为原告辩护,民事则没那么严。
他为了让自己的生父得到一个教训,也是用心良苦。
当然,这些周洛琛都不会告诉方旖,对于方旖,他只是说:“你也想不到吧,我这辈子第一次帮正义的一方辩护,对手竟然是我的父亲。”说完,他萧索一笑,看上去很颓然。
方旖多稀罕他啊,看见他这样立刻就心疼了,摸摸他的脸说:“别难过,没事的啊,自古忠孝难两全嘛。”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他要接这种案子,不想和父亲对立又不想助纣为虐的话袖手旁观不就好了?这样接过案子让自己为难,究竟为了什么?
这个原因,恐怕她不会那么早知道。
两人安静了一会,周洛琛才说:“我要提前回港城,没办法在这陪你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
方旖毫不犹豫道:“我和你一起走。不过我们一起离开是不是太扎眼了,人家怀疑怎么办?”
周洛琛一字一顿道:“谁怀疑就让他怀疑。”
反正他已经不打算再为家里的事出面,那么危险也都迎刃而解。现在只要他想,马上就可以群发消息公开和她的关系,还怕什么扎眼?
方旖看着周洛琛一脸的运筹帷幄,心里也安生了许多,窝在他怀里十分小女人地傻笑。周洛琛低头看她,喟叹一声,拉起了被子。
“我本来不想再……可是你……”
被子里传出周洛琛无奈的言语,半句加半句,没有填全句子,却已足以令人想入非非。
☆、第五十三章
方旖和周洛琛提前回港城了;给出的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