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心脏也越跳越快,指尖紧张到发凉,可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甚至垂下眼,再次避开了我的视线……我的心慢慢凉下来,手慢慢松开,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
“陛下,”终于,他转过脸,开了口,我的身体紧张得开始轻颤。只见他望着我,紧紧蹙着眉,声音沉肃,“陛下,请你,不要再说了。这是不对的,臣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希望陛下今后也不要再提。”
瞬间,我的心中一片冰凉,呆望着他,腿却是一软,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扶住后面的桌子,才终于站稳了身体。可是,在下一刻,一股怒火猛地涌了上来,我两步又逼上去,大声吼道,“我管他娘的对不对!你少跟我转移话题!我只问你有没有!”
“没有!”没想他竟也吼了回来,我一呆,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愣了半天,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转和,低低道,“陛下……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好个标准答案!……可惜,我不信!……如果,你对我没有一点动心,那刚刚慌什么?你发现真相,应该惊讶,应该愤怒,可是,为什么会是慌张逃避?你在逃什么?是不是,就在那一瞬间,你已经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并不单纯,所以,才要逃?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定,笑道,“没有吗?真的一点也没有吗?先生,别急着否认!想一想,想一想再回答我好不好?”
先生愣了片刻,然后,看着我,慢慢说道,“陛下,对不起……可是,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就把你当做宝儿一样看待……当初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所以,对不起……”随着他的话,他眼中最后一点慌乱退去,却慢慢浮上了一丝怜悯……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我却慌乱起来。我一下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急道,“先生,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刚刚,你刚刚的反应明明很热烈的!”惶急之中,我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随口抓了个理由就扔了出去,可是,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果然,先生脸上微现薄怒,沉声问道,“陛下,刚刚你可是给臣下了药?”
我一下住了口,张了张嘴,没回答,心中更加慌乱,脱口就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话,让你对我生了怀疑?先生,太后根本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那个贱女人的话,一句也不能信!”然后,我猛地住了口,呆呆看着先生……完了,我又失言了。
先生一下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半晌才道,“陛下!你在说什么?太后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母亲!”
先生从未有过的声色俱厉,让我心中的委屈愤怒一下涌了出来,再管不了许多,大叫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我只是她的利用工具!还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我没有那样的母亲!”
先生顿时呆住了,怔怔看着我,好久,好久,最后,涩声问道,“你知道了?所以,你要杀她?”
我一惊,立时辩解道,“不是,下毒的人,不是我支使的!”
他的嘴唇一抖,脸上的表情,渐渐退去,眸光凝聚,幽深如海,终于,他微微一笑,问道,“那么,陛下怎么知道,是有人下毒呢?”
我呆了,看着先生那个微笑,我的心中涌起理论从未有过的慌乱,再顾不得丢人,赶紧道,“那是今天我在水榭之下听见的!就是你和太后谈话的时候,我正在水榭之下,所以,才知道有人给太后下了毒!”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问道,“水榭之下?陛下为何要去水榭之下?摸鱼吗?”
我急了,大叫道,“先生,你相信我,我是去捡墨玉珠的,我没骗你!”说着,我就到胸前去摸,想把墨玉珠拿给他看,谁知竟没有。这才想起,刚刚和李棠换衣服的时候,为怕先生发现我的身份,就把墨玉珠放在对屋了。于是,我赶紧道,“先生,你等等,珠子在那屋,我这就去拿,马上!”说着,慌慌张张就要推门出去。
这时,只听先生淡淡道,“陛下要捡一样东西,还须亲自下水?”然后,轻笑一声道,“请陛下放心,等陛下明年冠礼之后,臣会辞官返乡……陛下实在不必如此费心!”说着,他转身要离开。
我大惊,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急道,“不,先生,你不要走……别离开我!”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道,“陛下,请放手!”
我张皇失措,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只结结巴巴道,“先生,你,你相信我,我没骗你,我喜欢你!我不会……”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此事请陛下不要再提,臣已说了,臣并无此意!”
我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好?你还是忘不了你妻子,对不对?”
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简单地道,“陛下,请不要说了!”
我使劲摇着头,紧紧抱着他,急急道,“她已经死了,你看看我好不好!她死了!就算你天天去她坟上,没日没夜地陪着她,也没用!”
他的身体一僵,半晌,轻声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我天天去她坟上?”
我脑子嗡地一下,我怎么知道?我是从每日的密报中知道的……我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终于,我放开了他,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他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平静地道,“连我府中家人,都不知道我每日去了哪里。而且我也不记得,刚刚在水榭曾经提过这件事……陛下,您这又是从何而知呢?”
我呆呆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见状,他轻轻一笑道,“陛下,你在派人监视我,对不对?”
我本能地摇着头,“不,不是,不是的……”
他却只是笑道,“陛下,下次再看这些消息之时,别只记得内容,把我们说话的地点也记清楚吧。”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我再也无力阻拦,眼睁睁看着他,打开门,翩然而去。
屋内,终于只剩了我一个,衣不蔽体,散发赤足。心中空茫茫,惶然四顾,唯见月华如霜,唯觉秋风如鞭,我不禁用手环住自己的肩,轻轻打了个哆嗦。
104。遇劫
这次,是真的完了吧?
我呆呆站在屋子中央,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反反复复,无止无歇,心中却是麻木得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偶一回眼,却见旁边的床上,被褥凌乱,清晰地记录下了刚刚的激情与缠绵,瞬间,麻木的心脏猛地一缩,一阵锐痛顷刻传遍全身,我再也无法忍耐,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门。
我神思混乱,疯了一样跑出听荷轩,沿着花径漫无目的地狂奔,结果,没跑出去多远,脚上一疼,就扑倒在地。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穿鞋,大概是踩在尖锐的石头上割破了脚掌……再看看身上,我不禁苦笑了出来,全身上下,只剩了一件内衫,勉强遮住了大腿……呵呵,从古至今,恐怕还没有哪位皇帝,像我这样狼狈吧?
我强撑着,支起了身子,抬眼,却见前方水畔,细柳旁,明月下,隐隐可见飞檐高挑……原来,又到了这里,又是这座水榭……我恍恍惚惚站了起来,向那边走了过去……
茫茫然走进水榭之中,熟悉的石桌石凳,在月夜之中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说不出的诡异,看得我哆嗦了一下,连忙避了开去。往前看看,湖中荷随风舞,波光微漾,却是宁谧安详得令人心动……我不自觉地就向那边走去。
毫无困难地翻过栏杆,我站在了石基之上。低头看去,水波温柔,其上一轮明月,熠熠生辉,风骤起,打碎明镜,片片散开,荡漾而去,但须臾之后,碎银渐融,又慢慢聚成了一轮圆月,皎皎如初……水中月碎,可以再圆,我和他,是否也能有疑忌尽去,和洽如初之时呢?那些逝去的好时光,又可有再回的一天?一瞬间,如万仞穿心,我痛得弯下了腰,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模糊了视线,在水面溅起点点涟漪。痛过之后,竟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只觉日日劳苦,所求的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永不可得。人生漫漫,步步荆棘,未来又会有多少失望和苦痛相候,这般艰辛跋涉,想想已令人胆寒,倒不如掉头归去……不如归去,安然永眠……
心思转到了那里,整个人便如着了魔一般,完全被那个念头吸引。无悲无痛,无忧无惧,安然永眠……其实,很简单……
我慢慢止住了泪水,站直了身子,痴痴向水中看去,幽深静谧,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想到这儿,我缓缓伸出脚,踏向了那个荡漾着幽光的奇异世界……
哇,好凉!我的足尖刚触到水面,刺骨的冰寒,就让我出溜一下缩回了脚……正在这时,忽听背后有响动,我一回头,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身体一僵,缓缓抬眼看去,就见几个黑衣人正站在水榭之中,各执刀剑,其中一个和我近在咫尺,就是我颈上钢刀的主人了。
我愣了片刻,忽然大喜,叫道,“太好了!……看你们一身黑衣,鬼鬼祟祟,一定是刺客,是来杀皇帝的吗?……快快快,我就是皇帝,你们快杀了我吧。”投水太冷,这几个人剑利刀快,让他们一招了结了我,不是更好?
那些人各个蒙面,但即使如此,旁边那人脸上的惊讶,也是显而易见。就见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叫道,“陆大哥,这人是个疯子!”
我怒了,“谁是疯子!我看你才是傻子!你们来杀皇帝,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杀,这样的好机会你都不珍惜,真是傻到了家!”
那人也怒了,真的抬刀劈下,我却本能地尖叫一声,闭眼缩脖……结果,却没感到意料中的剧痛。
我睁眼一看,就见那把钢刀,被一人的两根手指夹住,竟是未能落下,只听那人道,“不可乱杀无辜!”
使刀人不干了,强辩道,“他说他是皇帝,可不是无辜!”
那人摇头道,“这位小兄弟脑子有问题,你又何必与他计较?”
我更怒了,“你脑子才有问题!”
“你!”使刀人两眼喷火,怒瞪着我,却因那人一个严厉的眼神,没有发作出来。
这时,只听旁边响起了清脆的笑声,然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陆大哥,你别生气,他呀,也就是吓吓人,不会真杀人的!”
那个陆大哥闻言才道,“如此便好。”说着,松开了手。
使刀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接口道,“我是看他不会武功,杀了有辱身份!”
那女子又是扑哧一笑,使刀人白了他一眼,然后收刀入鞘,问道,“陆大哥,我们此行一无所获,现在该怎么办?”
姓陆的沉吟片刻道,“泽样的事情,急不来,先回去吧!”
我见他们自顾自开始说话,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不由很是不满,插口道,“喂!你们快杀我啊!一会儿侍卫来了,就杀不成了!”
那个使刀的瞪我一眼道,“你有毛病啊,想死跳湖去,别在这儿碍事!”
我嘟囔道,“水太凉!”
明亮的月光下,我觉得我看到那个使刀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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