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京跟随他的目光望去,一名身着枣红修身连衣短裙的女子正踩着高跟鞋缓缓踏来。
女子面无表情,眉毛藏在齐刘海里,栗色的长发披在两肩,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朝两边飞开。她的眼睛很大,却沉静得好像没有光彩,鼻子很秀气,嘴唇微厚,紧抿着。
女子在段西安他们这一桌前站定,冷眼看着段西安,将手里的烫金邀请卡摔在桌面上,勾着唇冷淡地笑:“段西安,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又躲到这儿来了。”
段西安拾起桌上的邀请卡:“哟,你又要办party?”
“上回邀请你,结果被你放了鸽子。你知道那次有多少人为了等你才来的,最后没看见你有多失望?”女子冷眼道,“这回你必须来,不然奢香和苏段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
段西安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伸手朝向姚东京,对女子道:“姚东京。”又指着女子对姚东京道:“这位就是奢香的继承人,罗伊娜。”
姚东京和罗伊娜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无言。
罗伊娜很快转移焦点,指着邀请卡对段西安说:“这次你可千万要来,就当卖我一个面子。”
段西安连连点头答应。
吃完早饭,段西安和姚东京一起去坐电梯。
刚吃了清甜的马卡龙,喝了小半杯红茶,姚东京的喉咙又开始不舒服了,总感觉有东西卡在那儿似的,咽口水的时候涩涩的,很难受。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她体质不是特别好,十几岁的时候经常感冒,喉咙就是像这样紧得发疼的。
姚东京清了清喉咙,难受地咳了几声。
段西安看着她:“感冒了?”
姚东京摸了摸脖子:“昨晚着凉了吧。”
“酒店里有药,我帮你打个电话。”段西安取出手机,拨打了经理的号码,吩咐他送盒感冒药过来。
姚东京瞄了段西安一眼:“你怎么忽然这么热心?”
段西安挂了电话,趣味盎然地看着她:“你说你昨晚着凉了,不就是责怪我泼了你一身水么?我昨晚为了这内疚了好一阵,觉都睡不好,你现在又提,我只能热心一点,才好减轻我的负罪感。”
姚东京在心里好笑,首先她说那句话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是他曲解了她;其次他泼她水是事实,他内疚是应该的,说明他的羞耻心还在——尽管他至今还未道歉;最后,他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根本不像“昨晚为了这事没睡好”的样子。
见姚东京没接话,段西安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更热心一点:帮你把感冒冲剂泡好,递到你眼前,再或者,今天我就专门照顾你?”
“不必。”姚东京扭过脸,喉咙一阵一阵收紧,说话都困难。
“也好。”段西安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盯着电梯楼层一直跳,很快就到了22层,他又将目光放到她身上,“我要去参加早会,我已经和经理说了,他会亲自将感冒药送到你房里。”
电梯门打开,段西安就抬腿走了出去。
姚东京没有多想,急忙伸手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也跟着走了出去。
段西安疑惑:“你跟出来干什么?”
从电梯里出来,迎面的墙上镶嵌着一块玻璃指示牌,会议室三个大字印在上面,下面还刻着一个小箭头,指向右边。
刚才段西安说要开会,姚东京条件反射立马就想到这是个好机会。她总捉摸着要是能参与苏段的高层会议就好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混进去的法子。现在才猛然记起,她身边就有个“段总”,正好是这酒店的高管。
不过他开他的会,她跟着去又算怎么回事?第一他没有邀请她,第二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她可以随意地跟着他去任何地方。
更何况,她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两个人在一起说的话,两双手就数的过来。
一时之间,姚东京显得有些局促,她想:这时候再和段西安套近乎还来不来得及?
姚东京脸颊微红,试探地开口:“段……西安?”她记得刚才罗伊娜叫的是这个名字,既然要套近乎,自然不能再段总段总的叫了,直呼其名会瞬间拉近关系的。
段西安愣了一下,猜不透姚东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姚东京和他错开目光,盯着会议室的玻璃牌子:“我想了一想,既然你对我有负罪感,不如还是让你热心一点:你就照顾我一天吧。”
段西安颇有兴味地笑,姚东京的脸颊更红了:“既然你要照顾我,那我就得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段西安轻笑了一声,忽然凑近她,对上她闪躲的眼睛。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他心念一动,刹那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清风弄影,万里送香。
贴近她脖颈,他轻轻地嗅了嗅鼻子,情不自禁地开口:“好香,玫瑰花?”
☆、第5章 暴戾藏在温婉里
段西安注视的目光过于炽热,像火球似的在姚东京的脸上来回翻滚,姚东京踉跄地退后一小步,与他交错目光。
意识到与她靠得太近,段西安直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我要去开会,你也要跟着吗?”
姚东京急忙点头:“没关系,我等你。”说完,她的脸又是一红。
段西安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是高层会议,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入内的。”
姚东京心下一惊,难道就这样要与这大好的机会失之交臂了吗?
段西安却忽然说:“不过没关系,我有特权。”他笑了笑,招呼姚东京跟着他走:“你跟着我进去就行,没人会拦你。”
姚东京在心底舒了一口气,低着头就跟着段西安一路走。
忽然,他一个急刹停住脚,姚东京走得急,没防备,一头撞了上去。
见姚东京捂着额头皱着眉,段西安就笑:“你的感冒药,经理上去找不到你人可不好了。”
“那我先上去拿。”姚东京立刻接口。
“不用。”段西安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叫他再跑下来就可以。”
段西安带着姚东京进了一间休息室,右边是一面毛玻璃,开了一扇门,再往里走就是会议室。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姚东京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椅里休息。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段西安打开门,进来的是经理。
经理将一盒感冒冲剂和一盒阿莫西林递给段西安:“感冒冲剂一日三次,一次一袋,消炎药也是一日三次,一次两粒。”
说完,他推了推眼镜:“不过,段总你怎么会感冒的?我记得你的身体一向健康,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生病。”
段西安将两盒药拿进来,放到桌面上,经理一探脑袋,就看见坐在里头的姚东京。
段西安撕开感冒冲剂袋,倒入一次性纸杯,又接了开水,递给姚东京:“阿莫西林一次吃两粒。”他将胶囊塞到姚东京手里:“喏,就着感冒冲剂吞了。”
经理看着这一幕,大跌眼镜。心里惊疑不定,表面风平浪静。他走进来,摆着一张笑脸对姚东京道:“原来是您生病了,是住得不习惯?”
不等姚东京回答,段西安就接过话茬:“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昨晚冻着了她。”
经理和姚东京俱一惊。
姚东京惊的是段西安这会儿承认错误真利索,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经理惊的是这话里深有内容,又是“昨晚”,又是“冻着”的,总觉得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义。难怪他一走进来就察觉气氛微妙,段西安居然还亲自为人泡药。
既然都隐约猜到那一层意思了,经理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就太没有眼力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借口还有事要忙就急急忙忙地退出门去。
姚东京放下纸杯:“经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段西安也意味深长地笑。
姚东京蹙着眉,一本正经的:“段总,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段西安笑得更欢了:“你刚才还叫我名字,这会儿怎么又叫段总了?”
盯着段西安的笑脸看了一会儿,姚东京拧着的秀眉慢慢舒展开来:“怕把你逗乐。”
“嗯?”
姚东京就着剩余的药汤将阿莫西林咽下去:“之前得知我的名字是地名时,你不是笑得前仰后合的么,我要总是‘段西安’、‘段西安’地叫你,你还不得笑趴下了?”
段西安的笑僵在嘴角,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十分钟内,酒店高管陆续到场。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姚东京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进去,一个人蹲守在休息室里,毛玻璃隔音好,不过她在段西安进会议室后,特意留了条门缝,现在里头在谈论什么,她在休息室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会议时间不长,两小时还不到,可会议的内容很充实,基本没有什么废话。
姚东京静静地听着,她脑子清楚得很,哪个高管是应付了事讲废话,哪个高管是真心实意地提建议,她心知肚明。
旁听了整场会议,她自觉还是收获颇丰的,有些东西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一从会议室里出来,段西安就打了个哈欠,姚东京倒是精神抖擞的,段西安双手插兜:“这群老家伙太能聊了,造温泉的提议上个月就谈过了,这回又谈,还津津有味地谈了一个多小时,闲得蛋疼。”
姚东京抬头看他:“我刚才听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段总你发言,还以为怎么了,原来你是嫌麻烦。”
段西安抱怨:“简直太无聊了好不好?既然各方面都到位了,要建温泉就建嘛,何必反反复复地不断提起,真累!”
姚东京心里好笑:建温泉说得简单,实施起来可麻烦。这是大工程,撇开资金土地等问题不谈,光是“有无必要”这一议题,就能谈论好几天的。万一到时候室内温泉建好了,没人去怎么办?一旦将这类工程摆上台面,就必须考虑后期运行问题。
这种情况姚东京也遇到过,那时候,也是与一群老家伙,就“酒店范围内绿化面积扩大的可行性”展开谈论,分为同意扩大与不同意扩大两派,双方各执己见,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却还是无疾而终。
段西安这么武断地说这种任性又不专业的话,姚东京立马就明白了:这个段总,应该是光挂名不做事的。
可段氏这么大的一个品牌,经营和管理都相当老练,怎么会做赔本生意、花钱养闲人?姚东京又想,段西安肯定是靠关系走进来的,这不,他刚好姓段,指不定就是段家的哪个亲戚。
姚东京先段西安一步走向电梯,身后的段西安就喊住她:“喂喂喂,不是我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么?怎么走我前头去了?”
段西安咧嘴笑,一扭身,就朝电梯的反方向走去。姚东京心里纳闷,却还是默默地跟上去。
冷不丁地,段西安停了下来:“你在这儿先等我一会儿。”
姚东京头一抬,就看见头顶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洗手间”三个大字。
他居然叫她等他上厕所?而且是站在男厕门口!
会议刚结束,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一群酒店高管。这一层没有套房,根本没有游客的身影,姚东京面生,显然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却站在男厕门口,那群高管路过她的时候,眼神探究,看得姚东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段西安出来的时候,姚东京就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