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秦长路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吓得唐诗雅后退几步跳进了刘地怀里,尖声叫道:“干什么,好心叫你,你吓我干吗?”秦长路目光呆滞,目光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恐惧,粗重地呼吸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喃喃地说道:“没事,我没事。”看来秦长路真的很不安,连向白若琳献殷勤的机会都放过了,任由吴尚立在白若琳面前拍着胸膛表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张倩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秦长路即使这样……难道自己也是吗?
大家退到一个小山坡上,看着地图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向相反的方向走,翻过整座山,从山对面下去;另一个办法是翻过山岭,穿过完全没有经过开发的山林,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到村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附近有好几个村子,我们总可以遇上一个吧?
宋真指着地图对大家说。她心中极不情愿采用第一个方法,因为那样必须再从周峰尸体附近走过。大家都有和她差不多的想法,所以一致同意了她的建议。
”那么走吧。“陈术站起来,带头向山上走去。
张倩和宋真并肩走在一起,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她和陈术之间有点儿不对劲。从昨天开始,这对情侣彼此之间就很少说话,而且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时刻,也看不出他们彼此有多么关心,甚至在根本没有路的山上行走时,陈术也不会过来扶自己女朋友一把。
张倩看看双手扶着白若琳的吴尚立,看看和唐诗雅挽着手的刘地,再看看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陈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宋真一把拉住张倩,使她没有在泥泞中滑倒。她的身手敏捷,看起来不比男子们差,所以她主动承担了照顾张倩的任务。她扶着张倩站起来,扫了一眼前面的陈术,爽直地对自己的朋友说:”别看他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了。“”怎么会?你们前天还好好的。“张倩不相信地叫出来。
”前天……“宋真冷笑一下,看见刘地正往这边看过来,压低声音说,”回去后我再慢慢告诉你,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彼此的感情出了问题,本来是希望可以借这次旅行弥补一下的,所以才拉上自己的好朋友张倩,想在必要的时候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儿精神上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也好,不用再伪装出一副甜蜜的样子,倒也乐得轻松。只是那件事……宋真微微闭了一下眼,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事情不就……张倩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赶路,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在泥泞中走了一天,傍晚时分大家不得不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后面停留下来。前面的山路不知道还有多远,地图上的山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家又饿又累,垂头丧气地坐着,只有刘地在忙着搭帐篷、生火。
张倩本来想过去帮忙,但是唐诗雅亲热地缠在刘地身边,也就识趣地没有过去,和宋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当风带着湿气吹来时,张倩抬起头,看见空中的乌云又开始翻滚起了,又要下雨了。
一连三天,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起瓢泼大雨,联想到同伴的死和阻断道路的泥石流,张倩觉得这雨也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气氛。不只张倩,好几个人都抬头看着乌云笼罩着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下雨啊,再下明天可怎么走?“刘地抱怨着,把一条绳子抛给唐诗雅要她拉起来。
”你不喜欢下雨吗?下雨多好啊,可以灌溉万物。“她系好绳子,靠近刘地低声道,”也可以在晚上干了点儿什么之后,一下子就把痕迹冲得干干净净。“”你非在那里推波助澜不可吗?“”我可什么都没做--这一点很重要哦,我--什--么--都--没--做。“她拖长声音,娇声娇气地说道。
”是、是,我知道了。“刘地悻悻地回答。
”喂,你说下一个是谁?“唐诗雅偷眼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问,”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男人只有内脏值得一吃,女人嘛……“她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整个儿吞下去也不嫌多埃“”这么贪吃!“刘地看起来有些生气,一下将一根桩子按进了泥土中。
”嘻嘻。“唐诗雅毫不介意地笑着,跑过去坐在张倩和宋真之间。
这天晚饭时的气氛更是沉闷,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除了吴尚立向白若琳吹几句牛,陈术向大家说明明天的路线之外,谁也不出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条路线走不走得通,可也没人反驳。
张倩和宋真靠在一起,她们毕竟是女性,经过了这几天的事情,身心都已经十分疲倦。白若琳坐在吴尚立和秦长路之间,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安全感。只是秦长路似乎比她怕得还要厉害,吃饭时有几次汤匙都从颤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看起来根本起不到护花使者的作用。
八个人里,只有刘地和唐诗雅看起来已经把周峰的死和归路被堵等烦心事抛在了脑后,坐在旁边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
张倩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赞赏他们神经坚韧呢,还是该感叹爱情力量的伟大。她一回头,发现陈术也在看着刘地和唐诗雅,还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云层中闪过一道银蛇般的闪电。秦长路像被吓坏了一样,惊惶失措地跳起来。大家知道雨马上就会下起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
”倩。“把哀荣拉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倩,”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怪?不然为什么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就下雨,连我们回去的路也被堵了,你读的书多,想想会不会……“张倩忙安慰她:”世上怎么会有鬼怪,倒是人才可怕。也许杀人凶手就在这个林子里,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们人多,只要不落单,明天走出山去就好了。“”也许……“白若琳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停了半晌终于说出来,”也许就是周峰的鬼魂不让我们离开这里!他死在这里,所以不让我们走,也许……也许他想害死我们……“张倩摇摇头道:”如果真有周峰的鬼魂,他也只会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好回去报警为他报仇,怎么可能反过来害我们呢?特别是你,他爱护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她说这番话本来是为了安慰白若琳,谁知道对方听了以后却更加慌乱,惊叫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然后再也不说话,钻进睡袋中瑟瑟发抖。
男女感情的纠葛中会产生什么确实难以预料,白若琳一定认为周峰有恨她的理由吧?就连一向甜蜜的宋真和陈术,竟然也……张倩叹口气,伸手熄灭了手提灯,不过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的风雨。
天地间全是雨声,今夜的雨比前几天的更大了,铺天盖地的雨幕好像要把这个世界淹没一样。张倩默默地想着,再下上一晚,明天的山路肯定越发难走了。难道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要把这一群人留在山上?张倩摇摇头,其实她是相信天地间有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的。“薛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这个理应不存在,却又无比亲切的朋友。
“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薛瞳斩钉截铁地说着,却又耸耸肩,看着张倩,“不过我说有妖怪,你信不信?”然后顽皮地大笑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地,营地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张倩被吓了一跳,马上就从体形上分析出那人是刘地,接着又是一道闪电,这次她看清了刘地的面容,发现他竟然是在看着自己的帐篷,脸上带着深沉的神情。
张倩的心猛跳了一下,忙收回目光来。回想起来,这个刘地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什么图书管理员吗,他那轻浮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张倩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却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张倩毕竟太累了,在雨声的催眠中渐渐睡着了。她反复做着噩梦,一会儿被持刀的杀人犯追杀,一会儿又被可怖的鬼怪追逐。她独自在山林中奔跑,迎面又碰上了周峰的尸体,坐在那块石碑上,滴着血、带着笑容地对她说:“你新出的诗集呢?让我看看写得好不好。”一会儿她的身边有了同伴,薛瞳拉着她,从那具尸体旁冲了过去,一边还在说:“不是说世界上没鬼吗,你看花眼了!”一眨眼间,拉着他的人又变成了刘地。这时后面的鬼怪追了上来,刘地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却被鬼怪一口咬祝“碍……”张倩惊叫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淋漓,心口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梦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找来水壶喝了口冷水,她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心想自己睡觉一向不沉,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呢?环顾四周,她惊讶地发现白若琳不在帐篷里,急忙一把拉开了帐篷。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云也散开了,月光冷冷地照在空荡荡的营地上,根本没有白若琳的影子。昨夜白若琳的话和她惊恐的样子一下子浮上了张倩心头,这让她顾不上许多,跑出帐篷大声叫起来:“刘地、吴尚立、宋真!大家快起来,白若琳不见了!”张倩用力去拍每个帐篷,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别哭。”刘地将手臂收紧一些。他的心里也很矛盾,一直留在张倩身边他不是做不到,张倩也一定会接受他,可是能有多少时间,五十年,六十年,还能更久吗?现在陷下去,到时候可怜的就是自己。他曾经发过誓,再也不爱人类。
“若琳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吴尚立冲着张倩大叫,好像是张倩把白若琳弄丢了一样。
“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张倩心中有种难以解释的不安,向大家解释着,“半夜三更的,她会去哪里?”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宋真看看唐诗雅,想起了她的那次“失踪”。
“可现在是晚上,她怎么敢一个人乱走?昨天晚上她还很害怕,说是周峰的鬼魂在害大家,她怎么敢自己出去?”张倩心中有很不祥的预感,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大家分头找!”陈术气急败坏地叫着。
“大家看,那是不是白若琳的脚印?”唐诗雅忽然说道。
地上有一长串脚印,看得出那是一双女式凉鞋留下的——在这个都穿着运动鞋、旅游鞋的队伍中,只有白若琳穿了一双凉鞋,一路上还在抱怨草叶钻进鞋子里,所以大家都记得十分清楚。大家的目光顺着鞋印,一直到了林子边缘,那里长草伏地,再也看不到脚印了。
“她到林子里去了。”张倩喃喃地道。
“我们去找她,大家带上灯,千万别落单。”陈术口气中有种无奈。于是大家拿着手电,叫着白若琳的名字进了树林。
开始大家还聚在一起,后来渐渐拉开了距离,但是谁也不敢独自行走,而是三三两两地组成一队,而且彼此都看得见对方。张倩可以看见吴尚立拉着秦长路走得最远,宋真和唐诗雅一起走,陈术跟在她们身边,而自己身边的却是刘地。张倩觉得,或许自己去和唐诗雅换过来比较好。
“看着脚下。”刘地提醒她。他手中的灯晃来晃去只是照路,也不呼叫白若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