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见他神情温柔,发丝轻动,目光那样明亮,明明站在眼前,却又似远隔万水千山。
“这也许是对方的阴谋,你去了,不正中对方下怀?”
戴玉石平静道:“所以,我辞去副帅之职,只是一人前去,无论中计与否,都是我一人的事,不会影响陛下的计划。”
“你、你简直冥顽不灵!!”骆明气结,可是心中又有些奇异。这样不顾一切,只为那人,白秋怜………何其有幸!
戴玉石夺过缰绳,翻身上马,骆明慌忙拽住他:“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骆明,”戴玉石微微低头看他,头一次直呼其名,“我心里明白此去的凶险,但是,不去,我会后悔到食不下咽,会后悔到夜不能寐,我的心会痛到没有血可流,不去,我和死了没两样。这世上只有他,可以让我抛开一切。所以,我一定要去,去了,无论生死,都心甘情愿。”
戴玉石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夜空中清清冷冷地扬起落下,就像在说他要去散步般,可是他的神情那样坚定,柔和的俊颜神采奕奕,眼眸中的那抹星辉让人移不开眼。
骆明听得呼吸一滞,怔怔看他,扯住他的手也不知不觉间松开。
“后会有期。”戴玉石加紧马肚,从他眼前走过,零星几个守卫见到他,面露诧异也不好阻拦。戴玉石就这样径直拐上道路,飞奔而去。
骆明一直站在原处,良久,寂静中的身影拢上薄雾,满目涩然…………
善安搬进了白秋怜的院子,本想让白秋怜到他那里去,但白秋怜喜欢院外的枫林,善安只好搬过来,在他旁边的房间住下。平日里,就在白秋怜的屋中看书,抬眼,便是那白衣,悠然而卧,看着满心欢喜。
府中不会武功的普通仆役已散去大半,而由善安早先培养的一批死士替代,个个沉默寡言守口如瓶。善安几次想派人去查李仇行踪,想想又都作罢。
练兵场上那五百死士早已布满苏城的各个要道,他们没有自我的意志,无论对错,只要遵从善安的命令就可。对于一部分士兵而言,这紧张的局势让他们内心开始动摇,毕竟他们所做的称之为叛逆。除了几位前朝旧王的鱼死网破之心,其他诸侯不过不满赵启彻封地,在这次事情中始终抱着隔岸观火,到时候哪边有利就去哪边的墙头草心理,因此善安对其只能求得暗中协助,不成大事。真正为他所用的,便是很早以前开始筹备时的人马。
这些与赵启彻的大军比起来,实在不堪一击。所以,他在赌,赌成败,赌生死——
“秋怜………”轻声唤道,见那靠窗的白衣人缓缓转过头来。
“最近,还有没有头疼?”起身走到他身边。
“偶尔,比从前好些。”白秋怜放下手里的书。
善安笑笑:“看来那庸医还有些用处。”
白秋怜无奈道:“我简直成了药人,无一日不喝药。难道之前我也这样?活到现在可真不易。”
“你失忆后身体受损,自然要调养。”善安好笑地轻刮他鼻翼,“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怕苦。”
白秋怜白他一眼道:“不如你天天陪我喝,看你又能忍到几时。”
“………那以后我叫人多放些蜂蜜在药里好了。”
白秋怜撇过头不理他。
善安笑开,轻拥住白秋怜,柔声道:“秋怜,可以这样和你在一起,我真觉得做梦一样。你说,这个梦……不会醒吧?”他的鼻息喷在白秋怜颈侧,温热,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白秋怜微微低头,斜眼看他:“这梦是你的,你不想醒便不会醒。”
“那………这梦,是我的么?…”
白秋怜长长的睫毛掩下来,淡笑:“是与不是,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善安伸手掰过白秋怜的脸,让他面对自己。
“………若不是,我想要强留呢?”
白秋怜直直看他,绿眸里是善安认真的脸,过了会,忽地浅笑:“你方才莫不是在看庄周梦蝶,怎么对梦这么上心?”
善安轻叹一声,低语:“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追梦之人罢了,只是……”说着话锋一转,眼神也锐利起来,“我偏要这梦长过他人,便是醒,也要由我来定。”
他贴上去,吻吻白秋怜的眉角,脸颊,笑笑道:“你也坐了半天了,和我到院中走走。”
白秋怜正要起身,忽地听远远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带着些微颤抖传来,不禁诧异,推窗看去,在苏城中一处冒起了黑烟,直腾腾地升入空中。
善安看到,眼中精光闪过,笑道:“秋怜,看来要有好消息来了。”
没一会,便见两个平民打扮的人快步走进院中,善安踱出屋外没让他们进屋。
“先生。”两人躬身行礼。
“我们按先生说的,扮作邻里街坊,将火药藏于赵启彻等人的住处,亲眼见到皇帝、冀王与东方炎进入屋中才引爆。那片瓦房连同旁边院落都炸得粉碎,人也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我们仔细察看过残肢,确是他们所穿的衣服。”
善安低头沉吟一阵,点头道:“做得很好。不过未免意外,你们在附近仔细搜搜,找找看是否有逃跑的痕迹,另外再去城中死牢看看是否有犯人失踪,不可大意。”
“是!”
等两人退下,善安折回屋中,看到白秋怜已经披上大衣,静静立在那里。
几步走过去,细细看他的神情,依旧是清冷淡然。白秋怜挑眉:“怎么?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么。”
“………他们三个都死了。”善安黑瞳晶亮,嘴角微翘。
“什么他们三个?”白秋怜淡淡道,拢了拢衣服。
善安似笑非笑,执起他的手,缓缓摩搓:“……你的手好冰,秋怜………”
白秋怜低垂眼帘,沉默。
善安盯了他半晌,细不可闻地叹口气,改牵了他的手,迈步道:“走吧……。”
第四十八章“咳、咳………”善安抚抚胸口,抬头笑着对面前人道:“康王爷,请坐。”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体形微胖,身穿锦缎裘袄,神态高傲,也不推辞,径直在善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善先生,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被称作康王爷的人斜眼看他。
善安一笑:“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入冬受了些凉,喝点去寒的汤药就好了,不敢劳王爷挂心。”
康王爷嗯了一声,便端起热茶慢慢吹着。
善安看他,心里冷笑。这康王爷本名李靖康,是前朝皇帝李疆的堂弟,世袭王爷称号,在自己的封地上无所作为,整日吃喝玩乐,见赵启彻起兵势不可挡,立刻投了降,赵启彻留他一命,然而过去的种种特权早已剥夺。李靖康自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衣食住行半点怠慢。如今终于不安分地冒出头来,说要为李疆报仇,无非是想事成之后再混个王爷继续奢侈生活。
善安却正好借他的钱财和兵马一用。
“听说……那个白秋怜你还留着呢?”架子摆够了,康王爷慢丝条理地开口。
“是。”善安不动声色。
“唉,想当初他迷惑堂兄祸国殃民,如今你留着他,岂不是一个祸患。”康王爷假惺惺地叹道。
善安道:“他现在已经失忆,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王爷不必担心。”
“哦?这样……。”康王爷睨了善安一眼,“本王深怕他会对你不利,不如让本王见见,也好分辨他失忆真假,若真如你所说,留他一命也没什么…”
善安微敛眼帘,眸中闪过寒光,抬眼间,早已恢复微笑:“多谢王爷挂心,不过白秋怜自从失忆后很容易受惊,体质更加虚弱,见到王爷怕是会失礼。”
“无妨无妨。”康王爷摆摆手。
“………。那么,我就让他中午来一同用饭吧。”
“甚好甚好。”康王爷满意地点头。
“王爷,我已传信给浮县的人马,吩咐他们三日后起兵,到时苏城同时起兵,两边夹击戴玉石的军马,先将他们剿灭,然后大军北上,您看如何?”善安问。
康王爷眯眼想了想道:“听说那赵启彻已经被你炸死,如此你着急什么?”
善安压下心中不快道:“赵启彻岂会那么容易死掉?他既然敢只身来苏城,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还是尽快行动抢占先机为好。”
“但是……。”康王爷犹豫道,“这起兵的口号又是什么呢?”总不能说是复辟大苈吧?
善安笑笑道:“起兵的理由其实不重要,自古胜者为王。不过若说安抚百姓嘛,就以护国为名好了,如今赵启彻不在京城,我们可放出消息说他被奸臣所害,这师出之名就是为明主报仇。”
“那……若赵启彻出现,我们如何解释?”
善安嘴边浮起一抹笑,带着些许的寒气:“百姓有几个见过赵启彻,我们若咬死说他不是,他又有什么证据?至于他那块玉玺,我早已造好一块,足以以假乱真。”
康王爷将善安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转,觉得如今也只能照他说的去做,便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康王爷心里惦记着白秋怜这号人,从前去宫里的时候曾远远看过,只觉得风骨秀丽,但想他只是名男宠,除了比别人漂亮些也不会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而今听了他众多传闻,开始对他产生莫大的兴趣,巴不得中午快快到来才好。
善安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故意不去理会,慢丝条理地和他聊天,直说到晌午太阳当正,康王爷终于忍不住示意自己有些饿意,善安才‘体贴’地吩咐备饭,又命人去接白秋怜。
等白秋怜来了,见到康王爷,疑惑万分,只是默默在旁边坐下。
菜上齐了,康王爷却不会动了,一双小眼定在白秋怜身上,只看的白秋怜几度想发作,都被善安用眼神安抚住。
康王爷第一次这么近见白秋怜,从他走进来那刻,就觉得恍惚起来。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无一处不完美,脸颊细致光滑,微微垂眼间的波光流转,震得康王爷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直跳,偏又要屏住呼吸,好似一不小心眼前嫡仙般的人转眼就会消失不见。
康王爷盯着白秋怜,看他乌黑的发丝轻轻飘落几根,白秋怜会用修长的手指拢上去,沾了些许油光的嘴唇显得丰满几分,比任何佳肴都要诱人。想到自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对方,而堂兄从前竟然可以将这样的人肆意拥在怀中,康王爷内心对堂兄的死一瞬间充满恶意的幸灾乐祸……。
啪——白秋怜冷冷地放下筷子,康王爷终于醒过来。
“咳………。”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康王爷清清嗓子,“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绝世之姿。”说着,冲白秋怜讨好地笑笑。
善安轻轻对白秋怜道:“秋怜,怎么只吃这么点,再多吃些。”
“就是就是,再多吃些,这西湖醋鱼的味道极好。”康王爷连忙接道。
白秋怜看了善安一眼,沉着脸,压了半天火才又抬筷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
康王爷早把分辨他失忆真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不动声色地往白秋怜那边挨近些,夹菜时,也时常故作无意地与他的手碰在一起。白秋怜索性只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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