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卓抓着方向盘看了看油表,说了个电话号码。
那人吃力的够到手机,接通了电话,举在昕卓耳边,不自在地挪动身体。
昕卓喷了句:“蹭什么呢,举稳了。强子……你在后面跟着呢……嗯兰博基尼……刹车不行了……挂空挡……没用……我说你举稳了,别他妈乱蹭。”
那人薄薄眼皮子扫过昕卓的后背,被人挤压着,还坐在身上,一百几十斤的体重,他腿都麻了。
幸好这是进口车,空间大,若是国产的空间小,两人都被卡死了。
强子在电话里出着注意,但都是作死的法子,让拉手刹。
那人突然说了句:“我叫常图皓,你呢?”
昕卓翻着白眼,这是要交代临终遗言啊,“老昕卓。”
常图皓微微一怔,身体发紧,只是一双水亮的凤眼来回扫着昕卓的背部,他伸了伸手,将安全带解开勉强将两人捆在一起,抱住了人腰,趴在对方背上说:“有安全气囊,你拉吧。”
谁都知道高速行驶中突然拉手刹那就是作死,车轮容易抱死,车辆可能侧滑或者失控,撞上建筑物,或者干脆冲上江堤,一头栽进黑乎乎的江里。
昕卓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冷笑声,开着车上了人行横道,利用路边的墙壁给车减速,车身与物体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等车速减到无法继续下降时,昕卓按住手刹上的按钮,照着强子说的反复来回地拉动手刹,防止车轮抱死。
他还不想死呢,家里还有一双老父母等他回去赡养,身边还有这帮哥们要他费心照顾,好日子还没开头呢!再说——他还没结过婚,三年没开过荤,刚放出来就死了,他舍不得。
车身果然开始侧滑,打着横冲向江堤,撞到路边的树上,安全气囊弹出的那一刻,常图皓从后面紧紧搂住老昕卓,一手抱着对方的腰,一手想要去捂住对方的脑袋:“弯腰,低头……”
猛烈地撞击声传来,昕卓直感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阵白光,他死死抓紧了方向盘,踩着刹车的脚下还垫着常图皓的脚。
车总算停了下来,可油漆全刮花了,另一侧的车门都被撞变了形。
常图皓在最后关头抓紧了昕卓,才让这人没飞出去,只是安全气囊地巨大冲击力令他暂时失去了知觉,陷入昏迷之中。
昕卓更惨,头撞在方向盘上头破血流,也晕了过去。
强子和谷缜搭着对方飙车一族的便车寻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人弄了出来。那几位见没出人命全松了口气,各自找着门路处理善后问题,一个都不敢跑。
飙车被抓住了顶多罚钱,可出事的那是谁!那谁谁是什么身份,他们能跑那里去,事后要知道他们脚底抹油跑了,那还能过安生日子吗?这次他们真是掉的大!
…………
昕卓再醒过来就是白天,还是蒙蒙的,抬起胳膊,手背上还扎着针,闻着满鼻子的消毒水味道,心里都堵得慌。
房间里很静,看得出是单人房,窗外阳光正好,一片璀璨的碎光。
强子和谷缜都在床边守着,一个迷迷瞪瞪的打瞌睡,一个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心思。
“强子你没去上班?”
谷缜感觉到有动静,连忙抬起头说:“卓子醒了啊。没事,都没事,那姓常的哥们儿把医药费都交了,给你做了全身检查,什么光都照过了,没事,医生说观察两天,要没什么后遗症就可以出院。”
昕卓撇撇嘴,感觉身上光溜溜地,在他没意识的情况就这么被人看光了?
强子醒了过来说:“卓哥,我请假了。卓哥救得那人家里条件好着呢,就他那几个哥们儿,各个都是有钱的公子哥,你看你住的病房,单间VIP,有钱都住不进的……”
昕卓撇嘴,强子心直口快,嘴巴永远比脑子利索,但人没坏心眼,就是说话不注意场合。可强子这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地意味。
谷缜连连使眼色,让强子别再说了,老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
强子却憋红了眼,说:“卓哥,你救他做什么?他妈的,他就是那孙子的哥们!”
强子说的那孙子大名孙天翔,家里很有钱,旗下有着全国闻名的经纪公司,手底下无数的大牌明星,当红艺人,其中就包括了昕卓捧在手心里想要当明星的弟弟老昕越。
当年就是孙天翔撬了昕卓的墙角,拐跑了昕卓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还带着一帮人找昕卓麻烦,两人大打出手,昕卓无心之下失手伤人打断了对方手下的一条腿被判入狱三年。
这孙天翔在几人眼里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老昕卓救了这人的哥们儿,那不是傻逼么!
昕卓到没什么感觉,揪住往事不放还能往前走么,但他不放心强子,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想着它干嘛?老子出来了不想继续往坑里跳。你们也别整天乱吵吵报仇,就算我现在把那人砍了有什么用,还要搭上一条命,值得么?”
三年了,被毁的前程挽救不回,砍了孙天翔他能回到三年前,继续做那个令人眼红的优秀设计师吗?
回不去了。
强子被说的没了声音,谷缜连忙打圆场,“咱爸今天出摊子做的鱼汤粉,我刚买了几碗,卓子要吃吗?”
昕卓皱了皱眉:“我爸妈知道了?”
强子摇了摇头:“没呢,我没说你受伤了,就跟他们说新接了个活,你去工地上去住几天。”
昕卓摇摇头,撒谎都不会,这种事那两位一通电话就能戳破。
施工队一直没活儿,队长又是老爸的熟人,不然对方怎么会接受有前科的他。
以前他端着世界五百强甲级设计院优秀设计师的架子,从来不多看那些小建筑队、小公司几眼,如今他都跳楼大甩卖咯,也没人来捡这个便宜,任他从几百米高楼往下跳,摔得血肉模糊吧唧吧唧的喷的满地都是血。
昕卓知道,他档案里记下了一笔,那个正经公司敢用他。街上遇到以前的同事,对方都装作不认识,现在也就他以前的哥们谷缜和强子还敢搭理他。
谷缜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昕卓:“哪位常总留给你的。他没什么,只是被安全气囊挤了一下,暂时昏迷罢了,醒过来就看了你一次,已经出院了,人家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
昕卓接过精致的名片掂量着,暗灰色名片看着不起眼,上面没有公司职位,只是金色的名字,常图皓,这名字很MEN啊,挺洋气的,还有个英文名clay,克雷常。
强子眼神有些不对,问:“卓哥,那啥,常总长得很帅啊。”
昕卓真没看清楚常图皓的脸,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哥们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瞟了眼对方:“不知道。”
强子站起身比划着:“细腰大长腿的,脸长得更电影明星似得,不不不,比电影明星还要帅,就那双眼睛,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凤眼了,那眼睛特别会放电,卓哥,你该不是被电到了吧。”
谷缜:“你别乱说话,不会说话少说。”
强子硬着脖子在哪里吼:“我哪乱说话了,真他妈会放电,电的人心口一抽一抽的。啊哟喂,卓哥一定是被电到了,脑子烧坏了才救他。卓哥啊,咱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天下女的难道就只有她林晓晓是母的啊,咱不能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就拿过来凑合用啊,咱爸妈还指望你给家里传宗接代呢。”
谷缜翻了个大白眼,无言以对,不用看昕卓的表情就知道,强子这小子日后肯定会被收拾。
昕卓还没来得急开口骂人,有人在外面富有节奏感的敲门。
谷缜站起身去开了门,微微一怔:“常总……”
昕卓现在才看清楚常图皓的长相,对方是位长得比谷缜还要好看的年轻人,大热天也穿着西装,头发纹丝不乱。均称的脸,精致的五官,白嫩的皮肤,那人五官分开也显得俊秀精致,穿着大方合体,只是身上冒着股子寒气。
眼前这位脸长得好看不说,还挺有品位的,穿着浅灰色亚麻修身西服套装,内衬浅蓝色的衬衫,整个人正式中带着几分时尚。
因着强子的话,昕卓特意看对方的眼,清澈,水汪汪的的吊梢凤眼,强子这次果然没有乱说,的确是双会放电的眼。
昕卓在建筑行业里摸爬滚打整五年,见多识广,上至煤老板、房地产大鳄,下到包工头建筑队,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一起喝过酒、打过牌、泡夜店、钻包间,什么事什么人他没见过。
常图皓这人不是家里有钱,身份显贵,昕卓能把病房里的床桌给吃了。
这人身上带着的那种东西叫气质,贵气。
常图皓言语不多,双方互不相识,客套了几句,常图皓说:“你是做装修的吧,我手上正好有家店铺要装,你若有好的设计图纸,这工程可以交给你做。”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往事
昕卓这几天有些兴奋,不管常图皓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他们有活干了。
他总算被医生宣布刑满释放,拿着常图皓给的店铺图纸就开始一门心思的设计。
老昕卓以前是学工民建的,对室内设计并不熟悉,可他脑子好,肯学。当年考的建筑专业,老昕卓嫌弃这专业要学八年才能拿毕业证,而且建筑师的注册证非常难考,他熬不住自己转了系,去学工民建。
施工队本来就有合作的装修公司,老昕卓也担心自己能力不够,这笔大单子飞了。他特地去了一趟哪家装修公司,谁知道现在做生意的都精,不见肥羊不撒嘴,那边想要见业主,签总包合同。
老昕卓在这行业混了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行道,牵线搭桥的人最后被踢出局的事多了去,他可不想白忙乎一场,智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这天他和常图皓约会了去实地勘察。
新建欧式商业街,门脸还未开张,隔壁左右正在热火朝天的赶装修,这间屋子显得格外冷清。
屋子里还未粉刷的墙上面泛起了水珠子,薄薄的石灰粉开始鼓泡。
这地方挨着江堤,沿江而建的门面房一般人买不到,还未开盘就被内定了,能拿到这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W市苦夏难熬,既闷热又潮湿。昕卓一早换上的新衣服湿乎乎地贴着身体,衣服领子软塌塌得站不起来,皮肤上蒙着一层黏糊的汗液,可昕卓却不好意思开口说先走。
常图皓站在窗户边,皱着眉,漂亮的薄眼皮扫着昕卓的脸,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圆润的耳垂染上一层红色,从牙缝里挤出:“老……工程师。”
做昕卓这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按职称称呼,工程师前面加个姓,老昕卓这是占了大便宜,可惜今天他不爽,被位小男人叫‘老公’,后脊梁上布了层小疙瘩,肠胃都在打哆嗦。
昕卓干笑着说:“常总您要精装还是经济适用型。”
常图皓脸上的红晕退散,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材料要最好的,其他一切从简。”
老昕卓一心指望对方财大气粗地说:“钱不是问题。”这人一身行头就标着‘老子有钱又有闲’,可惜眼前这人太抠门,只能再问:“这店面准备做那类型的?餐饮还是精品店?”
常图皓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一缕斜光投入室内,光束里飞扬着尘埃,笼了那人一身的光晕,高挺的鼻梁给侧脸打上了阴影,五官立体俊俏,如同散着光芒的一颗树,笔直笔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