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有数个人影绕过小院,向后山奔去。
杜子珏握着杜沅沅的手穿行在荒密的林间。
夜色黑沉,林木幽深,他们已奔行大半个时辰,体力几近耗尽,几乎辨不清前行的方向。但他们依然没有停下来,就在他们身后丈许,那个蝙蝠的宗主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有石块坠落的声音响在他们脚边,行在前面的杜子珏突然顿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杜沅沅也身不由己地停下来。他们的面前,竟是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杜沅沅咬住下唇,看向杜子珏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眸闪亮如星,是让安心的光芒。的手被杜子珏握得更紧,蓦然向旁带。那眼眸中的安心已变成决绝。怔怔,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先行逃走,他自行面对蝙蝠宗主。
杜沅沅使劲摇头,伸手握住他另只手。杜子珏也在摇头,目光中已有些哀恳。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兵刃破空之声,听去竟似是蝙蝠宗主与人交手的声音。二人不由愣,均是大感意外,此时此刻,竟有人出现对他们施以援手,此人究竟是谁?
兵刃交接声益发紧密,显然是缠斗激烈,过片刻,忽然传来声子的惊呼,似已露出败象。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二人对视眼,都已猜出来人是谁,不顾性命阻住蝙蝠宗主去路的竟是阿芜。
杜子珏略沉吟,突然松开杜沅沅的手,手腕抖,长剑出鞘,向交战之地冲去。杜沅沅明白他的想法,虽然他不喜阿芜为人,但毕竟阿芜为他付出颇多。以他重情重义的个性,是绝对不会看着阿芜死在眼前的。便也不拦阻,只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转过带树丛,前面豁然开朗,稀疏星光下,树木倾倒,蔓草低伏,已被凌厉的剑锋扫出小片空地。空地的端,是以剑撑地的阿芜,的颊边已带几痕血丝,十分狼狈。而与相向峙立的正是蝙蝠宗主,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杜子珏也不答话,举起长剑,径直向蝙蝠宗主迎去。只闻“叮叮当当”的声响,二人已是战在起。
阿芜已是怔住,眼中水光隐隐,跺着脚道:“、不快走,为何还要过来?”杜沅沅幽幽道:“们共事已久,他的为人又怎会不清楚,若是他就此逃走,他便不是他。”阿芜目露激动之色,深吸口气,复冲上去。
战团中的三人,杜子珏毕竟有伤,身手不比往日。阿芜身为子,气力较弱。而蝙蝠宗主无论是体力还是身手都大大强过两人,故而战不过刻,杜子珏和阿芜已渐渐不支。而杜沅沅越看越是紧张,不自觉地步步接近场中。
那宗主目光瞟,面露奸猾之色,避过眼前的剑锋,忽然身子拧,向后急退,手腕急转,竟是平举长剑,向杜沅沅的胸前刺过去。
杜子珏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飞身跃起,奋力扑到杜沅沅身畔,把将搂在怀中,滴溜溜转半个圈子。只闻得林间“扑扑”两声,似乎是剑刃入骨的声音,紧接着仿佛世界凝滞般,所有的切都静下来。
被剑锋激飞的野花草屑在林间纷扬而落,仿佛漫落雨。雨丝飘洒,淋漓着空地上静立不动,几乎站成条直线的四人。
当最后片树叶落尽,蝙蝠宗主满面不可置信,却俯身倒下去,面容埋没在长草之间。他的背部插着把长剑,而剑柄的端,方才正握在阿芜的手里。阿芜竟是将宗主杀。
尚在杜子珏怀中的杜沅沅心神松,忍不住便要坐倒。忽觉肩部传来阵剧痛,低头看时,发现肩头插着长剑锋锐的剑尖,微微动动身子,幸而剑尖插入不深,动之下,已然拔出,但随之有嫣红的鲜血迅速润透衣衫。
刚要以手阻住,却猛然发现,方才拔出的那枚剑尖是来自杜子珏的胸口,的目光越过杜子珏的肩头,发现阿芜正惊恐地望着里。而顺着阿芜的视线,赫然有柄长剑正插在杜子珏的后心上。
杜沅沅只觉脑中轰的声,眼前的切象慢镜头般,地退回去。蝙蝠宗主的长剑向刺来,杜子珏护入怀,长剑刺入杜子珏背部,穿胸而入,透出的剑尖刺进的肩头,阿芜随后而至,趁蝙蝠宗主未及抽剑之际将其刺杀。
杜沅沅想要流泪,眼眶却异常干涩。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半声音。只能伸出双手,使劲将杜子珏拥在怀里。
阿芜疯般冲上前来,把将推至边。扶着杜子珏坐倒在地,悲恸哭道:“早就劝过,心想着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是不听,如今,竟是赔性命。怎么会么傻!么傻啊!”
杜沅沅呆呆地站在那里,似已忘自己的肩伤,只是看着杜子珏那横贯胸口的剑,神思恍恍惚惚。似有个声音对,不要站在里,快些去包扎伤口。对,去找沈毓!可沈毓在哪里?的思绪仿佛凝滞般,怎么也想不起来。
阿芜呜呜咽咽的哭声丝丝地漫进的耳际,蓦地清醒过来,心分分地冷下去,冷得五脏六腑都浸透森森的寒意,就连牙齿也禁不住要打起颤来。原来,就是绝望,是濒临极处的痛苦,是穷尽所有的悔恨,是无可挽回的忧伤。禁不住痛哭失声。
前尘梦
漆黑深幽的林间,弥散着杜沅沅和阿芜难过的哭泣,草木也似乎沾染们悲伤的气息,静立无声无语。
“沅、沅沅……”是杜子珏细若柔丝的声音。们蓦地止住哭声。阿芜咬住下唇,愤愤地瞟眼,却也没有拦阻,只是低低叹息着道:“唉!还在顾着。”
杜子珏向着杜沅沅的方向抬抬手,似是在召过来。杜沅沅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只觉指尖冰冷,时之间所有悲辛酸痛都涌上脑际,不觉泣不成声,良久才问出句,“还好么?”
杜子珏眼中有疼惜,有不舍,最终都化成抹遗憾的笑意,“沅沅,、恐怕不能照顾、照顾。”“不!”杜沅沅忍住即将出口的呜咽,“莫要样不祥的话。不会忍心抛下的,始终记得,那年带出游时过,要好好保护,对样的好,不会失信的,是不是?”
杜子珏的面庞突然间亮起来,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是,那时的确过。在心里,能照顾辈子是今生最大的满足与快乐。”他叹息着,“只是,上不许相守,只允以兄长身份。日夜痛苦,备受折磨。曾逃避,也曾争取,但无意间却伤害。如今,总算是可以解脱。”
杜沅沅见他越越是流畅,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心中明白他已是回光返照,当最后丝心血耗尽,便到永别的时刻。时想让他休息,时又怕他闭上眼永不再醒来。心中激烈交战,几近崩溃,忍不住哭倒在他的肩上。
杜子珏温言抚慰,“沅沅,虽然食言。但相信,定会有人代好好照顾,保生幸福。想告诉……”
旁的阿芜再也忍不住,“只想着的幸福、的将来。可曾有想?么多年,默默守在的身边,只希望有哪怕是丝毫的眷顾,可是,可是……”再也不下去,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杜子珏转头看着涕泪满脸,面上也不禁泛起感动之色。“有句话,直想对。”他温和道,“句话便是‘对不起’。早就明白的心意,只是,的心中只有沅沅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去,唯有负。今日山路上对的话都是真心的,希望重未遇过,便是想忘记切,重新开启另段人生。”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去,、会跟同去。”阿芜绝望地哭着,杜子珏微微喘息,“有件事求。”他看着,眼中是无遮无掩的诚挚恳切,阿芜使劲头,“好,,无论是什么,都会为办到。”
杜子珏欣慰笑,“因着宫家积怨,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如今想来,实是大错特错。所以求,回去告诉的族人,既然百姓富足安乐,何必挑起争斗,不若两国修书结盟,世代安好。”
阿芜眉现犹豫,杜子珏叹息道:“是最后的心愿,希望为达成。”阿芜终于头,“好,定达成的心愿。然后便去寻。、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些,等等。”
杜沅沅明白杜子珏是故意对阿芜番话。方面他确是想化解两国恩怨,另方面,他心里终究存怜悯之心,不想痴情的阿芜随他同就死。所以才要替他完成心愿的话。只是个心愿谈何容易,即便是阿芜能做得到,恐怕也要多少时日以后。到那时,心中悲痛平息,定是不想自寻死路。
边想着,边不住叹息,蓦然抬头发现杜子珏面色苍白如纸,眼中的光芒竟渐渐散去,连呼吸声也急促起来,似已到油尽灯枯的时刻。心中慌,握紧他的手,满面皆是恐惧。
杜子珏的声音微弱下去,“沅沅,要、要记住,哭有时,笑有时,欢乐有时,悲伤有时。定要幸福快乐,、会在九泉之下保佑着。”
杜沅沅已是哭得不出话来,忽听他又道:“沅沅,、还瞒件事,、要、要告诉……”杜沅沅凝神细听,却已没下文。低头看时,他的头歪在侧,双眼已闭,竟是断声息。
“大哥,”低低唤道,似怕惊扰他般,“累,好好睡吧。”罢,俯下头去,在他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吻,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面颊上,剔透晶莹,若明前的清露,寒沁而伤感。
的心仿佛下子空,又仿佛直落下去,找不到任何依托。闭上眼,往事波翻浪涌皆在眼前,依旧是那个身水润清华,云杉独秀的如玉子,依旧是那些温文真切关怀深深的叮咛,
“沅沅,大哥会好好保护。”
“沅沅,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大哥都支持。”
“只要没事就好。”
但切为何是那么短,那么的短。蓦然转回头去,树繁花已落尽,几多欢笑成追忆,多少人事纷繁尽飞远。
的眼中已没有泪,的心中只剩下痛。他与的纠缠,也许早在转世之时便已注定,早在昏迷之中望进那双温润如玉的眼中时便已有牵扯。生,是欠他的,上留下如斯结局,令永远都欠他的。
“沅沅,定要幸福快乐,会在九泉之下保佑着。”语声如往昔,却是幽幽杳杳,如清晨绕在珠帘之上的轻雾,淡得抓不到形迹。而声尚未歇,个苍白缥缈的背影已渐行渐远。
“大哥,大哥,不要走,不要走,还有好多话要跟。等等,等等。”杜沅沅急迫地呼唤。那背影虽然走得款款从容,却始终没有回头,直至隐入片浓雾当中。
“沅沅、沅沅!”蓦地睁开眼来,眼前是沈毓焦急的脸。
“、在哪里?”杜沅沅有些恍惚。沈毓面上有如释重负的神色,“总算醒。”他面着,面从旁端水过来。
杜沅沅愣愣,沈毓盛水的杯子竟是半截青绿的竹筒。的视线从竹筒蔓延开去,才发现,他们竟似置身于个然的山洞之内。触目皆是青黛的岩石,壁还蔓生着青藤,的身前,正笼着堆篝火。
微抬手,想要翻身坐起,肩头忽然传来阵痛楚,“”声,不觉皱紧眉头。沈毓急忙按住,“受伤,还是不要乱动,需要什么叫来就好。”
“受伤?”杜沅沅怔怔,那些火光、剑影、人声、鲜血突然涌进的脑际,“啊”地叫起来,使劲抓住沈毓的手,“快告诉,大哥、大哥他在哪里?”
英帝站在屋内,神色复杂地环顾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