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是,她就像我,从小生活在羿宵的阴影下,当初还是我强硬将她从羿宵
那边要过来的──现在的话,如果受到威胁,为了保住自己,她干什麽都不过分。
就像我,也是一样的。何况她根本没做到什麽,不是吗?”
“班主!班主!”就在花无颜不知该说什麽好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插了进
来。
花无颜连忙将泪痕一擦,回过头,看到是芙蓉谱中唱小调的一个女孩,便一
笑问道:“怎麽急急忙忙地?”
“台下来了个女的,说是要找小落。”
花无颜脸色一变,却听得寒落一声低笑。
“小落?”两个女人看著他。
“我去吧。”寒落只是说了三个字,便往外头走去。
“那女的很凶的样子,你别去啊!”那女孩想拦他,却被花无颜拦了下来。
“班主?”花无颜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跟了过去。
台上的表演已经中断了,四周的观众却还没散,人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寄儿的眼红得像两个核桃,显然是哭过了,一见到寒落,便扑了上来:“公
子!”一张口,便哭了,好半晌才缓下来,一便哽咽著一便说,“你没事,没事
就好了……”
寒落也不推开她,柔声道:“在山庄里怎麽样了?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寄儿本已收住,听他这麽一说,又不禁红了眼:“公子没事就好了,那天,
他们就把我送回王府了。”
寒落沈默了一会,便笑道:“虽然王府里规矩深严,但总算也是温饱无忧。”
寄儿哭著点了点头:“我走的那天听到绘世山庄的人说什麽你回芙蓉谱去了,
所以今天趁小王爷不在偷偷跑了出来,公子,为什麽你会在这种地方?”
“我这四年一直都在这里,我就是芙蓉谱的琴师羽飞。”
寄儿脸色一白:“为什麽要留在这种地方?公子……不如,回王府去吧?”
寒落微微一震,不著痕迹地退了一步:“不可能。”
“这几年……小王爷一直很後悔……他变了很多……所以,不用怕了,他不
会再伤害你的。”寄儿打量著他的表情,道。
“开什麽玩笑!命都差点丢了,还回去那种鬼地方?”花无颜不知什麽时候
已经站在了一旁,这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不是的,是真的!这四年,公子住的地方一直都保留得很好,还添了不少
东西……”
“寄儿。”寒落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我不会回去。如果羿宵真的变了,
那麽,请他放过我吧。”
“公子……”寄儿有点愕然地看著他。
寒落继续道:“就说,我真的怕了,如果他体念我,就请放过我吧。”
“不可能。”一个干脆的声音从人群後传来,寒落和寄儿同时一惊,回头看
去,人群被一队官兵分开,走出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来。只见那青年模样俊朗,
衬著锦衣也不显庸俗,一双星目似笑非笑地看著寒落,并不说话。
“小王爷!”寄儿尖叫一声,惊恐地掩著嘴。依她叫来,那人显然便是朝廷
中唯一的外姓王爷羿王的独子羿宵了。
听寄儿一叫,羿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好你个贱人,竟然瞒著我跑著来了?
你想干什麽?想把我的一儿带到什麽地方去吗?”
寒落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人是如何低声议论,他已经听不到寄儿和羿宵又说了
些什麽了,脑海中只是不断地重复著,他来了,终究还是来了,他,还是唤他一
儿。
──什麽寒落,都不会写,叫一儿,多简单,三笔就好了。
逃不过,终是逃不过。他只是尘世中渺小的尘埃,终究无法抗拒命运。
怔怔地站在那儿,他只是笑了,眼中空空荡荡,只是笑了。
恩公,对不起,也许,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东篱暄!”沈静了大半个月的绘世山庄中响起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大叫。
东篱暄从一堆书信中抬起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昕,你最好给我个理
由。”当著下人的面大吵大闹,算是做戏给下人看麽。
东篱昕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句地问:“寒落呢?”
“走了。”东篱暄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又自低头看他的东西去了。“还以为
你在叫什麽。你以前不是想我送他走的吗?现在不正合你意了?”
东篱昕脸色一沈,走上两步,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下一样东西,桌子用力地一
晃,东篱暄皱了皱眉,抬起头来,便看到那是一把雕著奇怪纹饰的小刀。“这是
什麽?”
“不知道。”东篱昕面无表情地道。
东篱暄将那小刀拿起,端详了一会,又把刀从鞘里拔出来看了一会:“那你
把它给我干什麽?”
东篱昕沈默了一会,终於泄气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跟葬花楼主
那死老头吵了五天,他就给我扔下这麽个东西,说是如果寒落走了,让我给你。”
东篱暄脸色变了,好半晌,才问:“我们跟葬花楼有来往吗?”
东篱昕怔了怔,突然低低地笑了:“原来他指的,是我们啊……错的原来是
我们……”
“昕?”东篱暄心中一颤,不安地唤了一声。
“哥,葬花楼跟我们的渊源可深著呢,他们楼主……很恨你。”
“为什麽?”
东篱昕笑了笑,说:“不告诉你,反正你不会相信。”
东篱暄心里跳了跳,不安感越来越重了。他不动声色,随口又问:“那跟寒
落有什麽关系?他们远在西域,不可能知道寒落的事吧?”
“怎麽不可能!”东篱昕嗤笑一声,“哥,你连这也忘记了?西域葬花楼,
最擅长的可是巫术啊,别说这小小的消息,就算让死人复生都可以!”
见东篱暄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正乱著,东篱昕却突然问:“哥,你想寒落吗?”
东篱暄看向他,皱著眉:“为什麽我要想他?”
东篱昕耸了耸肩,站起来转过身去:“我只是觉得,你一定会爱上他的。”
“别开玩笑了,我再笨也不可能会对一个敌人真心,以前那些不过是试探而
已。何况,我可没打算爱个男人。”东篱暄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
东篱昕却笑了:“哥,你知道你刚才说话时有迟疑吗?”看著自己哥哥脸色
一变,他却没停下来,“我也不是因为你之前对他好才乱猜的,你的心里,一定
早就埋下了种子,所以,你在第一次见到寒落的时候,才会为他倾心。”顿了顿,
似乎是为了掩饰些什麽,他又笑了一声,向门外走去,“雪落飞花沾衣寒,这是
你说过的话。”
快步走出门,他根本不敢停留。
结局会怎麽样,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真的都错了。有些刻印,明明无法掩盖,
却偏要遮掩,换来是,更深刻的记忆与失去。
哥,你知道吗,因为不放心,我特地远至西域,不择手段才见到了葬花楼主,
跟他争了五天五夜,换来他给你的小刀,和一句让我难以释怀的话。
他说,沾衣死了,老天爷还东篱暄一个寒落。
──雪落飞花沾衣寒。
东篱暄心绪不宁。
无意识地抄写在纸上的话,只有这一句,一直缠绕心头。
顺著看,雪……沾衣。倒著看,寒……落……
寒落。
怎麽又想到他了?
东篱暄皱了皱眉,拿过一信,企图将那些模糊不清的影象从脑海挥去。
他只是个背叛者,满口谎言。
重重复复说什麽这是真话,其实全都是假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愣了愣,东篱暄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抬眼看手中的书信,却怎麽都看不进
去。
混帐,他什麽都没说过吧?就算自己怎麽说爱他,他也什麽也没有表示吧?
甜言蜜语什麽的,根本一句都想不起来。
──我当然知道已经过去。而且,我现在还有你。
不是不是,这是谎言的一部分而已。没有小孩能在那样的地方活下来的,不
可能有的。
──暄,你……有爱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是喜欢。
凭什麽问这样的问题!什麽都是假的,被我发现了,还死口不认。明明没有
失明,装什麽瞎子。
心底不断地否认,眼前那人的影象却似乎更清晰了。
温顺的,冷豔的,孤傲的,任性的……那时候还一脸不服气地咬了自己一口。
想著,东篱暄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却又突地僵住了。手刚触及的地
方,就是寒落当初咬下去的地方。
只是那一咬,竟然如此深刻?
东篱暄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心中泛起无法形容的惊恐。
火光微微晃动,似乎有什麽一闪而过,东篱暄一惊,凝神警惕了起来。
风声很轻,细细听来便会听到金属晃动的声音。半晌,突地寒光一闪,剑已
刺到面前了,东篱暄低头闪过,冷笑一声,左手一抬,左脚向前一点,在那剑上
一扣一拉,只听一声低呼,剑的主人便被他反著手压在桌子上了。
面巾一揭,东篱暄顿时傻了眼:“你是……花无颜?”
来的人正是花无颜,她恨恨地盯著东篱暄,一声不哼。
“你来干什麽?杀我?寒落干不了的事,打算让你来动手吗?”东篱暄觉得
好笑,却不知自己在说出寒落二字时,语气中带著让人无法忽视的异样。
花无颜眼中发红:“我就是来杀你!”
“凭什麽?”东篱暄笑著看她,“你这点花拳绣腿,能干什麽?”
花无颜根本不理会他的讽刺,声音很沈:“凭我的命。”她突地後脚一踢,
东篱暄脚一格,剑尖竟已刺到,他却根本不知道花无颜是何时挣脱他的束缚的。
仅是差分毫,他恰恰躲开刺向面门的剑,头上却也被她削下一缕乌丝,低头
看著它落在地上,竟然是伴著一抹嫣红。
不是他的血,是花无颜的血。
花无颜竟是赤手握著剑刃的。
“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何苦用命相搏?”东篱暄叹息般地一笑,夺去她手上
的剑,却愕然地看到花无颜脸上流下的泪。
她的目光染著无尽绝望,东篱暄这才明白,她这已是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可
是,为什麽呢?
“是你!就是你……小落将心捧在你面前了,为什麽你不要?”
低声的哽咽化作凄厉的控诉,东篱暄心中不由得一颤。却只是冷笑一声:
“是吗?我必须要?”
花无颜却似乎听不到他的话了,只是哭,本是低声压抑,现在却再也无法掩
饰:“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如果真的不行了,你就早一步去等他吧!”
窗外……似乎打雷了。
东篱暄的脑海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听不懂花无颜的话。她说什麽了?
好痛,全身都好痛。
是不是打雷了?是不是雷电打到他身上了?
是不是……上天要惩罚他了?
他有点迷茫地看向窗外,却什麽也看不到。只有耳边,传来了花无颜带著哽
咽的哭诉。
四周的人群本是议论纷纷,却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台
下僵持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