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展手拳头,感觉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对著黑夜,他冰冷地说:“这里,不能有你。”
你在这里,我永远都斗不过你。
所以,你必须得走,无论用什麽办法,你必须离开。
第十七章
那个人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著他,嘴角就下意识地翘了起来。
从回忆中晃过神,聂闻涛把玻璃门拉开,等著他出来……
王双唯边走出门边牵上他的手,问:“来很久了?”
聂闻涛摇摇头,王双唯戴著黑色的针织帽,配著苍白的脸,怎麽看都让他觉得……刺眼。
王双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然後趁聂闻涛去公司的时候溜了回去,然後无论用什麽办法都不能让他走出仓库一步。
王大少爷说了:“想叫爷我从这里出去?行,除非是用棺材抬的。”
谁都对此无语,只有章女士气得在他的光头上拍了一下。
拍得还不敢用力,因为旁边有个人紧紧在盯著。
但此举还是刺激了“为老不尊”的王双唯少爷的自尊心,他挑起眉:“娘,你该回国了,你那红鼻子老公快出墙了。”
章女士怒瞪他。
王双唯随即说:“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去勾引他。”
章女士愤然离去,临去前跺脚:“我怎麽生了这麽个儿子,造孽哦。”
跟来的人在仓库门口都憋著嘴不敢笑,跟著章女士上了车,又是大笑又是叹气。
胖子对跟著来的女儿说:“花花,长大了绝不能跟唯叔叔学,会嫁不出去的。”
花花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不学他,妈妈说他是大聂叔叔养的米虫,还不听大聂叔叔的话,妈妈说那是很可耻的。”
胖子看著妻子,妻子瞪了他一眼,他叹气,开了车离去,路中叮嘱花花:“这话千万别当著唯叔叔的面说。”
“我知道,”花花小大人地的白了他一眼:“我才没那麽笨,上次我就说了他句他长得没大聂叔叔帅,他就把我的布娃娃扔到垃圾箱里去了,我後来就从不当著他的面说他坏话。”
胖子再次瞪著妻子,小缓用力地回瞪过去,还“哼”了一声,嘴里带在嘟囔:“那麽大的人了,真当他是王子了,你看大聂……”
“闭嘴。”胖子吼了一声。
小缓住了口,眼却红了。
胖子叹了口气,“他们之间的事,我们又懂什麽,大聂做什麽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旁人有什麽资格置啄的?”
小缓把头偏过,看著车窗外,抱紧怀里的女儿,不再说什麽。
花花小声地吱唔:“布娃娃也是唯叔叔送的,丢了就丢了,我不会再说他坏话了,爸爸……”她有些担心地看著胖子。
胖子摸摸她的头,说:“丫头,唯叔叔他们,你……唉……”他叹了气,不再说什麽。
他们准备送给王双唯的礼物,此时还放在车後座上面。
那个少爷,怕是以後不喜欢再见到他们了吧?
那个任性妄为的男人,从来都不喜欢委屈自己。
小缓曾为大聂介绍过一个女人的事,他怕是知道了吧?
胖子觉得头脑刺针般地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麽样才让妻子知道,那俩人之间,是插不进任何缝隙的。
第十八章
人被赶走,王双唯就倒在床上睡觉,聂闻涛叫他吃饭,他手一挥,把头埋枕头里,不理睬。
聂闻涛端著盘子走到另一边,推推他。
王双唯还是不动。
聂闻涛把盘子放床边,蹲下,用勺子弄好饭,说:“吃几口,然後再睡。”
枕头里的人不理他,继续一股脑的蒙著脑袋,不管不顾。
聂闻涛爬上床,把他的头掰出枕头,说:“吃饭。”
王双唯怒了,瞪了他两眼,就打算继续重回枕头的怀抱。
可他的头被聂闻涛定住,压根儿不能动。
“放手。”王双唯眯著眼睛,带点生气。
棱角分明刚硬的男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嘴有点固执地抿著,一手伸出拿过盘子。
“老子不想吃。”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很大也足够大了的男人,撇著嘴,厌恶地看了看盘子里的汤汤水水,这些个鬼东西他忍著在医院里吃了个把月,现在还叫他吃,除非他脑子还有毛病。
吃饭永远是仓库里某个人最大的难题,这些年下来,聂闻涛也得心应手,不再说什麽,把饭放进自己口里,低头……吻上那人的唇。
那人随即眉开眼笑,嘴张口,尽管不满意他把饭哺到他口里,但在他抽口之前狠狠地咬了聂闻涛嘴一口的事情让他非常情愿地把饭吞进了肚子。
在第二口饭要送进口里时,王双唯眼睛亮晶晶如日正当午的太阳,他笑看著聂闻涛的头低下,低语:“这次别叫老子这麽轻易放过你……”
於是,这场口舌相侵起码有五分锺之久,在聂闻涛强烈的仰头之後才得以结束,而那个人却还舔著嘴,不满足地看著他,有点气息不稳地评价:“没用的东西……”
聂闻涛转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气,这才把饭送到自己口里。
旁边的王双唯笑容可掬地看著他,脸上透著股孩子气般的淘气……
他脸上写著“e on,baby!”,就差没有张口说:快点,老子等不及了。
聂闻涛眼一凝,没有迟疑地再度低头,这口饭一下,王双唯的手都已经移到他裤裆了。
聂闻涛紧紧抓住他的手,在他的脑袋旁边重重的呼吸。
王双唯也喘著气,蹭著他的脸,嗯!著说:“再来,好不好。”
聂闻涛觉得不好,尽管他觉得他全身都快要爆发了,也只能回头再放了口饭到口里,继续他的艰难喂食之旅。
等到一碗饭下肚,聂闻涛的裤子已被王双唯脱下,而王双唯的手,已经爬上了他要抵达的最高领域……
对於这个结果,聂闻涛是毫不惊讶的,当然,此时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再惊讶,他咬著牙,尽量控制著自己别冲动……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惊什麽讶。
王双唯坏笑,用手弹著那里,眼睛带笑看著聂闻涛,嘴里说著:“哟,翘起来了,不听话啊,要怎麽办呢?”
聂闻涛猛地坐起来,再也不忍不住,往浴室冲去……
第十九章
王双唯有天离家。
去了威尼斯,只是在临上机前给聂闻涛留了通短信,就潇洒离去。
其实这事他常对他以前的情人干,跟聂闻涛在一起,反倒很少干,就算离去,也是先前提了醒,像这样的不言不语,算第一次。
不过,他想,凡事都有第一次的。
他在威尼斯海边坐了好几天,摸著自己头上长得刺手的头发,嘴角没有了淡笑,脸有点冷漠,仰天对著天空,谁也无从得知他在想什麽。
他的心思,向来他不说,别人无从知晓。
聂闻涛知他的脾性,向来对他不过多言语,过多猜测,只有无止境的顺从跟包容。
他把手机塞行李最底处,其实他也知道,打开也仅能见聂闻涛简单的一句表示知道的话语。
他向来不噜嗦,也不腻歪,王双唯有时觉得,他遇上他,是最大的幸运,他遇上他,是最大的劫难。
他其实见过那个小缓给聂闻涛介绍的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行事也很漂亮,连气质都很淡雅,跟聂闻涛那种刚硬冷酷的男人站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双唯有天看著疲惫地抚著头坐在沙上看文件的聂闻涛,突然想起:“人生不是有太多可能性麽?不给机会,怎麽知道可不可能?”
於是,他决定了威尼斯的旅程。
突然离开,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法面对那人,告诉他,其实他离开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很久……可能久到回不来。
开不了口,只好突兀离去。
威尼斯的啤酒很不错,老板送了他一杯,王双唯手刚伸过去,发现自己已经戒酒很多年,牵起嘴角,嘴角却成不了笑容,勉强地勾起,最终只能归复平静……
王双唯很少哭,跟聂闻涛一起生活,更是从没流过一滴泪。
那个男人从不给他哭的机会。
只是这天,风吹过落地窗,窗外传来萨克斯的声音,眼泪就慢慢地流下,流下,流到耳後,被身後的被褥淹埋。
深深地淹埋,然後是深深地叹息,最终,思念成海,无法掩饰,他只好掏出电话,打电话给很远处很远处的男人,笑著说:“今天怎麽样?”
“很好。”男人的声音很低沈,很安静。
“想不想我?”看著窗外的夕阳跟船舶,王双唯尽量让自己自然。
“想。”那边的男人很诚实。
“嗯。”王双唯应了声,收了手机,抱著自己,呵呵的笑了起来,伴著眼泪,看著落地窗里的自己说:“王双唯呐,这麽些年,你到底做了些什麽?”
他深深地疑惑,看著自己那冒著点点黑色的头颅,有些不解:“你对你曾爱过的人都能仁慈,为什麽不给自己爱的人留点余地?”
他流著眼泪,骂自己:“真没用,没用的东西。”
蜷缩在地上,想著,我要是真死了,他跟著死去,这辈子,他太亏了。
第二十章
威尼斯的拱桥上,走过一个东方男子,休闲白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飘逸,他走下楼梯,路人以为他会摔倒……那是个非常削瘦的男人。
那个有著冷峻脸孔的东方男人,看不出年龄,只是俊美,俊美得让人不感靠近,全因那神情里不容人靠近的冷淡跟拒绝意味。
王双唯走近一家咖啡馆,闻著香味,闭著眼睛,好一会儿,直到服务生把面包送到他桌前,他才慢慢地把手机掏了出来。
手指摸上那男人的号码,他的嘴角无意识翘起,融化脸上所有冰雪,直逼外头威尼斯明亮的阳光。
手机每天都只有一条短信,一成不变的话语:记得吃饭,按时睡觉。
半个月过去,不多不少,十五条短信。
每次都忍住不回,王双唯甚至想,像电影那样,明早起来发现自己忘记一切,挺好。
可这样挺好的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就算会发生,王双唯也不会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对於自己逃避想法,除了笑骂自己懦弱外,其它的,全归於沈默。
聂闻涛没有问他什麽时候回去,一如之前的每次一样,他如果回去,他就在家等他。
他的所有东西依旧保持他出去时的样子,他的男人依旧也保持著他离开时的表情……淡漠又执著。
王双唯看著外面飞过的海鸥,眯了眼睛,静静地坐著,桌上的咖啡冷了,一口都没有喝。
他这段时间吃得很少,瘦得更厉害。
他知道这样他只会更加快接近死亡的脚步,偶尔逼自己吃几口,全都悉数吐了出来,来回几次,他厌了,也就不再勉强自己。
有时他也会想这个时候聂闻涛在干什麽?是不是少了他会轻松一些?不用打扫一尘不染的房子,不用为他奔波於公司和仓库,不用半夜抱著他轻轻抚摸他让他入睡,不用早起费尽方法让他吃东西……
很多的不用,王双唯恍然想起,这麽些年,那个男人为自己做了这麽多……
他走回原路,回到房间,坐在地板中央,发现自己脑子里装的全都是那个人。
这麽些年,他的脑里只装下了一个人。
他用了这麽多时间,用来装的那个人,他却要用尽全身力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