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凌亦翔会答应我的邀请,这里有美好的回忆吧,关于妈妈。
“他的妈妈是老爸的秘书,听到老爸答应带我来游乐园玩,所以才会带他来。其实那天坐海盗船他就在我的旁边,我还奇怪那个小孩为什么一直偷看我。”
“那么,你爸爸认出他们了吗?”算我八卦好了,可是我粉想了解当初的情景。比八点档电视剧还要扣人心弦。Ramond叔叔没理由不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
段天翔用不屑的语气低声说道:“我妈在场,他怎么可能去认亲。”他伸出手指弹弹我帽子上的Hello Kitty,“凌亦翔的妈妈,是个偏执的女人。她对老爸的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没办法拥有老爸,就想和他拥有一样的小孩。她完全把亦翔当作我的复制品对待。”俊脸上的表情不止厌恶还有恐惧,我这个旁观者都毛骨悚然了,何况当事人。
“那天,凌亦翔也晕船了吧?”天翔刚说过他们一起坐了海盗船。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迷蒙。我们快排到了,入口就在前面。“亦翔后来告诉我,在爸爸带我和妈妈离开后,他的妈妈骂他没用,说他是做坏的玩具。”天翔缓慢地陈述,声音冰冷。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从他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影子改变人生的那一刻起,他开始分担凌亦翔的痛苦。
凌亦翔,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才再次坐上了海盗船?可惜,那阴影仍未散去。
“我不玩了。”我忽然宣布,把手里的票子塞进天翔手中,我奋力想挤过后面的人群。人很多,排起的长龙看不到头。
“你干吗?”天翔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用力挣扎,“我要去陪凌亦翔,放手。”天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好奇怪,可是我没心情研究他,我想去安慰那个独自面对悲伤往事的男孩。
他放开了我,我从栏杆的空档中间钻出去。我拼命往前跑,一直跑到凌亦翔坐着的长椅前。
他看上去很好,神情坦然地望着越荡越高的海盗船,上面的人在持续不断地尖叫。我气喘吁吁,很没形象得用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怎么了,过山车很可怕?”亦翔对我的突然出现吃惊不小,尤其我还是这么一付被歹徒狂追的样子。
我按住他的肩膀。“凌亦翔,以后你再晕船,我会哼《摇篮曲》给你听。”我决定了,下星期就练这一曲。
他叹了口气,将我搂进他温暖的怀抱。
“桑桑,你喜欢我,不会得到幸福啊。”
欢声笑语的人群,耀眼的阳光,和风阵阵,俊俏少年却悲伤地说着“得不到幸福”的话。我抬起手,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以后,由我来守护你。”我挑了最符合漫画和偶像剧女主角身份的台词。
凌亦翔放开了我,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浮现的神色是——恐惧?
第九章
我将手机拍下的三人合照输入电脑,打开Photoshop思考怎样把碍眼的段天翔从画面上切掉。我们在游乐园门口拍了一张照。其实当时我只想和凌亦翔合照,但他先开口招呼天翔一起照相,结果段大少爷非但一脸不乐意,连眼睛都没看镜头。
这家伙,就是为破坏美感而存在的!
“好帅的男生哦。”老妈夸张的在我身后惊呼,然后抢上前来仔细研究。“阿诺,是你的男朋友吗?”星期六晚上她没有约会,大大出乎我意料。本来我正和亦翔他们在快餐店吃Pizza,老妈一通“我快饿死了”的电话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将Pizza和自己一起送回了家。
“我在追他。”我指着凌亦翔,大大方方承认。“像不像王子?”
“很漂亮的男孩子。”老妈弯下腰,双手托着腮帮神往地凝视我的液晶显示器。“可是妈咪喜欢这个孩子。”她移动右手,纤纤细指就快戳到我的显示器了,我赶紧抓住老妈的手,电脑城的销售小姐说过最好不要用手触摸液晶屏。虽然这台电脑是张叔叔买来讨好我的礼物不用我们自己花钱,但好歹是贵重物品。
“又帅又酷,妈咪最喜欢这一型了。”老妈摸不到段天翔的脸,颇为遗憾地叹气。
“省省吧,他都能做你儿子了。”我泼了一盆冷水,随即暗示她还是正正经经找个会照顾她的叔叔赶紧把自己嫁掉。但愿她不要一时心血来潮去玩姐弟恋,no,母子恋才好!我这个老妈随心所欲惯了,难保会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
“妈咪还年轻呢,而且美貌不输给任何人。”老妈转身自恋地瞧着自己在穿衣镜中的倩影,摆了两个娇俏的Pose,我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后回头继续研究Photoshop。
“阿诺,你好冷淡哦。”没有得到我的附和,她不满地伸出魔爪捏我的脸。
“别闹了,老妈。”我不耐烦的时候会当面用这个称呼。
“好吧,我不打扰你。唉,女儿大了,我快变成讨人嫌的老太婆了。”她哀怨长叹,悲悲戚戚的声音让我耳朵发麻,我又心软了。
“妈咪在阿诺眼里,永远最美丽。”我在心里叹气,老妈爱听恭维话的毛病哪一天才能改掉?“谁敢说我妈不漂亮,我灭了他全家!”这最后一句是一定要加上的,尽管有暴力成分,但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是被拯救保护的美人?虚荣,你的名字是女人!伟大的莎士比亚早几百年前就说过了。
老妈果然不再继续哀愁,高高兴兴准备去做她的美容保养。我也转头看着照片上在我身侧一左一右站立的两兄弟,他俩的眉眼认真对比的确相像。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制造的孩子。
“妈咪,你真的忘了爸爸的样子?”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老妈一定还在我的房间里,我不敢回头看她。我最后一次问她关于爸爸的问题,是在小学里和男同学打架后鼻青脸肿的回到家。当时正在帮我贴OK绷的老妈忽然扔下了我,把自己关进浴室。我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有回应。
一直到我小学毕业,老妈才告诉我她不记得在酒吧遇到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他们只见过那一次。
今夜不知为何我冲动地问了,有可能这个问题一直藏在我内心最深处。只是因为觉得妈妈会难过,才刻意忘记它。
“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记得。”妈妈轻描淡写道,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把Photoshop最小化后,电脑桌面是我的照片。难道在我身上,一点点属于爸爸的影子都没有吗,妈妈?
气象预报说星期二会下雨,到下午第二节课果然天昏地暗。大家也不管吴老师会不会不满(还记得说话缓慢的物理老师吗),集体转头看窗外的天色。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狂风把楼下的大树吹得叶子沙沙作响。被无聊的物理课折腾得昏昏欲睡的我们一个个顿时精神百倍,七嘴八舌问吴老师天气反常的原因是不是传说中的末日来临?
慈眉善目的吴在仁老师无可奈何地叹气,和蔼可亲地感慨:“你们这群孩子啊。”他放下粉笔,转身和我们一样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喃喃自语:“真要下大雨了。”
今年的天气很反常,春节前后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七八月份又热得要命。按照星象占卜之类的说法,气候异常一定会有灾难发生。我对这一套半信半疑,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没信仰过什么,除了考试之前会把所有知道名字的神牵念一遍。
大雨如期而至,好像老天爷打翻了水盆,哗啦啦热闹非凡。大家异口同声地舒了口气,似乎看到电影预料中的结尾,又同时丧失了兴趣。
今天又轮到我和宝宝做值日,中午吃饭时我告诉亦翔音乐补课要晚一点到。他笑笑说会等我,还说下午他们有一堂测验,肯定也会拖堂。
凌亦翔,你这么积极干吗!我本来盘算能逃掉一节练习课轻松一天。一想到被我弹得能让睡着的宝宝吓到尿床的《摇篮曲》,我就羞愧无比想掘地三尺钻下去。我居然大言不惭说下次他晕船我会哼给他听,凌亦翔一定是边听我的钢琴边想不如晕死算了。
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弹了一遍让我决定干脆一头撞死自己还比较快。昨天听完他的演奏,我的反应居然不是朝帅哥猛流口水,反而从窗口翻出去跑到打篮球的天翔身边,劈手夺下他的篮球,狠狠砸向篮筐。
“好了,我回去练琴。”篮球飞出去好远带走我强烈的挫败感,我拍拍手准备回教室。
“死丫头,去给我捡回来。”他的心情显然也糟糕,证据就是他又称呼我“死丫头”了。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假装去捡球,在跑开几步后突然改变方向窜回教学楼。
段天翔的表现非常奇怪,星期六那天我便明显感觉到了。确切地说是在我放弃坐过山车跑回亦翔身边之后,他就始终闷闷不乐加努力压抑着不满。
我没得罪他呀。想了两天没弄明白,我自动放弃了。
我把倒垃圾这个责任推给宝宝后,拎起书包飞奔到音乐教室。按常理说学生在放学后是没有权利使用学校的教学设备,可是凌亦翔就有本事从训导主任那里得到了使用音乐教室的许可。
传说中的凌亦翔,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教室里空无一人。我打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他回去了?尽管我很希望能逃避练习,但仍绕到停车棚去看了一下,他和天翔的机车都在。
会不会在学生会办公室?他是学生会长,自然有很多公事需要处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我深呼吸,想象着他会靠在窗前,让这抹带着湿润气息的轻风吹拂他柔软细密的头发。
我走上楼梯,学生会办公室和教师、校长办公室位于同一楼层。教学楼除了正门外,左右各有一道小门,方便教室或办公室位于东西两头的师生出入。学生会办公室就在五楼最靠近左侧楼梯的房间。
我踏上了五楼,进入办公区域。老师们都下班回家了,一扇扇房门紧闭。我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听到凌亦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果然在这里。
刚想推门进去,房内的对话让我当场僵立。
“这样下去会难以收场,你什么时候告诉桑桑,她和我们是兄妹?”天翔的语气极其不高兴。
兄妹?我和他们?我的心头一阵恶寒,开什么玩笑!
“我,说不出口。”亦翔,连你都相信这么荒谬的玩笑?
脑子一片空白了,我机械地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他们一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另一个斜靠着墙,听到房门发出的动静同时侧转漂亮的脸。这一刻,我看到他们脸上闪过同样的惊慌。
那么,这是真的了?
段天翔长腿一勾,将一张椅子拉到我身后,强迫我坐下。我乖乖合作了,根本也没想过要反抗。那些电视剧中的主角听到自己的身世之谜被揭开时,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往外逃走,通常会喃喃自语“为什么?”作为开场白。
“为什么?”我问道,语言变成了碎片,我只抓住了这三个字。
“桑桑……”凌亦翔走过来,担忧地弯腰看着我。我哽咽,喉咙口有一个硬块梗着,相当难受。如果他真的是我哥哥,那就是世上我唯一不能爱的人。不,还有段天翔,不过我不想追他,忽略不计了。
“凌亦翔,骗人的,对不对?”我抓住他的校服,悲惨兮兮的说着。
他怜悯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掰开我的手。“天翔,你来告诉她真相。”他退开了,脸上有深深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