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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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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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事情有变,归晴……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护得先生周全。”归晴伸出双臂,从身后紧紧拥住冯衍真,“再不济……我们就是死,也死做一处。” 

  “我不是在怕这些啊,归晴。”冯衍真轻轻反驳,叹了口气——任凭哪个人,手上骤然沾了上万人的血污,欠下上万条性命,也会害怕的吧。 

  此刻,牵萝的上万骠悍骑兵穿着黑衣黑甲,如一片黑潮般从夜雾中涌来。 

  如冯衍真所料,他们果然选择了看似平原的左侧突进,然后成排成排地落入那条深深的裂缝中。 

  骑兵阵一旦向敌阵全力冲锋,便再停不下。纵然发现落入敌计,也只能如潮水般涌上。那条深黑裂缝如同死神贪婪的大口,不停地吞噬着牵萝兵士的生命。 

  虽然在夜雾中,冯衍真对那幕惨景看不太清楚,但此起彼伏的凄厉的叫声、风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已经近在耳侧鼻端。 

  但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冯衍真定了定心神,蓦然大呼一声:“开城门,准备迎敌!” 

  城内的军队亲眼看到冯衍真以不足百人陷敌军万骑,早对他心悦诚服,哪有怠慢。只听得一阵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城门已开,冲出蓄势待发的两千天水驻兵。 

  那条深长的裂缝,此时已经被牵萝骑兵的血肉填满。居然有五百余牵萝骑兵,踏着同伴的血肉尸体冲到了裂缝彼端。 

  但此时他们心胆俱裂,全无阵形章法,哪里是士气高涨的天水军的对手,再加上人数的悬殊,很快就被悉数斩杀。 

  夜雾渐散,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万余牵萝骑兵,于一夜间折箭于天水城下。 

  四周全是得胜的欢呼雀跃,就连归晴都激动得浑身颤抖,紧紧握着冯衍真的手高呼:“先生,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这时一个身着知府服饰的年轻官员排开众人,走到冯衍真面前,恭恭敬敬对他深深一躬:“在下程怡平,是现任天水知府。马先生立下大功,又有如此才略,在下当报之朝廷,如今请到寒舍……” 

  “不必了。”冯衍真避过周遭那些热情诚挚的目光,冷冷打断程怡平的话,“在下无意仕途,告辞。” 

  “三弟,我们走。”说完,冯衍真扭头,将清光四溢的眸子投向归晴。 

  归晴明白他在仕途中所遭折辱不幸,眼神中慢慢浮现爱怜伤痛。他也不和周遭众人多说什么,默默转身推了冯衍真离开。 

  人群自动地给他们让出条路来。 

  他们走得远了,程怡平听到身旁书童三儿在不服气地低声嘀咕:“好歹老爷也是一城之主,就嚣张跋扈成这样……” 

  “莫忘了,这满城百姓、甚至于你我的性命,都是马先生所救。”程怡平抬起手,在三儿头上敲了一个暴栗,唇边泛起个笑,“大凡隐于民间的能人高士,多半身具清高怪癖……不愿为朝廷所用,也是有的。” 

  不过……这种人不为当朝所用,真真太可惜了。好吧,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留下他…… 

  “疼啊……老爷。”三儿捂住头,水汪汪一对俊眼可怜兮兮地望向程怡平。 

  “张翼!”程怡平朝天水城内走去,沉声唤过一旁的衙役头儿,“给我好好看住了马行一家人,不许他们走出天水城半步,否则提头来见,明白吗?!” 

  “是。”牛高马大的衙役头儿得令,面无表情地退下。 

  程怡平继续向前走着,神情如沐春风。 

  他此刻满心满念,都在拟着如何向朝廷推荐马行的腹稿。 

  牵萝国已经与北方异族结盟攻打天朝……这些,应该算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天水城中居然有人仓促应战之间,仅用两千兵马就损了牵萝万余铁骑。若换做自己的话,也未必就能如此迅速地判断设计。 

  勤明殿,是位于这巨大皇宫中心,皇帝平时办公务、或是召见臣子的去处。 

  静王坐在勤明殿中,合上天水知府程怡平千里加急递上的折子,望向正在批奏折的皇帝,唇边勾起个笑:“陛下,玉妃之事,此刻可以了矣。” 

  听到这句话,皇帝的手颤了颤,几乎握不住那杆细细的朱砂笔。半晌,他方闷闷道:“那玉妃……已怀了朕的骨血。” 

  玉妃,是两年前牵萝国为了向天朝示好,送来和亲的公主。因为其肤如凝玉、神若冰清,故当朝皇帝赐名为玉妃。 

  静王料到当北方异族起兵时,牵萝必会呼应。而牵萝虽小,却位处通西域要道、物产丰饶,他早起了将牵萝纳入天朝版图的心思。 

  但天朝从立国至今,就是打着以德治国的旗号。若其从属国未曾有叛乱的迹象,也就没有什么名目出征讨伐。 

  所以,静王未曾启用西方烽火结,甚至于未曾在凉州三城——陇西、冀城、天水设下重兵,就是存心要让牵萝取了凉州。这样,一方面可以正大光明地讨伐牵萝,一方面可以激发保家卫国的军心士气。 

  “陛下若不能断情,为臣的也无话可说。”静王站起身,对皇帝深深一躬,“但若不将玉妃送还牵萝,就是向天下诏告,与牵萝皇室未断交情……待到我军踏破牵萝,陛下是否要对牵萝皇室网开一面,为江山社稷留下天大隐患?” 

  “这……”皇帝沉吟片刻后,有些无力地反击,“那玉妃怀了朕的骨血……” 

  “陛下年过四十,莫说公主,膝下皇子也已有九位,不愁无嗣。”静王抬头望着皇帝,目光如冰,“当然,事关皇家血脉,为臣不便就此妄加置言……孰轻孰重,但凭陛下斟酌。” 

  “你……放肆!”皇帝被静王一再咄咄相逼,终于动怒,想也不想便伸手将面前一个金樽抓起,扔向静王。 

  静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也不躲闪,正正被金樽砸中额角。霎时,几缕鲜血沿着他略显消瘦的面颊滑下。 

  静王慢慢擦去面颊流下的鲜血,一句话也未曾说,只是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当今皇帝,逼他抉择。 

  “王弟……有时候我在想,你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皇帝终于别过眼去,口气渐渐软了下来,“朕也知道,身在皇家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只是,你如何能如此冷酷决绝……罢罢罢,玉妃一事,就交于你办吧。” 

  说完,皇帝已经拂袖示意静王退下,俯案掩面,哭得声哽气咽。 

  静王对着皇帝深深一躬后,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勤明殿。 

  皇帝说得没错……这些事做起来,真的没有半点难过和负疚感……近日,是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但是,若自己没有承担起那些政治斗争的阴暗面,这一片江山社稷,怕是早陷入混乱危机。 

  静王伸出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所挂织囊。 

  只有在梦中遇见那人时,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但是,这种梦,却做得极少极少。 

  拂霭,为何不入我梦? 

  ********************** 

  “不!不要!这是我和圣上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见圣上!” 

  玉妃被几名宦官捉住了手脚,死死按在床上,泪流满面、鬓发蓬乱,全没了素日冰清姿态。 

  “这孽种,是娘娘与娄侍卫私通所孕,以为圣上不知道么?”其中一名宦官咧着嘴笑,声调阴阳怪气,“娄侍卫已经被处死,娘娘身子玷污,也再留不得。圣上念及往日恩爱,不忍以死相罚,堕胎后就送娘娘回牵萝。” 

  话音刚落,就有人捏着玉妃的鼻子,生生灌下了一碗棕色、泛着刺鼻气味的药水。 

  看着玉妃喝下药水后,几名宦官才松开了她的手脚。 

  那药水甫下肚,一股剧痛便沿着玉妃小腹蔓延开来。她大声惨叫着在锦榻上翻滚,白色宫裙上,血渍渐渐晕染。 

  此时,静王缓缓从宫帘后步出,站在玉妃面前,冷冷看着她。 

  “王叔……王叔救我……”玉妃看到静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锦榻上扑下,死死抓住静王的衣襟不放。 

  “娘娘自重。”静王眉毛都未曾动一根,伸手捉住玉妃的后襟用力提起,将她一把扔在铺了绣花毯的地面上。 

  “王叔……连你也相信……我是那种淫贱女人么?”玉妃强撑起身子,望向静王的目光哀怨痛楚,宫裙上的血渍还在慢慢扩大。 

  静王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道:“太医何在?” 

  一名皓首老者颤微微地走出。 

  “你说胎儿已成形,恐药石难下……去,把那孽种取出来吧。”静王垂下眼帘,语调未曾有半分起伏迟疑。 

  那几个宦官会意上前,堵住了玉妃的嘴,将她宫裙亵裤脱下,压在地上。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皓首老者颤抖的手中,已经多了具刚从母体内取出的婴尸。 

  静王瞟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玉妃居所——他只要确认此事完成就行,至于后事,自有人料理。 

  是日午夜,玉妃吞金自绝。 

  得到这个消息、赶到玉妃居所后,静王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看来,这次能还给牵萝的,只能是具用华贵棺木装着的尸体了。 

  玉妃之死,自然罪名昭昭:与侍卫有染,怀上孽种,畏罪自尽。 

  只可惜了皇帝,心痛之余,此番还要戴上顶大大绿帽。不过,人能够在其位,都是有所相应付出。他既贵为天子,就自然要背负起这些。 

  “殿下,玉妃留下了这个,请过目。”有宦官上前,恭恭敬敬递给静王一幅花签纸。 

  宫中谁在掌控大局,这些宦官侍从的眼睛自是雪亮。但凡发现异常,不禀皇帝先禀静王的事已经是不成文规矩。 

  静王展开花签纸,看到上面以秀丽字体题了首四言句—— 

  玉含渊中,念念蛟龙,不堪偷生,君自珍重。 

  看完这四言句,静王深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他从未想到过,玉妃竟还存了这一段心思。 

  天朝以龙代指为天子,蛟代指为王。此番玉妃在字句中留下“蛟龙”二字,看似为了合韵,实则明指天子暗指静王。 

  这四言句,是玉妃的绝命书,同时是她向静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 

  静王将那张花签纸凑到烛火前,烧成了灰烬。明白了玉妃真意,他除了有些意外,心中竟不为所动。 

  能让他动情动念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 

 
 

第二章
 
 
  正午,天水城畔,一座青砖小院内。 

  “喂,你说他今天什么时候走?”机心咬着手帕,在偏厅掀起布帘,探出个脑袋来,恨恨地望向大模大样坐在正厅,端着茶水、跷着二郎腿的程大知府。 

  “往日么,大概都是天擦黑后回去……今天也不会例外吧。”一旁的归晴不由得苦笑。 

  正厅中,冯衍真正一手抓着槐花糕往嘴里塞,一手捧着本书看着。而他身旁,程怡平也不顾主人的冷落,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前些日子,程怡平还能口若悬河地谈论些风花雪月、国家大事,但这样唱独角戏达两个月之久,再健谈的人也词穷话尽,如今程大知府连隔壁李大妈家的母猪、衙门养的狗新下了崽之类的事情,都拿来哼哼唧唧:“……那狗崽啊,有三只是花的,两只是黑的。其中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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