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没……伤还痛么……休息得如何了……还在等我么……这么晚了会吵到他么……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心中所负担着的念想也慢慢地增多,满满地将昨天不悦的记忆覆盖住并且漫溢了出来,大约在十一点的时候,他提着从24小时药店中凭着记忆买回的药品回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已经是深夜,高级住宅区中的灯火寥寥无几,抬头望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家中还亮着金光的光晕,心中突然温暖了起来。
钥匙在锁眼中无声地转动着,梨花木门轻轻转动开启,那金黄的光晕立刻包围了李梓封,就像久违了的家人在欢迎他的归来。
将鞋子脱在玄关尽头,李梓封听见有轻微的音乐从客厅中传了过来,虽然没有刻意倾听,但还是可以轻松地听出来,是那首老歌《野百合也有春天》。
换上拖鞋,提着药袋走向客厅,无意中瞥见餐厅中的桌上排放着几个盛满了菜的盘子,边上是两个白瓷碗,那曾经对于李梓封来说仅仅是个摆设的餐具,现在却盛满了晶莹的米饭。
不论是碗中的饭还是盘中的菜都是满满的,冷却了,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皱了皱眉,李梓封加快了步伐。
耳边的歌声,依旧在冷冷地流泻着:
仿佛步入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的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爱你向你恋你念你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第二十二章
“翔?”
呼唤着这个名字,李梓封来到客厅。
除了那可以用清冷来形容的歌声,客厅中没有任何声响,隐藏在四角的壁灯发出金黄的光晕,静静地笼罩在乳白色沙发上。
就像是尊放错了位置的雕像,那瘦小的身影就蜷曲在沙发上,守着头顶上方的那部电话,陷入了沉眠。
似乎……他是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翔……丁翔……醒醒。”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李梓封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害怕来。伸出手抚上丁翔的面颊,果然灼烫。
发烧了……
并不意外,李梓封见过不少因为第一次的伤害感染高烧的例子,喂他吃下买来的药,然后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在心中松了口气,李梓封弯下腰来,想要将沙发上的人拖拽去卧室。可无论他如何费尽地想要抓住丁翔的四肢,那意识模糊的人儿都会再次顽强地将自己蜷成一团,双眉蹙得更紧了,而双唇也显出了苍白的颜色来。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李梓封这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发烧这么简单,……还有胃痛,他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吃饭。
这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感动在心中流淌着,在李梓封的记忆中,还没有谁刻意为自己等候过这么久,繁忙的父亲,早逝的母亲,疏离的继母,顽劣的妹妹,利益的同事,情欲的伴侣……一切交织在一起时看起来是多么的繁盛华丽,而细细品味的时候就只剩下孤独和漠然。
然而,这一次有个人,为了自己等候。
慢慢地伏下身,再一次靠近观察着沉睡中的人,苍白如同大理石的雕像的人,如果不认真感受简直察觉不出微弱的呼吸。
李梓封想起了那尊名为《普赛克》的雕塑,被丈夫遗弃了的仙女,在寻找爱人的途中因为打开了装着睡魔的盒子而沉睡了过去,那洁白的大理石雕像上凝滞着的悲哀,现在再现在了自己面前。
“醒过来,快醒过来……”
低头吻上爱人的面颊,李梓封轻声喃喃,像要将这句咒语哺进那苍白的身体中去,逐渐炽热的吻,在丁翔的面颊上逡巡着,划过光滑的额角,落在眉上,微微颤动的眼睫,挺翘的鼻梁,薄唇,撬开牙关抵死缠绵。
终于,在窒息之前,丁翔睁开了双眼。
“……回来了…”
终于离开了那令他意犹未尽的双唇,李梓封一语双关地笑着,
“乖乖等着吃药。”
看着李梓封拿着几个药盒和一大杯温水在在自己面前,丁翔这才渐渐从朦胧中醒转过来。
“先吃胃药,然后是消炎的……还有……”
看着他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拉了过去,塞上一大把的药片,先是怔了怔,随即感觉到了浑身灼热的不适和胃部的疼痛。
“谢谢……”接过了药片,送到嘴边之前却又想起了什么。
这个白天,被反锁在这个房子里的这段时间,已经想好了的,一定要说的话。
“吃了药,我就走。”
不是一味退让,委屈的口吻,而是认真地平静,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是真的想走了,因为实在不知道除了离开,还有别的什么解决办法。
虽然很想就这样让李梓封“负责”,可是所谓的“贞操”观念,应该是只对女性有用的吧。像自己这样一个男人,若是也以这个为借口硬生生将自己纠缠在李梓封的身边,也只能更让人轻视而已。
作为一个男性的自己,应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既想要留住自己珍惜的东西,又必须拥有最基本的尊严……也许,这一切从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又或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下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这么轻易地,爱上任何人。
又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
扯出抹淡淡的苦笑,紧紧地抓着那一把药片塞入嘴中,和着温水一饮而尽。
可是为什么呢?身体已经再也接受不了任何来自李梓封的赠予了么?那温热的水,竟然即了从眼角流了出来,跌碎在自己的掌心。
丁翔说他要走,在让自己第一次觉得温暖和内疚后竟然说要走。
李梓封什么话都没有说,唯一能够证明他心中所想的,是一系列漠然的动作:起身、走向玄关,锁门。
“在我放你走之前,不许离开。”
最终,他回到了沙发边说出这句最后的宣判。这里是25层的高楼,唯一出路已经封闭,被软禁的鸟儿再也飞不出去。
可是似乎觉得光是这样还不够保险,他又将沙发上的人牢牢地抓进怀里,两三下撕裂那件淡蓝色的棉布睡衣,然后拿来毯子裹在光裸的细瘦身躯上。
……把羽衣也毁掉,这样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曾几何时的游戏竟然演变出了如此扭曲的主题,李梓封又想起了咖啡店里的目光,是的,游戏的玩法不仅仅是比个输赢这一种,他要完全地夺取面前这个人,让他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不论这朵淡紫色的小花曾经或者将会和谁产生什么样的联系,他都将永远自臣属于自己,也只能被自己所左右。
“现在你哪里都不能去了……翔,不论你怎么想的,我都要你留在这里。”
从后面搂住那一团被厚毯包裹却依旧忍不住瑟瑟颤抖的人,李梓封感觉到了拥有的充实,这种充实让他非常满意,至少在目前就是这样。
“……其实我并不想离开……”
从心底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想要说的话却哽在喉间,被名为自尊和彷徨的东西阻挡住了,只余了断断续续的哀鸣如抗拒又如同响应,轻轻会回响在深夜的居室里。
那天之后,两个人的生活便在一种岌岌可危的平和中开启了新的篇章,缺少了前一个月中的温柔,李梓封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强占欲,这是种极具蛊惑力的情感,掺上了名为爱情的液体之后就会变成一杯让人迷醉的鸡尾酒,虽然不习惯那种专横的主宰方式,但饮下这杯酒的丁翔却的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愫。
有,总比没有好……
丁翔常常这样安慰自己,至少李梓封的行为能够证明他是在意自己的,这并不是单向的爱……知道这一点,也许就应该满足了。
“这就是我的恋人么……恋人……呵”
有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前,轻声叨念着这个名字,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种苦涩而酸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第二十三章
在休息了四天之后,丁翔重新回到单位,等候他的是最最繁忙的五一档期。因为需要录制连续七天的特殊节目,组里几乎是全员出动,丁翔本是被分配到北方L市的第三现场,可就在临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却接到了随着主持人行动的命令。
组里原是有专门配合主持人工作的专职人员的,丁翔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派去做这个工作,但是稍后仔细思考一下,便明白是谁在背后做了手脚。
“今后你就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
这种情况听起来更像是演员明星们的经济人,但丁翔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并不是经济人或者协调配合者的工作,李梓封这么作仅仅是固执地将自己锁在他的身边,建立起一个游动的牢笼。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记得丁翔曾不止一次地和李梓封说过,自己的理想是去做纪实节目,拍最好的纪录片,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努力地积累着经验,从刚刚进入大学开始,一年两年,或者是五年十年,他只需要一部,仅仅一部成功的作品就满足了。
“你们学校毕业的小孩,都是想去拍记录片……”
几乎每一次听见丁翔的这个梦想,李梓封总是会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点燃一支烟,慢慢呼出淡色的烟雾。
“对于你们这样的孩子,人生又有什么可以记录的呢?”
故意加重了“孩子”这个字眼,李梓封似乎是有意给对方带来一种年龄和阅历上的压力,是的,丁翔还太小,并不仅仅就年龄而言,人生的阅历在进入社会之后是呈几何级数增加的,相对于李梓封这种“沙场老手”,丁翔的确可以说得上是“嫩得出水”。
就连写作文的时候老师都要求具有“真情实感“,又何况是拍纪录片呢……
于是,李梓封便以“传授经验”为借口缚住了他, 无视那些不满,开始了他个人计划中的第一次蜜月旅行。
为了尽可能的减小预算,摄制组决定从离s城最远的t城开始录制,然后一站一站倒退回来,前期策划已经不辞辛苦地分赴到各地去了,而李梓封则因为借口公司有事而拖延了几天,顺便拽住了丁翔。
“李老师,您要的车票已经订好了,后天的z4。”
办公室小张的来电最后一次确认了这次出行的具体时间,时间并不充裕,丁翔知道办公室原本给主持人订的是飞机票,可李梓封却执意要和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新人一起磨时间……直快虽然是目前为止最快的车种,但是与两点一线的飞机相比明显变成了蠕动的蜗牛。
“怎么?不欢迎我和你一起走么?”
坏心眼儿地从后面一把将丁翔抢进怀中,低下头来的薄唇正好掠过爱人的耳垂,换来了一个轻微的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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